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抢护在霹雳堂主身前,只听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各有一条胳膊被砍断,跌落尘埃。
霹雳堂主目眦欲裂,手中扣了六颗连珠雷弹,但却迫于场地狭小,人员密集,如若施展,必伤己方,一时难以动作。
就在这时,人群中窜出一支火箭,直中也羌士兵胸膛,一中之后,火箭随即炸开,也羌士兵的五脏六腑爆裂出去,怪叫一声,跌倒在地,满地打滚。
神机门主自众人头顶跃过,立在霹雳堂主身前,冷冷道,“你欠我一次。”
霹雳堂主,“我呸!”
神机门主解得一时之困,众人却依然身陷重围。
巨蚩帮帮主见此情况,怒吼一声,扯下身上铠甲,将手中巨斧抡圆挥去,砍出一条血路,直奔旗杆。
北斗剑阵中,武当一名弟子见状,将牙一咬。
身边的师兄低声道,“去!”
武当弟子撤剑,抽身飞去。
师兄喊,“补!”
立即有武当弟子补上此位。
那名武当弟子恨不能飞身而至,偏偏面前有无数也羌士兵阻拦。
慕容狄砍翻一名也羌将领。
也羌士兵大惊失色,纷纷喊,“赤剌大人!”
慕容狄见那武当弟子被困,伸手拔下那赤剌手中的长矛,向武当弟子掷去,喊道,“道长!”武当弟子纵身跃起,脚尖在飞来的长矛上点了一点,借力一跃,掠向旗杆。
苍山宗的诱敌埋伏圈内遍布尸首,尸体叠着尸体,犹如小山,地面污血横流,一名苍山弟子踉跄站起,擦去脸上血迹,拔剑在手,跌跌撞撞奔向旗杆。却没注意到一个也羌士兵也挣扎站起,从背后砍向他。
当啷一声!
一名大周士兵挡住这一刀,苍山弟子回头。
那名年轻的大周士兵同样也是满脸血泥,大喊一声,“去啊!”
苍山弟子咬紧牙关,转过头,不知哪里来的一口气充盈了原本精疲力竭的四肢百骸,提气飞奔而去。
此时,四面八方,更多的身影掠向旗杆的方向。
他们明知是陷阱,依然不要性命一般的赶来。
天山首徒为天下而死,天下人亦以死报之。
也羌主帅眼见此状,心中觳觫,不由得倒退数步。
铎蓝城头朱雀大旗猎猎作响。阳光之下,那一面面旗上的朱雀仿佛就要挣旗而出。
铎蓝城下刀枪剑戟,寒光闪闪。铁甲重衣,杀声震天。大周士兵的喊杀之声有怨气,有怒气,有不甘之气,有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破天长啸的戾气。
也羌主帅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他怕这一仗要输了。
这是他的计谋,他却后悔自己出了这条计谋。他因为自己的计谋,从心底真正感到恐惧。
山坡上,苏小辙和女眷们眼见战场境况,人人心中剧烈震动,每个人眼中含泪,但是没有一声哭泣。范小桑咬得嘴唇出血来忍住哽咽,她不会哭,这战的每一个都是她们的亲人手足,是她们的父亲丈夫,是大周的热血儿郎,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如果他们战死,她们会用敌人的首级来祭奠,而不是用眼泪来陪葬。
苏小辙握紧拳头,却听有人道,“小辙!”
苏小辙回头,见到华芙与两名护卫策马赶来。
苏小辙又惊又喜,“公主!”
华芙公主在苏小辙身边停下,两人同样看着战场。
华芙公主既然来了,苏小辙想到了另一个年轻人,“公主……他呢?”
华芙望着沙场某一处,“他来了,他们都来了。”
战场之上,涌入一支人马,他们手持长剑,身着雪衣,为首的是一个极其英俊的,手持血色宝剑的年轻人。
年轻人快如闪电的掠进战场,只一眼,便看见了被重重围住的军威旗,以及旗杆顶部悬挂的头颅。他停下步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颗头颅,声音冰冷,“天山派弟子听令。”
雪衣众人道,“弟子在!”
年轻人道,“杀!”
雪衣众人齐刷刷拔剑,四下散去。
这年轻人手持长剑,却奔向也羌军队后方。
主帅帐中。
也羌主帅犹如困兽来回踱步,他简直想不通,为什么大周的军队还没有打光,为什么大周的人还没有胆怯,为什么他们不要性命?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主帅心中急躁,怒道,“什么人在外边吵闹!”
一名士兵急匆匆回报,“有人杀来,大帅快走!”
主帅惊诧,“多少人?!”
“回禀大帅,一人!”
