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仔细看向那些土,忽然蹲下身,细细捻了捻,一个女奴立刻手捂着油灯走过去,用手遮住风雪为她照明。
灯光照亮一小片昏暗,宁卿捻起一小点泥土,思索着探入口中。
王珂一惊:“不可!“她还只道是宁卿腹中饥饿,所以要吃这泥土。
王珂曾经听过饥荒年间,会有灾民用泥土裹腹,那泥土又叫观音土,吃了虽可暂时抵挡饥饿,但是却无法消化,最后只会腹胀如鼓,坠胀而死。
宁卿眉心一皱,然后忽然展开,她脸上显出一丝恍然的笑意。
“温泉流溢,五谷不生。“她站起来,环顾四周,仿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众女皆是安静的看着她,等待下文,对这个才刚来不过数日的女子,大家却都心照不宣的有着共同的信任,她虽然神色惯常冷淡,但是她的眼睛是明亮的,那里面藏着这些人早已经丢失的希望,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带着世家高贵的气质,但是她却没有任何贵女的娇嗔。
她的身上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来自武力的威胁,也不是来自高谈阔论的渊博,而更像是一种本能,有一种温暖而强大的东西,让她们情不自禁想要依附过去,这是弱者的本能。
或许是从那一夜她挺身而出,在贺春归的爪牙下救出了王珂,或许是那一天,在众目睽睽下化解了那场明目张胆的谋杀,也或许是她扔下破冰锤那一刻,沉静的目光看着珊姑的沉沦。
如果她是一个英武迷人的男人。
那这些女奴马上都可以用一个词解释自己的行为:安全感。
是的,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带给她们几乎奢望的,安全感。
大自然的秘密,如迷人的瑰宝,笼罩在层层迷雾中。
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道:“这,是碱土啊。”是稀少而珍贵可以制作碱豆的碱土啊。
感谢上一世在草原的日子,她作为最底层的女奴,曾经亲自参与了碱土的制作,这些苍白暗沉的泥土,通过温泉和熬制,可以制作出神奇的碱豆来。
这些碱豆具有超强的去污能力,还可以发酵做面饼,甚至可以治疗胃弱之症。
天已经很暗了,偏安一隅的浣衣房还在忙碌着。
贺春归躺在通铺里面嘀嘀咕咕骂了半晌,最后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珊姑和那管事婆子死了,今天来“晨派”的人还没来,她睡了个饱觉,伸个懒腰,跳下通铺——得要赶紧先去把那些分派的衣服扔一扔。
打开门的瞬间,贺春归顿时呆住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巨大的温泉长池已经装满了泉水,腾腾白雾飘摇,泉水叮当,恍如仙池一般,池子旁边整齐的放着大小适宜的石块,想来是方便洗涤捶打的。
而远远在温泉池下面几处,单独引出来的泉水,正灌注到一块平地上。
她情不自禁走过去,只见在平地上挖了两个小深坑,上面铺着一层承重的木枝,四边用土堆砌起来,深坑上边留一个凹,像是用来放什么东西的。
昨晚挖出的泥土泡在泉水里,经过阳光的照射上面已经有了些白色状米分末。
这是什么情况?贺春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快,在中午她就知道了答案。
趁着日光充足,宁卿和几个女奴没有去做自己的浣衣工作,全部都在这两个深坑旁边忙碌着,她们反复用坑里和前面的水浇在木枝上面的泥土中,然后又将这些水收集起来,用她们平时做饭的铁锅熬着,那铁锅下面烧的东西,她眨眨眼,竟然是木房旁边的遮风板!!
难怪昨晚那么冷!连这个也被她拿来烧了!
这些小妖精真是要反了天了。
贺春归哆嗦着,等红姑来一定要好好告上她们一状。
“势单力薄”的她敢怒不敢言,看着宁卿她们又把这些熬好的“烂泥巴”放到一个个小圈子里面,放在外面烘晒着。
做烧饼吗?她摸摸偷藏在怀里的馒头,看来这些女人已经饿疯了。
因为少了几个人,到了平日收工的时候,衣服还没有洗完,宁卿看了看日头,将几块晒得已经干透的碱豆拿起来,走到一个还在卖力捶打衣衫的女奴旁边。
她手上的这件军袍主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翻爬过,整件衣服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捶打了半个时辰,仍然还是原来模样。
宁卿伸出手去:“试试这个?”
女奴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了宁卿一眼,居高临下的女子点了点头。
她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简单的清洗便显露出惊人的美貌来。
女奴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崇拜,立刻将碱豆涂抹在衣服上面。
旁边的两个女奴都停止动作,看着在那女奴手里,原本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轻轻松松显露出原来的本色,她们惊疑不定的相互看着。
竟然有这般神奇的东西。
宁卿微微一笑,看来,的确还是很好用的。
浣衣房的工作效率在这些神奇的小东西手里飞速提升,平日一天才能完成的清洗,现在半天就可以做完。
终于有些空闲的女奴开始寻找除了劳作之外的东西。比如用温泉水洗洗干结的头发啊,可以刮下泥垢的身体啊。
宁卿在浣衣房的地位如日中天,基本是马首是瞻,秋生和王珂平日对她更是焦不离孟。
这让宁卿有点小小的不方便,比如在准备逃跑用品的时候。
风雪已经渐渐小起来,河畔的柳枝垂着光秃秃的树枝,像一头乱发飞舞。
宁卿站在树下,想了想,将几条柳枝扯下来。
“这是做什么?”秋生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