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对这位真人非常信任,这个时候已经让人搭起了一个不低的高台用做祭祀,这高台用巨木和竹子搭建,约莫三丈高,有竹制的台阶可以往上。
沈馨玉身体不好,又鲜少涉足危险的地方,这会儿倒是有些怕这个只有个简易栏杆又小又陡峭的竹制楼梯,但周昭已经被人扶上去了,她只能跟着。
这也就罢了,偏偏因为那位真人表示女子身上有阴气,太监阳气不足不许这两类人上去,以至于都没人能扶她一把。
“走吧。”最后,还是穆凌站在了沈馨玉身边,扶着她慢慢走过狭窄的楼梯来到高台上。
高台的四周站着几个周昭的心腹侍卫,高台的正中一个大鼎里有火正在燃烧,而旁边则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约莫六七十岁,须发半白仙风道骨的道士。
那道士的一张脸看着极为和善,仿佛只要看到他,心就能平静下来,让身处这么一个简陋高台上的沈馨玉也安下心来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贫道见过皇上,见过皇后。”
“真人不用多礼。”周昭立刻就道:“现在时辰已晚,真人还是快点动手除了那两个祸害吧!”
周昭急着想要那道士将两个魇镇人偶除去,以便放下心来,而那道士也不推三阻四,直接就将装着人偶的盒子打开,然后让周昭和沈馨玉一人坐在一边,念起经文来。
他念了一段时间的经文,就在沈馨玉都觉得自己被洗涤了的时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不对!”
周昭正期盼着马上能将事情解决,听到这话自然一惊,当下问道:“真人,怎么了?”
“这两个人偶并非普通的魇镇人偶,而是另一种邪术,将其中一人身上的生气抽出送到另一人身上的,那生气源源不断地从这个男子装扮的人偶身上扎针的地方流出,全都流入到了这个女子装扮的人偶里面。”那道士突然道,一张正直的脸让人忍不住地信服。
但沈馨玉听到这话,却是猛地睁大了一眼,这个道士的话的意思,是她在吸取周昭的生气?
沈馨玉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大师是真正的高人,涉足这事只是为了让周昭不再乱杀无辜,却没想到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就说珍贵妃一系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原来等在这里!
这位所谓的大师也真能忍,之前竟然和周昭聊天的时候能做到什么都不透露出来,不过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能取信于周昭吧?
在这一刻,沈馨玉突然清晰地感受到了之前珍贵妃在看到自己床下被找出人偶之后的百口莫辩的感觉,不,她比珍贵妃好很多。
“真人,你是珍贵妃的人?”沈馨玉直接道:“太医都说陛下身体无碍,到是我因为中毒已是强弩之末,不知道真人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吸了陛下的生气?更何况这两个人偶是珍贵妃所制,莫非她还会帮我不成?”珍贵妃被打的太厉害,到最后明明不是她做的事情都招了,比如说那两个人偶。
沈馨玉冷静地质问了那名真人,又看向周昭哭道:“陛下,臣妾被冤枉了一次两次还不够,原来还要来三次四次吗?臣妾本就已经命不久矣,还被这样怀疑,愿意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求皇上将来好好对待臣妾的女儿孙儿!”
沈馨玉说完,就朝着高台旁边扑去,却被周围的侍卫拦住了。
那真人身上一丝焦虑也没有,淡然地说道:“娘娘也不用寻死觅活,贫道会这样说自然是有原因的,贫道现在就能让皇上恢复健康,到时候娘娘自会原形毕露。”
周昭这些日子得知了不少沈馨玉和珍贵妃的往事,一开始对这个道士的话并不相信,但看这个道士这么笃定,却又忍不住怀疑沈馨玉,当下恶狠狠地瞪了沈馨玉一眼,然后又惶恐地看向那个道士:“请真人做法!”
那道士看了周昭一眼,一边背经文,一边就将那男性人偶娃娃扔到了火里:“只要烧了这娃娃,陛下必然会一日比一日康健。”
周昭的双眼仿佛能迸射出亮光来,他热切地看着火里的那个娃娃,然后突然往前摔去——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毫无预兆地晕倒的周昭,突然又毫无预兆地晕倒了。
那个道士看到这一幕,脸上温和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眼里流露出许些骇然。
“你们抓着我做什么,这个道士他是要害死皇上!”沈馨玉立刻就道:“明知道这个人偶和陛下的命息息相关,你还贸然将其投入火里,根本就是在谋害圣上!还想污蔑我!”
道士眼神复杂地看了沈馨玉一眼,最终坐了下来,也不反抗,直接束手就擒,只是嘴角一直挂着苦笑。虽然知道凡是有因果,他要追求的应该是无为,但看着亲人死尽,他到底没稳住自己的一颗心,然后……功败垂成。
当初那位宰相大人想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他就该劝劝的,而不是任由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然后……遭了报应。
沈馨玉再也支撑不住了,歪倒在高台的栏杆上大口吸气,她无意中往高台下看了一眼之后,眼前更是一阵晕眩,好在如今已经没事了。
她这,也算是劫后余生了吧?
周昭晕倒了,沈馨玉这个皇后就成了宫里最大的人,而她第一时间,就将那个“谋害”周昭的道士抓了起来,又找了很多太医来看周昭。
之前周昭晕过几次,但都是很快就醒了,这次他却一直不醒,后来有了要醒的迹象,又会很快晕过去,偏偏还根本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那个道士的身份被人查了出来。
他确实是一个有名的道士,但俗家姓秦。
周昭昏迷两天两夜之后,无数大臣求见沈馨玉,想要和沈馨玉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周昭一直不醒,宰相的职位又空缺,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国将不国。
“这秦家人着实可恶,魇镇了陛下不说,现在眼看着已经不能翻身,还找了人来谋害陛下!”沈馨玉几乎称得上是义愤填膺地对着那些朝臣说道。
下方的大臣们都不敢说话,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对这魇镇之事多说哪怕一句话了,就怕最后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沈馨玉也不需要他们说什么,甚至她极为喜欢眼下这些朝臣战战兢兢不想多追究的状态,而当她将目光飘到某个角落之后,那边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询问今后的政事该如何处置。
“本宫只是一介妇人,着实不知该如何拿主意,不知以往都是什么章程?”沈馨玉当下表示。
“皇上病重,应当由太子监国。”又有沈馨玉早就联系过的太子一系的人说道,然后那些朝臣就都沉默了。
虽然宫里没传出什么消息来,也没传出太子的死讯,但只要是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太子多半已经活不了了,只用人参吊着命。
太子既然已经奄奄一息,又何谈监国?
可若是不让太子监国……二皇子母亲身份低微,且有口吃之症,不足以担当大任,三皇子已经入狱,四皇子瘸了腿,再往下的五皇子七皇子年纪还小……
“太子?太子中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虚弱……”沈馨玉道。
太子的毒解了,竟然只是身体虚弱?在场的大臣都是一阵惊喜,如今三皇子一系的人都被抓进了大牢,剩下的要么是亲近太子的,要么就是中立的,这些人现在巴不得太子上位。
周昭在位二十年虽然没出过什么大纰漏,却也不是什么明君,倒是太子的出色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的……
在无数大臣的请命中,沈馨玉最终定下了由太子监国之事,第二天,看着虽然虚弱,但已经神志清醒可以理事的太子就接见了大臣。
也就是这天晚上,沈馨玉带着自己的嬷嬷一起照顾周昭。
周昭在半夜里醒了。
突然醒来的周昭先是惊慌地看着周围,在发现自己身处自己的寝宫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看向沈馨玉,微微皱眉:“皇后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