小兵道,“我跟人换过了,我每晚值夜,下午就能来听半堂课。”
又青听得心中不忍,“你以后只管来,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小兵喜出望外,“真的?”
又青笑道,“当然。”
打那以后,阿陆果然天天都来,又青想办法多准备了一份点心,悄悄给阿陆。
有一天,阿陆没有来。又青以为他有事,没有在意。
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阿陆都没有出现。
又青心中担心,想与苏小辙商量,但见苏小辙咬着笔头几乎盯穿了账本,又不忍打搅。
又青站在军营门口,深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劲,踏上一步,对守兵道,“烦请两位通报,我想见涂大人。”
涂世杰听说又青来找自己,手一抖,射出去的箭连靶子都没碰着。
士兵诧异,“大人你的箭……”
涂世杰一把扔了弓,转身奔向门口,差点左脚绊到了右脚,跌跌撞撞的总算是到了门口。
又青看见涂世杰,很不好意思,“涂大人,打搅你了。”
涂世杰忙道,“没事没事没事!尽管打搅!”
又青忍不住一笑。
涂世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到我帐中坐下来说?”
又青点头,“正有此意。”
涂世杰一握拳,我涂世杰时来运转!
两人坐下,涂世杰又慌忙站起,“还没给你倒茶。”
又青道,“不必了,我是想来打听一个人。”
涂世杰一愣,“打听人?谁?”
又青道,“军中有没有一个叫阿陆的士兵?”
涂世杰叫来书记官一查,确有此人。
涂世杰皱眉道,“此人是不是冒犯了你?你实话说,不必隐瞒!”
又青道,“我有话问他。”
涂世杰道,“我这就把他叫来。”
阿陆听到涂世杰传召,心中忐忑,来到帐中,“阿陆见过涂将军!”
涂世杰道,“起来。”
阿陆站起身,抬头看见又青,惊讶道,“又青姐姐!”
涂世杰听得很不是滋味,“什么又青姐姐!”
阿陆吓了一跳。
又青皱眉,“你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她问阿陆,“你最近怎么都不来念书了?”
阿陆沉默。
涂世杰道,“问你话呢。”
又青起身,走到阿陆跟前,看见他嘴角的淤青,“这是怎么回事?”
阿陆道,“训练的时候不小心碰的。”
涂世杰也走了过来,捏着阿陆的下巴抬起来一看,皱眉道,“这分明是被人打的。”
涂世杰虽知军中斗殴是常事,但阿陆这样一个孩子想来不会与人争执,那便是有人故意欺凌。他素来最恨这种,当下道,“你告诉我,这是谁打的!”
阿陆也急了,立时跪下,“将军!求将军不要追究这件事!”
涂世杰皱眉,“难道……难道打你的不是一般士兵?”
阿陆只得道,“其实……其实是我与人打架。”
涂世杰和又青都是一怔。
阿陆攒钱买了一套纸笔藏在枕下。这天悄悄写了一行字想拿去送给又青,却被同营的其他士兵看见,旁人讥笑,阿陆一时怒火遮眼,就与人打了起来。
涂世杰狐疑道,“你写的什么?”
阿陆道,“就是寻常的字。”
涂世杰不信,“若是寻常的字,他们为什么要讥笑你。”
阿陆也说不上来。
又青道,“我知道。”
涂世杰讶异,“你知道?”
又青道,“他们也想学,但却又不敢和阿陆一样,或者是放不下那个架子。现在看阿陆学有所成,心里不痛快,所以来找阿陆的麻烦了。”
涂世杰嗤之以鼻,“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如好好去写字。”
又青认真道,“涂大人,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与慕容将军提一提,军眷既然能学,军中为什么不能学。”
涂世杰犹豫,“这……”
又青道,“涂大人若是觉得不便,那我和小辙去想办法。”
涂世杰立即道,“这也没什么不便,我去与慕容将军商议,你只管等我的消息。”
又青惊讶,“当真?”
