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明珠叮嘱儿子:“万吉哈和主子爷的情分不一般,他也不是好拿捏的,直王出了宫就奔咱们府上,外头指不定怎么看咱么爷儿俩,你赶紧去趟康王府,这个黑锅我们背不得!”
要不是碍于对方身份,揆叙早就问候胤褆的祖宗十八代了,这会儿很是无奈:“儿子这就去,只怕万吉哈要有动作了。”
明珠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良久方道:“我留几个字,有时间递到惠主子手上。”
揆叙大约清楚老爹是要为将来保全惠妃做最后努力,颔首答应了下来。
明珠是不会看错人的,第二天早朝前,万吉哈与罗察领着永庆兄弟五个捧剑跪在了乾清门之前,路过的群臣隐隐罩罩听说了昨日直王把完颜氏与朱家划了等号的论调,见此情景更加笃定了传言,没一个敢上前搭话。
康熙没见到万吉哈正觉奇怪,马齐已出班代奏:“万岁,领侍卫内大臣万吉哈闻廷议有言‘视完颜氏与朱姓同’,现领族弟罗察及子侄于门外候旨领死!”
康熙站了起来:“哪个说的?”转念一想,坏了,好像是胤褆说的,之后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表示。
雅尔江阿和椿泰对视一眼,相继出班跪了下来:“儿臣有罪。”
胤祯见状随了大流,谁让他岳父也跪在外面呢?
胤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
康熙的脸上青白变幻,良久方道:“完颜氏一门忠臣,岂前明亡姓所能比较?倘有毁谤其声誉者,朕必重加治罪。”
胤礽回道:“汗阿玛圣明,万吉哈父子勤劳王事,委实不当遭受无妄之灾,还求汗阿玛降旨宽免。”
康熙点点头:“着直王宣朕口谕‘万吉哈系朕肱骨,罗察与朕有两姓之好,朕任之重之,盖于察其忠知其诚,污其忠诚之心,必为疑朕之举,内外慎之笃之!”
胤褆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硬着头皮出去传谕,万吉哈见好就收,与罗察进内谢恩,康熙从新赏赐一番不提。
早朝顺利开始,诸皇子众王很惊异地发现鹰派代表直王急先锋八贝勒爷变成了鹌鹑,虽未直接改口,却拐弯抹角劝康熙仁慈为怀,惹得胤褆恼怒不已。
胤禩顾不得继续做忠心小弟,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儿子好才是真的,自己都断子绝孙了杀光前明皇亲又有何用,是以顶着胤褆甩来的眼刀子,立意不给大哥帮腔。
康熙眯眯眼,点头认可了胤禩“不宜将事态扩大”的观点,晓谕刑部诛杀朱三一家外不再牵连他人,太子等人都赞皇帝仁善。
在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的书雪听到消息喟然长叹:“彼时蒙元灭宋,元世祖从皇后谏优抚赵氏,积此福荫,社稷亡而宗室存,前明朱三皇子年逾七旬,隐匿市井六十余年未有异举,今以莫须有罪名旦夕遭戮,不知后世天下可有满洲立锥之地!”
皇妃福晋都不敢言语,连康熙听说这话时也不过皱了皱眉。
☆、一八六、疑信宠入随畿甸
一八六、疑信宠入随畿甸
胤禩虽已服软,到底清楚自己在简王夫妻那儿留了无事不献殷勤的印象,无奈之下只得婉转委托胤禟说情。
胤禟撇撇嘴:“八哥,我看这回是不成的,别瞧当初我拿着张家当筹码和她约定三事,可人家又不是真欠我的,上次厚着脸做情求了张先给您问脉,您反手就把人卖了,再让我如何开口?”
胤禩老脸羞红:“我没想把王嫂和张家怎么样。”
胤禟翻了个白眼:“您是见不得她对太子百般维护!”
