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还欲再说,柳弯弯却从外面进来了,笑盈盈的道:“吉时快要到了,可都准备好了?”
那喜娘略有些为难的看她一眼,回道:“一切已准备妥当,只是小姐手里这个盒子,怕是不能带。”
柳弯弯摆摆手道:“叫她带着吧,咱们家没有那么多陈规陋习。”
两个人先后说了一样的话,喜娘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本就是拿钱办事的人,主人家都不怕不吉利了,她再多说只会惹得人家不悦而已。
而对于柳弯弯和林清时两个人来说,她们心知这场婚礼是一定不会成的,哪会在乎那些规矩呢?
柳弯弯和喜娘一左一右搀扶着林清时出了门,还没到正堂就听见有人喊,“新娘子来了!”
林清时头上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倒是能听到不少起哄的、道贺的声音,然后有人喊了一句:“新郎呢?”
大家这才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到处去找婚礼的另一个主人公,找了一圈却发现新郎不见了,而此时离吉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清时侧了侧身子,不着痕迹的靠向柳弯弯,低声问她:“人呢?”
柳弯弯拍了拍她的胳膊,没做声。
林清时一下子就猜到了仲安的消失和柳弯弯有关,抿了抿唇,有些恼了。她知道柳弯弯并不是特别信任她,可柳弯弯背着她将仲安特意支开,这就打乱了她事先做好的计划。
她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却又想要对方按着自己的计划走,才会造就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
于柳弯弯来说,她自然希望仲安能够彻底从这场荒唐的局里摘出来,所以事先就安排了仲安离开。仲安不知婚礼上会有别的变节,再加上他本就十分抗拒这场婚礼,自然离开的十分干脆。
而于林清时来说,她心知自己光靠武功是赢不了周引桓的,所以想要在周引桓最放松的时机出其不意的下手,最好能将他击杀,不行也要打他个重伤,然后再将一系列的铁证拿出来,这是最保险的法子。
林清时猜周引桓最放松的那一刻,必定是她和仲安拜堂之际,这个时候出手,一定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但现在仲安一消失,这个安排自然就不能再用了。
为今之计,只能祈祷剧情里的那位男主真的有逆天的运气和卓绝的武功了,可以同她联手将仇人击杀。
是的,如果没有柳弯弯昨日的试探和商量,林清时也打算在今天这个时候动手。柳弯弯给她提供的证据不过是在周引桓的罪名上再加一条罢了。
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林清时从没有指望过,也许是因为周引桓披了这么多年正道人士皮的原因,导致林清时对武林里面正道人士的观感很差,甚至连林一从前的那些耳濡目染都不能抹去她对所谓的正道的反感。
相对来说,林清时更喜欢抱月和魏铭那种早就被人打下邪恶烙印却有着自己原则的人。至少他们捅你一刀的时候不会让你觉得意外,因为他们从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恶,而那些武林正道却喜欢用伪善的面皮来行一些腌臜之事。真小人和伪君子,谁也不比谁好,可伪君子却喜欢打着正义的幌子做着颠覆正义的事,这才是最让林清时反感的。
吉时到了,新郎却还是毫无踪迹,场面越来越尴尬。周引桓眼看着事情要达成,却临门一脚节外生枝,心里恼怒不已,恨不得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仲安抽皮剥筋,教训个痛快。
喜堂上人员太多,都是来观礼的,为了热闹,也为了自己的小心思,周引桓将各门各派的人士都请了不少来,没想到这下子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周引桓有预感,今天一过,未来的很长一段里,他都要成为武林里的笑料了。想到这儿,周引桓心里一阵阵扭曲,面上却还是笑着来招呼众人。
林清时一身大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孤零零的站在喜堂中间显得格外的打眼,几乎每隔一会儿,便有许多的人偷偷将眼神放在她身上,然后假装没事人一样的低下头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周引桓派出去的人将山庄的各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今日的新郎,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主持大局。
“大家静一静,容我说两句话。”周引桓往林清时面前一站,一开口,就将满堂的眼睛吸引了过来。
见大家如他所愿的静了下来,周引桓清清嗓子,继续道:“在座的都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豪杰俊才,今日能前来参加小儿的婚礼实在是周某的荣幸。”他话音一转,忽然悲壮道:“只是,今日怕是要让大家失望了,实不相瞒,小儿前几日不幸患了恶疾,昨日还有所好转,本以为今日能够前来拜堂,却不想……”
场中已经有人开始安慰他了:“周兄,莫要伤心了。”
林清时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这分明是要断了仲安的前路啊。
周引桓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身穿红嫁衣的林清时,心里一揪,二十年的念想转头成空他心里并不好受,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也实在是恼了周仲安,眼里一抹厉色闪过,便换上更加悲痛的神情:“一刻钟前,小儿已经……去了。”
柳弯弯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周引桓竟然会这么狠心。
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口说仲安已经死了,那仲安以后还有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机会吗?他这分明是,要仲安永远的消失在人前啊!
心尖一颤,柳弯弯心里忽然下了一个决定,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暗暗道:今天必须成事!
