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端木秀香,绝对是有更大的图谋,而这阴谋——
如果不是冲着他的,就一定是冲着宋楚兮的。
现在,沈氏已经冲到宋楚兮那里去了。
沈会音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心里想着这端木少主果然精明,便拿帕子掩着脸,使劲的掐了掐手心叫自己冷静下来。
老夫人想了想,然后就点了头,“程妈妈,你先带人把九丫头的尸首移到附近的院子,查一下她的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伤痕或者线索。”
虽然端木秀香的死,她并不当回事,但是做在明面上的,也还是要查明原委的。
“是!”程妈妈答应了,随手招呼了另外一个甄妈妈代替她,扶了老夫人的手离开。
郑妈妈一挥手,指挥了几个人过去,“当心着点,把小姐的尸身搬到对面的院子里去吧!”
沈会音跪着装哭了半天,这会儿看到所有人都奔了宋楚兮那里,不放心的自然也要跟去,就也扶着膝盖爬起来。
“三少夫人节哀顺变!”程妈妈安抚了一句。
“嗯!”沈会音哽咽着点点头,“母亲的情况不太好,我要跟着过去看看,九妹妹——就托付给妈妈了。”
“是!少夫人放心吧!”程妈妈点头。
秋子上前扶了沈会音的手,追着老夫人等人急匆匆的去了宋楚兮的院子。
*
沈氏带着浑身的杀气,自是第一个赶到的,并且直接就要往屋子里闯。
“大夫人?您有事吗?”舜瑜听到动静,赶紧从屋子里出来拦。
“你让开!那个小贱人呢?你叫她出来,我要见她!”沈氏道,眼睛猩红的像是要吃人,直接就抬手去推舜瑜。
诚然她那力气,是不可能推的开舜瑜的。
生生的被挡了回来,沈氏顿时恼羞成怒,轮圆了膀子就往舜瑜脸上掴去,一边怒骂道:“没规矩的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路?”
舜瑜虽然是个下人,看是她跟着宋楚兮,是从来没受过任何的委屈的,更别提她是从一开始就没把端木家的这些人当主子,自然不会白白挨打。
沈氏力道十足的一巴掌扇过来,舜瑜虽然站着没动,但却是精准的抬起两指,将她的手腕制住,语气十分客气的说道:“大夫人,我家小姐正在休息,奴婢不能让您进去打扰,奴婢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想来您也不该随便出手责罚吧?”
这个时候,沈氏听她说什么都是废话,只奋力的想要摆脱她的钳制,一面冲着屋子里叫骂,“宋楚兮,你给我出来,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臭丫头,香儿她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还要杀了她,你这个贱人,贱人——”
想到惨死的女儿,沈氏叫嚣着,就越发的泣不成声。
端木旸等人随后赶到,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人制住,他便是面色一沉,抢上来一步,也不多言,直接一掌劈向舜瑜的手腕,将舜瑜逼开,然后一把扶住了沈氏。
“三公子,这里是我们小姐的闺房,就算您是一家之主,这么闯进去,真的合适吗?”真和端木旸动起手来,势必不会太好看,舜瑜于是也不用强,只就义正词严的出声阻止。
端木旸的脚步果然顿住。
后面的端木棠就晃悠过来,讽刺道:“我们家都死了人了,闯你区区一个闺房又算个什么事儿?”
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但是配合上他那张有碍观瞻的脸——
以前或许还会觉得他倜傥,现在就只剩下猥琐了。
端木棠的话音未落,沈氏才不讲什么君子作风,已经趁乱冲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
“大夫人——”舜瑜连忙追进去。
这个时候,老夫人和端木岐等人也已经到了。
端木棠的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宋楚兮,本来也想趁火打劫的追着沈氏进去——
宋楚兮那小丫头模样生的好,性子更是与众不同,泼辣的很,他是蛮想不通的,沈氏今天都骂上门来了,那丫头居然会缩头乌龟一样的躲在屋子里不见人。
本来他的步子已经抬到一半了,但是瞥见和老夫人一起进来的端木岐,就又识趣的顿住。
老夫人对沈氏的作为并不赞同,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就也直接往屋子里去。
这会儿端木棠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跟进去了。
沈氏要闹,端木岐也没拦着。
一行人先后闯进了屋子里,沈氏长驱直入,先从花厅直闯卧室,却见到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个人。
那小贱人,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躲起来了。
沈氏的心里就越发笃定了是宋楚兮害的她的女儿。
“她人呢?”沈氏厉声质问,扭头又往外走,迎面刚好是老夫人等人走进来。
“老夫人,少主!”舜瑜赶紧屈膝福了一福。
“楚儿呢?”沈氏闹上门来,宋楚兮还一声不吭,这实在不像是那个丫头的作风,端木岐如是问道。
“小姐——”舜瑜面有难色,斜睨了眼身后的暖阁。
沈氏还要第一个抢着往里冲。
端木岐哪里会答应,当先一步已经先走了进去。
却见那暖阁临窗的暖炕上,那小丫头粉面桃腮,趴睡在炕桌上,阳光透过窗纸打在她常常卷翘的睫毛上,像是两片晶莹剔透的蝶翼,而不加任何点缀的唇,透着些微湿润的光泽,她睡的正是香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美食了,不时的又探出舌尖舔舔唇,伴着一副傻笑的模样。
桌上几盘点心都没动,只一个本该是盛放汤水的瓷盅歪在桌子上,里面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没有。
看她这个样子,端木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额上青筋忍不住的跳了跳。
舜瑜的心口猛烈一缩,赶紧跪下去请罪,“少主饶命,都是奴婢不好,不该私自拿酒给四小姐的,奴婢甘愿领罚。”
原来是喝醉了?
