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吉的算术很好?”
朝曦倒不是不信,只是禾青一向懒怠,学字的时候朝曦来寻,禾青自觉这是勤勉即可的作业,没什么耐心甩了纸张让朝曦写就好。禾青说着这个,还有些得意,“额吉像你这个年纪,也是阿玛启蒙。又有母亲教管家,一手算盘自然拨的叮当响,你拿个数来额吉当下就能给你算出来。”
“额吉好厉害!”朝曦仰着下巴,瞪着大眼满是孺慕之情,小身子扭巴几下,两手扒着禾青,硬是把脑袋瓜子蹭到了禾青的肩窝,“甜甜一定好好学。”
禾青莞尔一笑,宠溺的手一提,反而抱着朝曦的腿,随她闹。
朝曦整个人懒洋洋的,时间长了,禾青手自然受不住,“对了,你习字”
“额吉,我们下棋吧。”
禾青不过半句,还什么都没说出去,朝曦却是一惊一乍的,唯恐禾青三言两语说到习字,又要打发她去枯燥的书房。心里一紧,先发制人的两眼清亮,硬是拉着禾青欢喜的下棋。禾青并非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下棋更非翘楚。
遇到了年幼的朝曦,堪堪有着各位阿哥的熏陶,手下的棋路子野的很。禾青不免多了点心,又想自己方才夸了海口,虽不对事,但也不能这样落了面子。尤其在其中依稀能看出几个原来和她不如何对付之人的影子在,禾青倒是摸着下巴,琢磨每步之间隐藏的其中手法,一时下着竟是乐趣无穷。
几盘落定,禾青好笑的看着朝曦被她吃了马,脸色微变。下棋是她薄弱之处,想来四阿哥也曾和朝曦谈过,尤其她现今困在院内,无人陪玩,功夫自然要退一些。可不想,她跟着皇上,连几何都赶鸭子的学得一知半解。禾青见不多各位皇阿哥的棋风,但皇上和各位肱骨大臣,并有那些王爷等,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朝曦抓耳挠腮的步步深思,可惜生的年幼,禾青不过几步,便把棋面控制。每一步,都自然的把朝曦压制其中。
禾青丝毫不肯退步,从漫不经心的把马炮一一吃去,再到几下将死,朝曦面容通红气得不行。想着额吉和阿玛也是一样的,还不如十叔大气,想想更是气闷,三五两下输了精光,恼的再也不肯顽了。
禾青捂着嘴,笑个不停。朝曦红着脸让同嬷嬷抱她下炕,匆匆行礼就要回房睡了。小孩子心气很高,受不得自己竟然在阿玛嘴里算得上入门的额吉手下不过几子。禾青心知自己逗着朝曦上了火,却是招手教了蛇莓过来,“你瞧好了,这几日她怎么闹,也不能让她出门去。”
“格格出门总会请示主子,主子何必这样防着。”三儿无奈的看着禾青戏耍完女儿,又转眼这样严厉起来。
禾青却不以为然,“她老子还在外头忙着,不好好的陪着她老子娘,真当这肉是白长的?我这当母亲的,就该无偿哄着她纵着她?”
三儿一时无语,对着这样私下格外抹开脸的主子,她也是无话可说。好在话糙理不糙,也得确是这个道理。贝勒爷还在外头,格格见天的往外跑,日日得意快活,也实在不像话。这样时日久了,难免对着双亲生疏起来。这怎么算,都不应该。
禾青小心眼犯了起来,谁都拦不住。莫说不让朝曦出门,便是十阿哥等从府外送进来的一根红绳,禾青都叫人过三关斩武将。除了那些面具手花等小玩意儿,小厮捧着从街头新鲜出炉薄皮儿的小笼包,还有刚弄好的糖人,让禾青一一笑纳。等人走了干净,禾青吃了口小笼包,余的给了春夏等。
小笼包吃了,禾青把玩意儿收了起来,一面抿着糖人,一面不满的吩咐,“甜甜这嘴一口白牙都要长虫了,私底下就晓得给这些溺着玩,有本事自己生个去!”
院子里都是自己人,罗嬷嬷对此不予议论。谁不晓得除了太子爷,十阿哥的身份,便是最高的了。可惜生来是钮钴禄氏的母族,一副随意惯的性子面人,偏偏得了个阿巴亥的媳妇。不说其中深意,这个蒙古的福晋生来彪悍,十阿哥两夫妻过的是鸡飞狗跳,没几日安静的。
若不然,何至于见天的往外跑,还能这样稀罕朝曦。
十阿哥瞧着脾气不小,私底下也是个野性子的,禾青暗自下决心,教着朝曦莫失规矩,与十阿哥也不能太过亲近。禾青这厢想着,朝曦确是过来交了大字。
三儿帮忙,把糖人收起来,兰英上前给禾青倒茶。底下人又打开窗棂,扇了扇气。各人各司其职,行动下更是有条不紊,面上端肃,显然对此功夫已是熟稔了得。朝曦请了安,交了作业,鼻子嗅了嗅,禾青抚着朝曦的小脑袋,笑道,“方厨做了玉米馅儿的水晶包,要不要尝尝?”