周引桓话一出口,满座哗然,众人再联想先前周引桓面色愉悦的招呼众人的画面,不禁脑补出了一位为爱子患病心痛不已却强作开心为他打点婚礼的父亲形象。
当然也会有人疑惑,为何儿子都病的那么严重了,还要祸害人家姑娘办这场婚礼呢?
有这种想法的少数人看着堂中神色悲痛,几欲落泪的周引桓,再看看周围纷纷出言安慰的诸人,不禁暗暗自责:怎么可以这么不善良呢?周兄弟乃是江湖上顶有名的大侠,我怎么可以恶意揣度他!
反思过后,这些人也立刻加入了安慰周引桓的大军中。
而还过正式过门便死了未婚夫君的新娘子竟然就这么被冷落在大堂里了。
悄悄从大门处摸进来的俊秀少年看到这样一幕,不禁想:这些人难道脑子都有病吗?
这俊秀少年便是剧情里的男主贺昭了。贺昭看着眼前与计划中完全不同的场景一时有些无奈,头疼的拍了拍脑袋,而后眼珠一转,笑眯眯的从人群里跳出来,大声道:“周老贼,你可认得我?”
周引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一惊,抬眼去看,却见一个俊美的蓝衣少年笑嘻嘻的站在大堂中,没个正行的样子十分像街头巷角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场面一时寂静的落针可闻,过了半晌才有人道:“你这后生,好生无礼!”
周引桓抬眼去看那说话的人,是武林中与他交好的其中一位,冲他点点头,表达了一下谢意,这才冲贺昭道:“小兄弟来自何处,姓甚名谁,为何要来这里闹?我们之间可是有何误会?”三两句话便将这事定了性质,而后又道:“今日怕是不能请小兄弟在这里喝酒了。”顿了顿,他冲堂中诸人道:“今日事发突然,周某招待不周,诸位还是请速回吧,免得沾了晦气,那周某的罪过可就大了。”
这就是要送客了,大家会意,纷纷起身要走。
正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女声却忽然唤道:“贺大哥!”
众人循声去看,认出来这是周星儿。
周星儿却未管旁人探究的眼神,站出来冲贺昭道:“贺大哥可是来找星儿的,今日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星儿没法招待贺大哥了,贺大哥请速速离去吧。”
周星儿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满含担忧。
她本就不喜欢林清时,因此今日的婚礼她虽然出席了,却一直躲在角落里,而后见到事情有变,她心里自然高兴异常,她昨日才见过仲安,又了解自家父亲的性子,所以并不伤心仲安的失踪,反倒是很高兴。却不想贺昭会突然出现,而且看样子来势不善,这才出言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贺昭离去。如果待会儿人都走光了,难保自家父亲会对这少年做些什么。
自从上次贺昭救过她之后,周星儿一直对这个少年心怀念想。她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贺昭长得又俊俏,武功也不差,又能言善语,惯会讨女孩子欢心,周星儿会心动也是很正常的。
此刻少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纵然有可能为此惹得父亲不悦,周星儿也还是站出来出言相帮。
那贺昭见到周星儿,也是一愣,油嘴滑舌的本性马上让他开口道:“哟~原来是大美人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冲周引桓撇了撇嘴,“这老贼心狠手辣,没有伤害大美人你吧?”
周星儿听了前半句话脸上迅速飞上两朵红云,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待听到后半句话脸色顿时由红转白,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父亲。
周引桓脸色果然乌黑黑的,周星儿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他身后忽然有一道冷光闪过。她立刻开口提醒,却发现已经迟了。
周引桓感觉到危险,下意识的朝旁边一躲,却还是没能完全躲过那锋利的刀刃,来人出手极狠,大量的鲜血和碎肉被冰冷的刀刃带了出来。
周引桓退开几步之后,捂着胸口用阴冷的目光看向出手之人,却发现那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揭下盖头的林清时,她手握一把染血的匕首,目光沉静的站在那里,望向他时,眼里含着一丝可惜。他知道,那是在可惜没有一击杀死他。
周引桓阴鸷的望向她,狠戾的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林清时冷冷一笑,冲还悠悠站在一边的贺昭喝道:“贺昭,还不快动手!”
贺昭一改先前懒散的模样,速度极快的堵住了周引桓的退路,一掀下摆,岔开两条腿,指了指自己裆下,嘻嘻笑道:“周老贼,这里有路,你要不要爬过去?”