这才还只是上午,这丫头年纪不大,又是大家出身,这就醉的不省人事,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一屋子的人,神色各异,最后却是不约而同的全部黑了脸。
只有端木棠,一双眼睛越发雪亮,盯着宋楚兮熟睡中对什么事都浑然不知的脸,仿佛能看出朵花儿来。
“什么醉酒?大白天的,她一个丫头喝的什么酒?”沈氏最先反应过来,就要往那炕上去拽宋楚兮。
端木岐的目光微微一冷,错开一步,挡在她前面道:“楚儿她的酒品的确不佳,又容易贪杯,一时半会儿她醒不过来,大伯母你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你让开,她这分明就是装的!”沈氏怒道,这回是真的在气头上,抬手就去推他。
端木岐几时肯于叫人随便近身的,直接侧身一让,沈氏一个扑空,胸口就撞在炕桌上,疼的痛呼一声。
“母亲!”端木旸压着火气上前一步,扶住了沈氏。
端木岐却不管他们母子,只对舜瑜道:“她什么时候喝的酒?喝了多少?”
“这酒是奴婢从厨房里拿过来的,就那一大盅。可能有大半个时辰了吧,奴婢们陪着小姐从花园里散步回来,路上遇到九小姐,还说了两句话,回来之后,小姐——小姐她——”说到后面,舜瑜的声音就弱了下来。
“大伯母,三哥,你们都听到了,在花园里遇见九妹之后,楚儿她就直接回来了,至于九妹后面再又去了哪里,就和她扯不上关系了吧?”端木岐道。
“这不过都是这个丫头的片面之词,明明有好几个下人就看到她和香儿争执了,一定是她记恨在心了,所以才——”沈氏怒声反驳。
“那又怎样?”端木岐针锋相对,“他们看到的就只是楚儿和九妹争执,但凡有一个人敢说是亲眼看到楚儿推了九妹下水,那么大伯母你现在就尽管带她走,我绝不拦着。”
“你——”沈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只是实事求是!”端木岐道,开始的语气还算给她的面子,到了后面,却突然话锋一转,忽而冷笑道:“别说楚儿她不可能会对九妹做那样的事,就算她们之间真的因为争执而出了什么意外,我也相信,事出有因,一切都决不可能追究到楚儿的责任!”
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算真的是宋楚兮杀了端木秀香,他也不会让人动这个丫头?
沈氏几乎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一口老血直接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沈会音却是皱了眉头——
这端木岐是怎么回事?就算宋楚兮真的杀人,他也要维护?
当着老夫人的面他就敢这样说?这是疯了吗?
不过也庆幸,她今天走的这一步棋刚刚好,先限制住宋楚兮,然后再从旁挑拨,想要让老夫人对这个狂妄自大的端木少主起杀意——
这似乎并不难。
而最得天独厚的意外是——
宋楚兮居然在这个时候喝的烂醉如泥。
方才过来的路上她还十分不安,还怕那丫头扛不住沈氏的责问,招出和自己合作的事情来,她会需要费劲去圆谎。
而现在——
她根本就连开口澄清的机会也没有。
真是——
太好了。
为了不叫人看到,沈会音便使劲的垂下眼睛之后才缓缓的展露了这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端木岐从一开始怀疑的就是她——
毕竟沈氏不可能用端木秀香设局,而端木旸要设局,也不会是冲着宋楚兮的。
所以这一刻,沈会音虽然自以为掩藏很深,端木岐对她的那点小动作却是一目了然的。
“母亲,您听听这个孽障他这都说的是什么话?香儿可是您的亲孙女——”沈氏自知端木岐不会买她的账,当即就转向了老夫人,跪下去,涕泪横流的哀求,“香儿她死的好冤枉,母亲您一定要替她主持公道啊——”
“别嚎了!”老夫人被她吵的头疼,怒骂了一声,然后对甄妈妈道:“去请大夫来,再弄点醒酒汤,看看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醒。”
“是!老夫人!”甄妈妈领命去了。
沈氏被老夫人喝住,抹了把眼泪,嗫嚅道:“母亲——”
“你先起来!”老夫人道,冷着脸盯着端木岐,“你也不用在我跟前撂什么狠话,如果真是这个丫头做的,就算她不是我端木家的人,我也不会轻纵了她。但是既然现在也没人看见能够指证她的,我就再给她个机会,一切——都等她醒过来,当面对质之后再说!”
“母亲,这不行!”沈氏是恨不能直接将宋楚兮给撕了,立刻就尖声叫嚷起来。
“你也给我闭嘴!”老夫人横过去一眼,“你要的是给九丫头一个公道,不是在这里胡乱攀咬,我已经说过了,如果真是这个丫头做的,我自会替九丫头做主,如果不是,你先定了她的罪,岂不还是让你自己的女儿冤死了吗?”
沈氏虽然心里一百个认定了就只有宋楚兮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但老夫人这话却堵了她的口,她便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只能应下,“是!”
曹大夫很快被请了来,给宋楚兮把脉之后,就只道是醉酒。
舜瑜去煮了醒酒汤过来,给她喂下去,可是醉酒这回事,因人而异,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老夫人,这都过午了,您也累了半天了,这四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我看奴婢还是先扶您回去歇会儿吧!”甄妈妈小心翼翼的提醒。
沈氏却是一下子跳起来,“难道要放任这丫头不管吗?万一她做贼心虚,醒来之后给跑了,谁来负责?”
端木岐只坐在旁边喝茶,冷然不语。
老夫人略一思忖,就开口说道:“把她也一起带到我那儿,找间厢房关起来,等她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