主帅怒道,“区区一个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话音未落,一具也羌士兵的尸体如飞石一般掷来。
主帅大吃一惊,贴身死士拔出巨刀将那具尸体砍成两半,与此同时,一道朱红霹雳射来。
死士挡在主帅身前,再度挥刀砍去,这柄巨刀重有十数斤,一刀挥下之势如山崩石裂,寻常人只挨一下便化作肉泥。那道朱红霹雳却如火刀斩雪,将巨刀连同死士一并斩开,鲜血从死士的断躯之中如雨一般喷洒而出。
穿过血雨,也羌主帅最后看见的是一个年轻人的赤红双目。
残阳如血,漫天云霞变幻。厮杀终于结束。也羌由于主帅被杀,军心涣散,残部无力再战,仓皇退走。
云二十七立在军威旗下,一身白衣染得血迹斑斑。挥剑削断旗杆,杆子倾斜倒下,他飞身过去,削开系住头颅的绳索。
云二十七伸出双手,将那颗落下的头颅抱在了怀中。
夕阳的光映照云凌的面容,双目微闭,仿佛熟睡一般。
云二十七永远记得大师兄笑起来的样子,如春日,如春风,总是微笑的看着自己,‘飞扬,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飞扬,我怎么会抢你的心爱之人,’
‘飞扬,早点回天山来,我等着你。’
华芙被两名天山弟子护卫,赶到云二十七身边。
云二十七一动不动。
华芙轻轻道,“飞扬。”
云二十七这才动了一动,抬起头来。
铎蓝城城门开启,殷沅之走出城,来到了窦恪身旁。窦恪精疲力竭,他们看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不远处,天山弟子跟着云二十七走来。
窦恪嘶哑道,“飞扬。”
云二十七抬头,看着窦恪与殷沅之。
这一群年轻人身穿雪白长袍,是天山的颜色,更是最沉默最深刻的哀恸。
少年青鬓容颜好,却看满座衣如雪。
云二十七的怀中,是云凌的头颅。
窦恪什么都没有说。掀开铠甲长袍一角,单膝跪下。
殷沅之也跪下。
大周士兵齐刷刷跪下。铠甲的金属摩擦声是唯一的声响。
夕阳缓缓融化天际,血色光芒照在战场上。折断的旗杆,砍卷的刀锋,再也不会说话的大周儿郎们。
云二十七从天山来到俗世,从来得意洒脱,从来骄傲不羁。然而这一刻,他脸上的眼泪,在夕阳的映照之下,殷殷发红,如两道血泪。他对怀中头颅轻轻道,“师兄,你看,我们胜了。”
此战胜了,以无数人的血肉为代价守住了铎蓝城,而属于大周的崭新的明天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其实是另一篇文《朱雀》里的情节,因为跟《大明星》这边的主角有关联,所以加了一些详细的段落。
在《朱雀》里,娘子军的故事有很长一段,大周因为内忧外患及皇子夺位之争,兵力消耗严重,到了铎蓝城一役,居然无兵可派。也羌外族大举入侵,若铎蓝被攻破,大周便会被长驱直入,社稷倾倒,生灵涂炭。大臣惧战,要求迁都,青州王窦恪愤懑又无计可施,青州王妃殷沅之直闯御书房,掌掴主降的老臣,主张处死动摇国本君心的奸佞。而后派人疾驰送信给江湖各派豪杰,请求武林群雄高举义旗共赴国难,之后又奔走于行伍军眷中,召集上万军眷女子,组成娘子军,奔赴铎蓝城,誓死护国。明知是死,亦要率众前行。娘子军并不是能阻挡凶残敌人的主力,但娘子军的意义,便是在危急时刻,用血肉性命,为国家组成一道薄弱堤坝,阻一刻是一刻,杀一人是一人。那是精神,和气节。宁死卫国,宁死也要与至亲同在。
苏小辙她们晚了一步,并没有赶上娘子军冲锋那一仗,也算是侥幸活下来。但她们有这种勇气和意识,也是难能可贵的。女人上战场并不意味着只能是拖累,女人上战场也不意味着只能做炮灰。就算是炮灰,哪怕能让敌人畏惧一秒,那也是铁骨铮然,为国尽力。
☆、第 131 章
铎蓝之战成了一个传说。百年之后,人们仍然在津津乐道的描述那次战役。守城的艰难,也羌的凶残,无数从四面八方赶来救城的侠士,以及最奇特的一支娘子军,她们用惨烈的代价来拖住了也羌人的攻击,换取这场战役胜利的关键。
但是在当下,传说还未形成,人们的欢乐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又青她们在受伤的士兵中焦急找寻,不时有人发出相聚的惊喜欢呼,也有人抚摸着还没有完全冰冷的尸体痛哭失声。
又青看见了涂世杰,涂世杰也看见了又青。
两个人看着对方,一时都不敢上前。
直到涂世杰颤声说,“又青?”
又青冲过去紧紧抱住了涂世杰。
眼泪是最好的语言。
范小桑四下张望,楚冬看见了范小桑,便道,“找到人了吗。”
范小桑摇了摇头,神情黯淡。
楚冬道,“那边还有个伤兵营,你去看过没有。”
范小桑惊喜道,“在哪儿?”
楚冬道,“我带你过去。”
范小桑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