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晟倒抽一口凉气,吓得是连跪都忘了!凶神恶煞地官兵,一下子懵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全部丢了刀剑跪下瑟瑟发抖,一同高呼。
莲儿船家等草民,早是吓得战战兢兢。一想起方才自己的举动,那便是找死。
梁荷颂也单膝下跪请安状。
两船人,只有厉鸿澈一人临风站着。
潘晟老爹是正二品江南河道总督,知道这回事大了!抢女人抢到皇帝头上,不是找死么!别提说话了,连响屁都不敢在厉鸿澈面前放一个。
“把那什么,双霸,给朕提下来,捆上。”
“是,皇上。”
厉鸿澈将梁荷颂往臂弯里一揽,温柔低头道:“你双菱轩里正缺两个伶俐的太监,若是你看见合意的,就带走。朕都依你。”
冷面狼厉鸿澈突然这么温柔疼爱,梁荷颂简直一时适应不过来,完全不敢看跪在一旁紧抿双唇的厉哲颜。她现在,需要皇上这份恩宠,不管皇上这恩宠是出于对哲颜的警示,还是……出于对厉哲颜的警示。梁荷颂冷眼瞥梁纨一眼。
“一路南下,臣妾并未看见什么合意的,而下瞧着他们二人倒是顺眼。”
梁潘二人一听“太监”二字,差点没晕了去!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曦贵人饶命,草民二人做不好伺候的活儿,怕伺候不周,请娘娘另立人选啊……”
潘晟屁滚尿流。梁纨屁滚尿流的空档,扬起眼睛偷偷看了梁荷颂一眼,眼中却没有潘晟那般害怕。他才不信,皇上真能让他们进宫当太监!盛大将军可是他爹的靠山!
梁荷颂冷哼了一声,斜眼瞥了眼跪地低头的莲儿。
“他们就是你说的什么‘江上双霸’?”
莲儿脸色苍白,哼哼唧唧半晌,才抖出话来,砰砰地磕头求饶命。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贱女再也不敢了,贱女有眼无珠,贱女该死,再也不敢了!”
莲儿一口一个自称贱女,啪啪的自打耳刮子。
厉鸿澈挑了挑眉梢,打量着梁荷颂,总觉得这会儿的她与平日可怜兮兮、柔柔弱弱的样子有些不同,秋水动人的眼睛被恨意和果决占据。平时没看出来,这丫头片子拢起眉头来还有点儿架子。
……是因为梁纨?厉鸿澈循着梁荷颂视线看去。梁纨忙哈巴狗似的低头,不敢抬起。
“‘江上双霸’?”梁荷颂冷冷地笑哼了一声,“我看,江上双王八更合适!”
她话一出,一片肃静!潘梁二人好歹还是要员之子,被说成王八,未免有些太狠了!是以,也没人敢笑。
“哈哈哈……爱妃果然聪慧。”
厉鸿澈将梁荷颂揽进怀中,他本生得高大,梁荷颂在他胸前小小一只,江风都被挡了干净,很是暖和。
厉鸿澈一发话,才起了笑声。皇上都笑了,你敢不笑?不给面子?活腻了!
江上双霸,从此就成了江上双王八。
梁潘二人被捆上,拖上厉鸿澈这边的画舫,关着。上了岸,再慢慢找上他们老爹,一起修理!
事儿了结,贤太妃睡醒从里头出来,出来一看不得来,全身忽然黑毛一炸,成了个黑球儿!
梁荷颂不明所以,担心下已经隐约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回头一瞧——
“咻”!一只灰色大猫,如同闪电一般,越过船舷,从官家画舫上跳过,朝贤太妃飞奔而来!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热切的期盼!(可自行想象奔跑慢动作)
“呜嗷!!”贤太妃一声惊悚惊叫,“噼哩噗噜”地逃命蹿走!
画舫再大也就是条船,屁股那么大点儿,二猫在船上追来追去跑了好几圈!弄得人仰马翻。
黎怀薇与藤九笑道:“这两只猫倒是恩爱,打情骂俏的,思春呢。”
黎怀薇刚说完,便被那只黑冲上来挠了个大花脸,噗通一声栽进水中。
这下贤太妃可是惨了。南下你追我赶躲了一路。这回在这船上四面是水,是躲不掉了。
50.心事?心事!
是夜,江上烟涛浩渺,静寂无风。
梁荷颂傍晚又独自喝了两小杯酒,有些发晕,是以早早回船舱自己的屋子睡了。可她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童年那些不堪的回忆:二婶的尖酸刻薄,梁书蕙的诬蔑陷害,还有梁纨的觊觎骚扰。
她也是倒霉,人渣都给撞上了!不过归根结底,他们的动机是一样的:没有将她梁荷颂当做自家人,她哪怕多吃他们一颗米,都是对他们的亏欠,都是浪费他们的粮食,只要她在他们的屋檐下多呆一分钟,那都是浪费他们的物产——尽管那屋子是爹爹留下的。
二叔一家对她的厌恶、鄙视,才是根源。他们就是讨厌他们兄妹。
船身摇晃,耳边似有沉沉浮浮的窸窣水声,梁荷颂翻来覆去,也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从前的事儿。
从前二叔还是个穷秀才,连媳妇都讨不到,还是她爹娘撮合下,找到了新寡无依的二婶,才成了家。 连二叔那芝麻小官儿都还是爹爹举荐的!
她真恨不能将梁纨一家子都吊起来抽一顿,问他们良心被哪只狗吃了!
门吭吭吭地响起来。
“夫人,睡了吗?爷让您一起去赏月。”康安年的声音。
梁荷颂醉得迷迷糊糊,没好气。“不去。月……月亮,又没挂在我脸上,找我个什么劲儿。”
她傻了才会跟着去被人利用,去捅哲颜哥哥伤口。
她实在心情不好,在皇宫里憋憋屈屈、小心做人,还有厉鸿澈这条捉摸不透的冷面狼,借着晕乎劲儿,她真是想发泄一回。若说真心,她不想得宠,也不想不得宠,只想安安稳稳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然后看着哥哥高官厚禄,平平顺顺,也就足够了。
梁荷颂又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