周引桓袖子一甩,一把软剑立刻出现在他手里,他一边以看死人的眼神望向贺昭和林清时,一边从胸口掏出一个瓶子,单手去了瓶塞,仰头服了一口药。
众人被这突入起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拿出手中的兵器来,想要助周引桓一臂之力,却见门口忽然有两个童子抬了一个人来,那人赫然是几年前就已经失去音讯的谭青。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明天这个故事可以结束,就加一更!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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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谭青的出现让本来想要助周引桓一臂之力的人都傻了眼了,更让他们傻眼的是那嚣张的要让周引桓钻裤裆的蓝衣少年竟然亲亲热热的冲谭青唤了一句:“师傅。”
谭青应了贺昭一句,目光转向被堵在堂中已经受了伤的周引桓身上,眼神倏地变冷。
周引桓对谭青的出现也是非常惊讶,只一瞬间,他便知道大事不好了。周引桓暗暗积聚力量,拔地而起,手中的软剑银光闪闪,直直向谭青刺去,直取其咽喉。
贺昭看着挺不靠谱,却一直都在暗中注意周引桓的动作,在他出手的时候立刻拔出背后的长剑,拦下了周引桓的攻势。
周引桓虽然武功比贺昭高上一大截,但他此时受了伤,贺昭又极具爆发力,这一击竟然就这么被贺昭给接了下来。
一击不成,周引桓转身一个飞起,软剑直指贺昭,想要先除去这个障碍,再言其他。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分出胜负。
周星儿着急的在一旁劝解,试图让两个人停下来,化干戈为玉帛。
林清时冲一旁的柳弯弯使了个眼色,柳弯弯会意,即刻走向周星儿,拉着她的手,倒是一副慈母做派,却很好的阻止了周星儿本来要加入战斗的打算。
林清时用脚尖勾起自己刚刚放在一边的盒子,甩向正在观望的众人,盒子在半空中开启,里面一页页纸张绢帛散落开来,字字句句,明明白白的,记述的都是周引桓这些年鲜为人知的所作所为。
有人伸出手接住飘落的白纸,浏览之后,立刻就被上面记载的事情震惊了,而后一传二,二传三,渐渐诸人望向周引桓的目光都变了,变得质疑,难以置信,还夹杂着不屑和厌恶。
谭青像是知道众人心里的纠结一样,含着一丝怨怼的开口了:“诸位,听我一言。相信在场的作为有不少是认得我的,我是谭青。”
人们的目光由堂中的战斗转移到被两个童子抬着的谭青身上,或疑惑,或震惊,而后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谭大侠,如何落得现在这般模样?这些年又到哪里去了?”
谭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冷,这些年的磋磨早就让当初那个正直飒沓,光明磊落的侠士变了一番模样,他抬起头,眼神里一片荒芜,又一次的回想起自己当年被打入崖底死里逃生的经历,他开口道:“当年风月山庄被灭门之后,我曾对着林一兄弟的尸体当场起誓,要找出灭了风月山庄的那歹人,其后几年,我一直都在追查此事。直到三年前,有人告诉我已经找到了线索,邀我前去赴约。却不想那人突然翻脸,将我击伤,而后一番追逃之后,将我打落山崖。只是我虽然侥幸捡得一条命,却已然变成了如今这番废人模样。”
结合刚刚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据和眼前的场景,有人已经推测出他说的是谁了,便问道:“那人可是在场?”
谭青将愤恨的目光投向正在激烈搏斗的周引桓身上,恨不得那刀光剑影下一秒就将他劈成碎片,他恨恨道:“就是周引桓那个歹人!他亦是当年屠杀风月山庄的贼人!”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纵便有所猜测,但和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有差别的。
有人捻了一张绢帛,问道:“其上所述,周引桓乃是魔教中人,此事是真是假?”
谭青没说话,只是以恨不得啖其血肉的狠辣眼神望向周引桓。
林清时扫了一眼问话那人,淡淡道:“是不是魔教中人,有何分别?”
那人摸摸鼻子,大声道:“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他这话倒是收获了场中一片应和之声。
林清时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发紧,贺昭与周引桓的打斗越发胶着,因着本来是要拜堂的缘故,堂中布置了不少东西,两个人都不能完全施展开手脚,林清时怕自己加入进去会添乱,从目前的局势看,贺昭隐隐占着上风,她强行加入反而不好。
场中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毕竟现在局面尚未清明,谁知道会不会再横生枝节呢?
当林清时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因为受伤渐渐体力不支的周引桓身上时,却忽然听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魏铭道:“周引桓的确是魔教中人,他是二十多年魔教失踪的少教主槐阴。”
他的声音并不低,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正在打斗中的周引桓因为他这句话心神颤动,将破绽露了出来,被贺昭刺了一剑。贺昭欲要乘胜追击,周引桓却全力一击,退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两厢对峙,周引桓匆匆扫了一眼魏铭,魏铭穿着一身雨后天青色的袍子,他本身容貌俊逸,气质高华清朗,倒是有些出尘的味道,在众多的武林俊杰中也是拔尖的。
“你是何人?”周引桓皱着眉喝了一句。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周引桓索性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食指与拇指捏在一起,放在嘴边,长啸一声,没多会儿,乌压压的一堆青衣人就将整个屋子围得密密实实的。
这些青衣人并不像是诛邪山庄里寻常的弟子,个个脚步沉稳有力,太阳穴高高凸起,目光沉沉,带着压抑和煞气,周身的血腥气浓重的让人作呕,一看就是特意培养出来的死士。
这下场中一直观望的武林人士们都不能淡定了,先前贺昭与周引桓两个人一对一的打,他们自诩正道中人不好出手,这会儿却像笼子里的鸟儿似的被围了起来,哪里还淡定的起来。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好好地来参加个婚礼,怎么弄得要喊打喊杀的呢?
不少武林人士心里都是一把辛酸泪。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杀出一条血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谁让他们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