胤禩心事被说破,低着头不再言语。
惯常被说教的胤禟说教起了兄长:“八哥,咱们是皇子,人家也不是使唤丫头,要想处得好还不就在于‘一好换一好’吗?您倒说说凭着哪条她能欲索欲给。”
这话良妃也对自己说过,胤禩抬起头:“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去探探她的口风。”胤禟虽恼八哥手段不磊落,却也理解他的苦衷,是以并不好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胤禩拍拍九弟的肩膀,微微叹息一声:“她素来是待你不同的。”
胤禟当然知道,雅尔江阿看自己的眼神犹如一头严守阵地的公狼,那是一种与政见无关的仇视,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失落,再看府中形似神不似的各式美人便觉意兴阑珊,对八哥言语中的吹捧并不感自得。
雅尔江阿确实隐晦的询问过妻子对胤禟的感官,书雪倒也坦诚,私下直言相告:“九爷比他的兄弟们更重情谊。”
雅尔江阿忍不住追问:“那他比我如何?”
书雪会意地笑了笑:“我与他,相交与兄妹知己之间。”
雅尔江阿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书雪摸摸丈夫的脑袋,要挟着顺毛,“乖,我就是想别的也得等你先爬了墙再说。”
雅尔江阿暴走:“谁往那上头想了!”打死都不能承认自己是吃醋了。
书雪算是把话圆了过去。
胤禟腆着脸当说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回却直接的多,开门见山的摊牌:“你乐意帮是人情,不乐意帮是道理,我只来传个话,允不允还在你自个儿。”
书雪一口回绝:“你放心,我自重的很,不会没脸没皮任人作践。”
胤禟见书雪不上道,脸上不免讪讪地:“八哥也有苦衷。”
见书雪没有接话更觉尴尬,不自觉转移话题:“弘昊呢?”
书雪叫把孩子抱出来。
乖宝宝化身小土匪,把大清第一皇商的随身物件搂了个遍,胤禟笑着点了点“小螃蟹”的额头,调侃道:“真是你额娘的儿子,这样贪财!”
书雪抽抽嘴角:他要真像我一样就好了。
胤禟并不知道,“小螃蟹”抢来的东西转手就会送给哥哥姐姐,书雪自不会说破,笑笑说:“等他长大了就给你磕头做徒弟,大清第一皇商总该是要后继有人的。”
“也就你能想得开”胤禟挑挑眉,自顾自的去逗“小螃蟹”。
扯了半天闲篇,书雪还是松了口:“张先是大夫,我不好拦着他行医,以后公事公办,只要你能担保八贝勒不再念完经打和尚,我不会狠心看着孩子受罪。”
胤禟满口应承:“要因为八哥有闪失,我也没脸见你的面儿了。”
胤禟略坐一坐即起身告辞向八哥报告好消息去了。
雅尔江阿对此不置可否,闲聊几句后扯出重磅消息:“汗阿玛可能有意让咱们随驾去畿甸,你得做准备了。”
书雪小有吃惊:“可有准儿吗?”
雅尔江阿点点头:“十有八九。”
书雪第一时间想到儿子:“‘小螃蟹’呢?”
雅尔江阿笑道:“他才一岁多,跟了去指定不适应。”
书雪犹豫了:“那我怎么能舍下他自个儿出门。”
雅尔江阿低声劝道:“为着前明后裔的事儿外头都对你有微词,汗阿玛点了你也是表明恩宠的意思,你纵然不愿意也别露出来。”
书雪颇感无奈:“知道了。”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书雪在当面接到通知时还是犹豫了:“弘昊还小,臣媳实在是不放心把他放在家里。”
康熙摆摆手:“弘昊已经过了周岁,你这当娘的总不能一直守着他。”
书雪还要争辩,雅尔江阿已抢先回话:“汗阿玛说的是。”
太后见状商议康熙:“要不就算了,我又不是没人伺候。”
书雪略感诧异:“您也过去?”
太后点了点头。
康熙沉吟片刻方道:“还是让她跟着儿子才放心。”
书雪极感疑惑,因向太后请命:“既是如此孙媳当然要跟着照看。”
康熙有些吃味:“朕要你去你就左右推托,皇额娘说去你倒是应得痛快!”
