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位国手在,也不需要他在这里瞎操心了,能不能活全看天意和这些“高人”的本事。
孟太医似是无意地用余光扫过了刘凌,手上动作却不停,一根银针直接插入了四皇子的胸口,开始了诊治。
趁别人没注意,刘凌慢慢退出了屋子,一出了屋子,立刻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现在知道害怕,刚才为什么不出来?”
二皇子讥诮的声音在刘凌耳边响起。
“你倒是会卖乖,知道在袁贵妃面前献殷勤……”
听着二皇子的话,刘凌心头一阵烦躁,实在是不想理他。
‘这群笨蛋,如果四弟真死在当场,同在一屋子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那时候出去和在里面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脱不了关系。’
有一瞬间,刘凌真不想再装了,只想像是二皇子一样讥诮回去。
“二弟,你少说点,我知道袁贵妃刚刚的话让你心里不舒服……”大皇子的声音细细地响起。
“三弟,你从里面出来的,里面情况如何?”
他实在是没勇气进去打探。
三个人的娘都不在这里,又有一堆袁贵妃的心腹在附近,三人都可谓孤立无援,只能互相扶持。
“江内侍渡了气,我,我出来时四弟已经有气了。究竟如何……孟太医进去了,他应该知道吧?”
刘凌装作吓坏了一般说道。
“哎,刚刚就叫你出来,你在里面能起什么作用,只不过添乱罢了!”大皇子装模作样地说给旁边袁贵妃的人听。
“你看看,最后还不是要出来!”
“大哥说的是……”
刘凌懒洋洋地回答。
三人一时无话,俱靠在墙边。
外面参拜的外命妇大概也乱成了一团,被丢在殿中没人管,在这边依旧能听到议论纷纷之声。
她们和三位皇子一样,没有得到吩咐,既不敢离开,也不敢过来查看,只能静观其变,又或者在心中骂几句晦气。
二皇子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他被送到道观里以后,性格越发阴沉,连大皇子也老是无法将他和之前的小跟班联系在一起。
大皇子年纪最长,可现在也半点老成的样子也做不出来了,只能搓着手东张西望,希望能来点什么打破僵局。
“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大皇子看了一眼刘凌身边。
王宁和刘凌约好,他一进去就在门口候着,伺机摸去前面看看冷宫里有哪位太妃家的女眷会在,刚刚乱成那样,是最好的时机,肯定是去了前面。
“我,我不知道啊!”
刘凌结结巴巴说:“他,他不在?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言语中,颇有这很正常的口气。
“哎,是大哥不该说,你身边伺候的宫人……就没一个得力的。”
大皇子了然地点了点头。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装什么兄友弟恭。”
二皇子抹了把脸。
他都不知道该祈求上苍让老四死了好,还是不要死。
这一日过的这般“刺激”,刘凌也有些吃不住,根本不想理人。无奈就像是老天还没刺激够他似的,不远处又有人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过来,很快就和站在门口的三位皇子打了个照面。
最前头的,正是道骨仙风的太玄真人。
刘凌见到太玄真人身后给过他糖的小道童眼上蒙了个布巾,似是眼睛有伤,忍不住错愕,心中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会穿着小宦官的衣服在祭天坛上祭母。
他根本就没想过会和他们这么快见面,万一太玄真人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
怕什么来什么,太玄真人果然露出和煦的笑容吗,一扫拂尘,笑着对三位皇子地方向说道:
“又见面了,小友别来无恙?”
刘凌小脸一白,僵硬着看向太玄真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过太玄真人关心,我挺好的。”
刘凌还未想到如何应对,身边的二皇子刘祁却恭恭敬敬地执了个弟子礼,对着太玄真人问好。
“张道兄怎么了?”
“观星时太刻苦,结果用眼过度,贫道让他这阵子不要用眼睛。”
太玄真人捻须一笑。
听到二皇子接了话,刘凌这才想起来宫中小宦官们的笑话,太玄真人去玄元皇帝观,将二皇子当成普通道士想要收徒的事情……
‘莫非这位真人的兴趣就是收满所有的皇子做徒弟?’