涂世杰心中得意,“我对你说的话,何时没有做到过。”
又青想了一想,露出喜悦笑容,“那又青就在这儿先谢谢涂大人。”
慕容狄听完这事,看着涂世杰。
涂世杰心中七上八下,“慕容将军觉得这事儿不好?”
慕容狄摇头。
“那就是……觉得这事儿可行?”
慕容狄淡淡道,“我是觉得,怎么连你也跟娘们儿似的,事特多。”
涂世杰:“……”
这命令一下,军营中那些不识字的士兵倒有一大半不愿意去。
有人嚷嚷道,“一大把年纪了,跟毛孩子一块儿坐着,丢人!”
不少人颇有共鸣的点头。
涂世杰道,“有什么丢人?你告诉我,你学会写字了,能写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丢人的?”
士兵见是涂世杰,不敢回嘴。
涂世杰随手点一个,“你,你叫什么?”
“回大人,徐开虎。”
涂世杰道,“这三个字会写吗?”
那人迟疑道,“会写开字。”
众人一阵哄笑。
涂世杰道,“笑什么!他好歹还会写一个字,你们多少人连一个字都不会写?!”
众人沉默下来。
涂世杰道,“我知道,你们中就是有人不愿意去,那就不愿意吧,哪天死在了沙场上,我死了,那也是有名有姓的魂,谁拉我的尸首都能给立碑,我就叫涂世杰!我魂回来的时候,认得出家里的门!你们呢,你们认得出吗?”
底下鸦雀无声。
涂世杰缓和了口气,“不去就不去,反正十天之后我来抽查字。谁写不出,谁军法处置。”
又青知道了这件事,担心道,“涂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涂世杰道,“你放心,他们其实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就是怕第一个去了会被别人说叨,我这么一压,他们反倒有理由了。”
果然,按照涂世杰之前制定的轮流学字的班次,没人缺席。
倒是苦了程响,原先是教一些恭恭敬敬喊先生的娃娃,而今往台上一站,底下全是膀大腰圆,虎视眈眈的军中大汉。这么一天下来,光是腿肚子,就抽筋过去两回。
眷村的人向又青拐弯抹角的问起了与崔淡人的亲事。
又青反问,什么亲事。
眷村的人不问了。但这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的加剧。
刘大娘几人在邓大娘家中闭门商谈。
刘大娘道,“这个苏小辙自从来了我们这儿以后,那是没有一天安生,你看看,咱们原先在山上住的多好?”
有人嘀咕道,“我倒觉得搬到山下也不错。”
刘大娘瞪一眼,“山下好,那是青州王妃拿的主意。不说这个,咱们说读书,娃娃们读书是为了考功名的,而今跟这些个粗汉们在一起,怎么学得好?”
又有人嘀咕,“咱们的夫君也是那些粗汉……”
刘大娘一拍桌子,“好好好!就当这些都不是她的错!又青怎么说?”刘大娘扫一眼众人,“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苏小辙是治好了又青的病,可你们别忘了,崔大夫就是苏小辙带来的,她一个有夫君的人,又勾搭着别的男人上村子来,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这回没人驳嘴。
刘大娘得意了,“背着林大人,背着我们,指不定苏小辙跟这个崔大夫暗度过几回陈仓,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她把又青跟崔大夫牵上线,就是想着好让又青打个掩护,让他们长久勾搭下去!”
邓大娘开口,“好了,别说了。”
刘大娘急道,“邓姐,可不能不说啊,你管事的时候,那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名声。但现在苏小辙这种丧风败德的人当了家管了事,你让别人怎么看咱们军眷?多少脏的臭的拉到咱们头上来,咱们还没法儿驳!”
邓大娘道,“你自己站得正行得直,怕别人说什么。”
刘大娘拍着胸口,“诶哟,就是因为站不正行不直啊,别人若说咱们的苏管事一女二嫁,我能驳什么?说苏管事婚后还勾搭别的男人,我能驳什么?说她连自己个儿的好朋友,比如又青,自己的大恩人,比如您,都要算计,我又能驳什么。”
邓大娘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