书雪陪笑道:“皇玛嬷已经有了春秋,臣媳必要跟着才能放心,您如今生龙活虎,臣媳还是专心呆在家里照看孩子方是上策。”
康熙大笑:“不管什么事儿,理都站在你那边!”
书雪一脸黑线: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因为后日就要动身,出了宁寿宫大门,书雪还是没忍住无理取闹埋怨丈夫:“都怪你,弘昊怎么办?”
“那是恩典!”雅尔江阿着重咬紧后两个字,对妻子的顾虑倒也理解,“要不把弘昊送到伯爵府,有岳母在总该是万无一失的。”
书雪无奈地点点头:“回去再说吧!”
天大地大儿子最大,书雪收起往日的平和模样,满面狰狞地把后院清闲许久的妾室们召集到正院,雷厉风行行使□□权力:“太福晋的四十大寿快到了,我和爷要随驾出塞,孩子们都小,寿礼的事儿都得着落到你们身上,礼不在贵重,胜在一份心意,你们各绣一百篇佛经,金姑娘再给爷抄一份,陈氏给五阿哥抄一份,苏氏给六阿哥抄一份,高氏给七阿哥抄一份,从明天起就开始预备吧!”
四位妾室再不甘心也难以说出驳回的话,纷纷行礼从命:“奴婢谨遵福晋训谕。”
书雪满意地点点头:“本福晋自不会让你们白动劳力,各赏表端五匹,紫金十两,经书绣抄的好等我和爷随驾回来另有重赐。”
“谢福晋!”如今这几位差不多都死心了,最要紧的是敛财自保,雅尔江阿身在随驾名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赚点儿外快未尝不是桩美事。
雅尔江阿却明白妻子是怕闲着无事的众姬妾兴风作浪,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
书雪给大格格永珺下死命令:“王府上下你最大,你弟弟们都小,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大格格接受重任的同时顿觉压力:“嫡额娘放心,女儿一定照顾好弟弟们。”
书雪又嘱道:“处理家务多听安总管的意见,或有要紧为难的事儿打发人去伯爵府找太太做主,把他们护好了就是头功一件,旁的不比多虑,捅破了天有我和你阿玛撑着!”
这话来劲儿,永珺被带动的底气足了三分:“女儿绝不让阿玛和嫡额娘失望。”
书雪点点头,转头问丈夫:“您还有要嘱咐的吗?”
雅尔江阿看向女儿:“我把苏长定留给你,外头有来寻衅的让他料理。“
永珺答应着:“女儿知道。”
好在“小螃蟹”不是黏腻性子,哥哥姐姐待他又好,书雪倒不大担心因为离了自己有什么不适应,转头将视线移向永谦和穆尼:“你们下学后不要在外面淘气,早早回来教导永焕和永叙功课,永珺有不周到的地方提着她些,别轻易招惹是非!”
叔侄二人站起身:“嗻。”
两天后,书雪一步三回头的踏上了热河之旅。
如今称得上是熟门熟路,书雪对马车外的景致已缺了早先的兴致,倒是雅尔江阿感叹了句:“上次给八公主送亲,我被汗阿玛临机摆了一道卸了赐婚使的美差,不然也必要和你同去的。”
书雪翻了个白眼:“你要不是当庭骂了庄王,汗阿玛能生气吗?”
雅尔江阿见妻子美目含嗔,比往日更添了三分风情,忍不住把人揽到跟前舌动手忙,书雪半推半就,虽未入港,倒也惹得雅尔江阿情动无比。
眼见夫妻二人腻歪了一路,康熙终于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车到达热河后将雅尔江阿提溜到御前训话:“你给朕好好练骑射,别丢了咱们满人的脸,到八月里蒙古三部会前往塞外朝觐,你要没了当日九珠连射的气概,朕就罚你自个儿去驻守盛京!”
雅尔江阿老老实实地答应着:“汗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不给您丢脸。”
康熙微微颔首,开始吩咐正事儿:“叫你媳妇预备一下,让她陪太后出趟门。”
“嗻。”雅尔江阿试探着问,“汗阿玛,儿臣要跟着吗?”
“不必了!”康熙耳提面命,“胤礽几个都不知情,你不要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