想到太玄真人一见自己也是想要收徒,刘凌心中暗想。
“真人,别再耽搁了,贵妃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袁贵妃身边的宦官板着脸催促。
“无量天尊,小友,下次得空,在老地方再聊一聊吧。”
太玄真人面向着二皇子,眼睛却看着刘凌的方向。
“呃?”
二皇子有些迷茫,一旁的大皇子也好奇地看着太玄真人。
太玄真人却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刚才的话是随便说说的,抬脚就进了屋。
“你和太玄真人很熟吗?”
大皇子有些羡慕地问二皇子。
“怎么可能熟!他要渡我去泰山修道!”
二皇子不可思议地瞪眼。
“那我听着口气,倒像是很熟悉似得……”
两位皇子在那里窃窃私语,一旁的刘凌却抿了抿唇,思考着刚刚的话是不是和自己说的。
他明明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说破……
意欲何为?
随着太玄真人进去,一大堆人被赶了出来,挤的三位皇子也皱起了眉头,纷纷避开。
这时候,在前面接受大臣参拜的刘未也匆匆赶了过来,瞬间长廊里跪倒了一片,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刘未也不让人起身,显然心情很差,待走到被一群宫人夹在中间的三个儿子,脸色一黑喝道:“你们三个杵在这里干什么!伺候的人呢?还不把皇子们带出去!尽添乱!”
旁边的宫人们期期艾艾地称“是”,刘未也不多言,匆匆进了暖阁。
听到能走了,刘凌总算松了口气。
大皇子和二皇子被人带走了,刘凌身边的王宁不知道跑去了那儿,刘凌也不敢找他怕给他惹麻烦,便一个人沿着宫廊往麟德殿外走,寻了个还算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等王宁打探完消息回来找他好一眼看到。
不远处就是麟德殿的正殿,里面留下的都是参拜一半被撂在殿中的外命妇们,有可能就有太妃太嫔们认识的人,可刘凌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双手抱膝,蜷坐在栏杆上。
刚刚有一瞬间,他确实被吓到了。
并非因为大皇子说了“他死了不是更好吗!”这句话,而是在那一刻,他的内心竟隐隐也有些赞同。
他为自己的可怕而惊讶。
诚然,他现在像是和时间赛跑一样拼命学着东西、他落在冷宫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对待,全是拜那位冷酷恶毒的贵妃所赐,但躺在罗汉床上的那个小小孩子,却是没有什么错的。
他可以阴暗的诅咒袁贵妃去死,却不能诅咒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更不能趁机痛下杀手或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如果那样,他和袁贵妃又有什么区别?
薛太妃说过,恶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恶人会在潜移默化中将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让你的内心充满偏激、仇恨,从此过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让世上又多了一个恶人。
他曾答应过薛太妃,永远不让恶人们得逞,但那一瞬间,他差点和大哥一样产生了共鸣……
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的心里,也藏着恶鬼,一不留神就会被放出来,将原本的自己啃噬个干净。
想到刚刚,刘凌就有些后怕自己的邪念,又庆幸自己最后关头放弃了那样可怕的想法。
君子不欺暗室,任何时候都要问心无愧,他的目标可是要成为一个“有德有能”之人,怎么能在这里就败给内心的恶鬼?
“该怎么解释自己又开窗子又让人渡气?袁贵妃应该不会多想吧?啊啊啊啊!”
刘凌烦躁地把头埋在膝盖中间,不想再抬起来了。
“行善为什么这么难呢?薛太妃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来之前明明反复提醒过我不要轻举妄动,先以保全自己为先的……
“啊,怎么有人?”
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了刘凌的耳朵,让刘凌猛然抬起了头来。
背着药箱的孟太医身后跟着捧着炉子的宦官,满脸不悦地看着刘凌。
“你是哪个身边的……啊,您是三殿下?”
见刘凌抬起头,那宦官连忙行礼。
“三殿下,小的不知是您,您伺候的人呢?”
“我和他走散了,我在这里等他。”
“孟太医,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熬药?”
“不用,这里接天地之气,就在这里。”孟太医走到廊下,将药箱打开,对身后的药童和宦官说:
“就在这里熬药吧。”
刘凌见孟太医莫名其妙跑出来熬药,忍不住有些不自在的坐直了身子,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准备换个地方,或者去找找王宁。
“三殿下,借一步说话,我要借些童子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