“要。”朝曦弯着眉眼,笑的格外的甜。
方厨的确做了些水晶包,还是禾青之前点的。禾青觉得这几日带着孩子,越发怠懒。再有偶尔的吃食送上门,禾青觉得身上皮肉都凝了油似的。晚膳禾青倒是吃的清淡,吃的都是点心米粥。朝曦吃不惯,禾青心里也有亏,依着朝曦吃什么就吃什么,反而把人给吃的胖乎乎的。
禾青放下银箸,勺了一碗肉丝粥凉着,夹了筷子素拌凉茄,“你十叔送了好些玩的,还有甜食。额吉见到了饭点,等你贪吃了糖,可该长虫了。”
“甜甜不长虫!”朝曦不满被禾青一语盖论,却不知禾青为她一心向外的行径又生了气,又随意骂不得,禾青反是不冷不热的挑了眉,笑了笑,“长虫坏了牙不说疼,还要太医来诊脉。日日吃药且不止,这晚膳你吃了甜食闹着饱了,夜里又喊饿了。多了折腾厨房里的人,省得你又养了娇气性子。再等你过年量身,怕是要穿额吉的衣裳了。”
禾青毫不客气,说的话语一时让朝曦打击的哑口无言,愁云惨淡,内心一片嗖凉的捂着胸口,皱着眉头低声嘟囔。朝曦一张小脸低垂,眉眼让人瞧不见。
声量太小,禾青懒得侧耳去听,她这几日天天哄着朝曦不出门。两母女朝夕相对,更是拿捏住朝曦的小脾性,心里头得意不已。禾青垂着眼睑,挖了一眼朝曦碗里方厨娘炖了一下午才出炉的五花肉,面上确是万顷平波也莫过于此的冷然,“怎么?额吉说的不对?”
朝曦抽巴两下,小心的抬眼扫了禾青一眼,由不得不抹了眼角的微润,扬着下巴又雄赳赳的,“那十叔送来玩的了?”
“你阿玛这几日就回来了,你还要?”禾青居高临下的正用双眼挑着碟子里的皮蛋。
朝曦一怔,听了什么似的惊了一下,瞪着眼瞧着禾青,“阿玛要回来?”
禾青忍不住噗嗤笑了,低头见朝曦那副见了鬼的神情,不由为那个面冷心热的四阿哥唏嘘喟叹,“你阿玛回来,本就是天经地义。”这孩子,也不晓得收点脸色。
朝曦这回是身心俱疲,双眼逡着禾青眼下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心里更没了心思。小大人的垂头丧气,掩盖住身上那股早熟的作态,咬着嘴唇很是无奈,当真是前有娘后有父,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几经沧桑,禾青自觉脸皮不厚。虽然把朝曦的吃食,一个泡沫都不响的消灭干净。可禾青自觉交代干净,也没有吃人手短的感悟,反而哄着朝曦,“你阿玛不定时那日,若是见了你玩上头,碰着你阿玛的性子,不若先让额吉收着,你想要过来寻额吉就好。”
禾青说得何其美好,朝曦皱着眉头,忍痛的应了。又思量禾青半是危言耸听的话,顾不得抱怨十叔办事不周,等陪着禾青用过晚膳,又火烧眉头的姿势,跑回书房悬梁刺股。
第99章 四爷回府引醋起
四贝勒回来的时候,满身风尘。
禾青站在福晋身侧后一些,清清楚楚的瞧着四贝勒双眸清亮,只是眉宇之间,满是倦容之色。想必路上舟车劳顿,快马加鞭办了差事,如今折回府中,早已疲倦乏累得很了。
四贝勒对上禾青关怀的眸子,久经正事过于刚硬的轮廓,带着眼神也柔了下来,只是瞧着脸庞不那么自在。也是一瞬,四贝勒对着福晋点头。
福晋打理府中庶务,早前收到消息,也让奴才准备更衣之事。四贝勒背着手,走在禾青面前一顿。靠的近了,禾青才能窥见四贝勒面上似乎还蒙了一层桐油,显然在外奔波,忙着总顾不得日晒雨淋的环境。四贝勒启唇,上下瞧了禾青一通,仿似满意点了头,“倒是白净了。”
禾青听了无语,偏偏两人多日不见相互打量,定能引起旁人的不喜。禾青倒不介意的抿着唇,一张嘴映着更是红了两分,“四爷黑瘦了。”
福晋眉头轻蹙,禾青话语更添亲昵,四贝勒听了嘴角浅笑。
二阿哥弘昐让李氏拉着上前来,李氏莺鸣鹊起,抚着鬓角,“四爷,弘昐一听四爷回来,天不亮就起来,巴巴等着呢。”
李氏声色悦耳动听,语气里又藏着自己的思念,并有弘昐所谓的孺慕之情,听得禾青眉头一跳,心里无端生出了一丝火气。她好好说着话,即便是外人前的几句,可也没有她过来插一句的道理。
禾青暗自恼怒,四贝勒反是淡然许多,低头看着弘昐问了两句。
都是短的两句话,等四贝勒和福晋转身回正院,李氏终是不甘的带着二阿哥离开了。宋氏上前,禾青却是站在那处,凝着李氏的袅娜的背影轻语,“真是轻狂。”
宋氏顺着看过去,李氏向来轻狂惯了。虽然只有一刻,李氏也愿意带着二阿哥出面来,做出那副热情期盼的模样了。府里的人,早就晓得这幅做派,方才四阿哥顶多和二阿哥说了两句,都懒得再多搭理李氏。往日心底骄傲的禾青,竟是突地看不惯这个,宋氏反是有些好笑,“她就是这个性子,只是你。怎么今天闻着,醋味这样大?”
禾青嗔了宋氏一眼,“我是瞧不惯孩子让她养了那个样子。”
二阿哥非嫡非长,又遇到了李氏为母,四贝勒几次严厉管教,却非料想之中。四贝勒瞧不惯,李氏私下总教着二阿哥一副作态,若是四贝勒过严二阿哥又畏缩露出了惊恐之色。两父子夹着李氏这样捣乱的人在,情分自然深不了。
为了这个,禾青还嘀咕这个李氏,到底如何思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