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
薛太妃见他眼眶里已经有水气集聚,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我只是对帝王也有劝谏之义……”
“不可对薛太妃无礼!”
刘祁担心他顶撞了薛太妃引起她的不快,连忙起身替他道歉。
“扬波年幼,请宽恕他的失礼,本王这里……”
“王爷什么都不知道!”
庄扬波一抹眼睛,跺着脚哭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薛道长也是坏人,你们都欺负人!”
说完,他又故技重施,哭着就跑。
“扬波!”
田珞见庄扬波跑的跌跌撞撞,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她了,对薛太妃微微福了福算是致歉,提起裙摆就追了出去。
仔细看田珞的长裙下居然是一双男子样式的官鞋,薛太妃一下子想起这位秦王妃的来历,不由得莞尔,再见秦王也是一副焦急又担忧的表情,摇了摇头笑道:
“我看你也不是能坐得住和我糟老婆子聊天的样子,去追他吧。他说的没错,你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这孩子……哎,你们这样,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秦王这才不再客气,拔腿也追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老道士摸胡子的摸胡子,开玩笑的开玩笑,直道自己看着长大的皇子如今也沉稳了,只是娘子和孩子,阿不,娘子和家臣都有些毛躁。
刘祁对玄元观熟悉无比,出了堂屋没多久就找到了被自家王妃拉着的庄扬波,一双眼睛已经哭成了兔儿眼,田珞正强硬地拽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刘祁走到他们近前,一按庄扬波的肩膀,清了清嗓子开口:“咳咳,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料一向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庄扬波却紧咬着下唇,就是不说。
“哎,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将你再带回秦州呢?”刘祁叹了口气,“我把你从京城带走耽误了你的前程,也耽误了你的学业,现在看看,你还是个孩子呢,也许留在京中、留在父母身边才是好的。”
“……所以我那么努力了,你还是不想要我了是吗?”
庄扬波一副被雷击了的样子,小脸面如死灰。
“你今年才十三岁,我十三岁的时候还在宫里读书呢。我想过,将你留在秦州实在太耽误你了,我准备向陛下求求情,让你能和其他仕宦子弟一般留在京中,和他们一样继续走科举或举荐入官。以后你是出仕也好,还是外放为官也好,都需要有学问和为人处世上的历练,秦州不像京中,无论是先生还是人情往来上都比不上京中能让你能上进……”
“我不要上进!你都不问问我!王爷是大笨蛋!”
庄扬波朝着刘祁一头撞了过去。
他越说越是气丧,一口气憋在胸中,将整个小脸都憋的通红,像是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一般。
“王爷快别说了,看把扬波急的!”
田珞在王府和庄扬波朝夕相处,整个王府里的人都疼他犹如自己的弟弟,哪里见得他这个样子,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顺着他的背轻拍。
“王爷只是这么说说,这不是和你商量吗?你要不想在京里我们就不在京里,你还跟我们去秦州!”
“田珞!”
刘祁不赞同地看着王妃。
“正因为我将他视同手足,才要考虑他日后的前途。若换了王府里其他的官吏,我可会这样苦心筹划,还去求陛下开恩?我知道你疼他……”
“我谁身边都不待了!我不留在京里,你和我爹我祖父是一样的!我也不去秦州了,我,我,我……”
庄扬波抽泣着,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
“你和他祖父一样,只想着他日后的前程,却不问问他最看重的是不是前程。”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叹息。“你们都用前程来约束他按照你们说的去做,用俗不可耐的名利去糟蹋一颗赤子的热诚之心。”
庄扬波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人说出了他心底最想要说的话,从田珞怀中抬起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一个手捧果篮的少女,正是之前榕树下跟着薛太妃一起读书的女孩。
“你是……?”
“呃,薛道长还在等着我送果篮呢。”那女子见刘祁夫妻看了过来,有些慌张地用果篮挡住了自己的脸,又小声和庄扬波说道:“你要坚强点,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明白啊,我先走了!”
说罢,提着果篮慌慌张张就跑。
“什么鬼?”
刘祁一副莫名其妙地表情,又看向庄扬波。
“你祖父要你做什么了?怎么连道观里一个小丫头都知道你受委屈了?”
庄扬波毕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本来就委屈的要命,一听刘祁也不要他了心中更是又气又急,如今被刘祁一问,终是没有憋住,就扒着田珞的肩膀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个明白。
听完庄扬波的话,刘祁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一巴掌拍在庄扬波脑门上,将他从田珞怀里拉了出来。
“现在田珞不是你田大哥啦,不要仗着年纪小一天到晚腻着她,那位置现在是我的了!”
说完之后,也不管田珞一下子飞红的脸庞,又紧紧将庄扬波抱住,伸手胡乱将他的头发揉乱了,叹息着说:“你这小弟,我怎么感觉收了以后跟养了儿子一样?不,我觉得我以后养儿子都没这么操心。”
庄扬波难过的扁了扁嘴。
“罢罢罢,上辈子欠了你的,你既然那么不想做官,只想跟在我后头,那你就跟吧,只有一条,如果以后你变了心意想离开了,又或者日后陛下要重用你对你宣召,你不可因为我的缘故左右为难。我这人没那么小心眼,我巴不得跟着我的人都飞的高高的,陛下也不是那种会猜疑的人,跟着他和跟着我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走!”
他话还没说完,庄扬波已经欢呼了一声。
“我要跟王爷还有田大……王妃一起,秦州也是很好的!连我爹都说您以后会是贤王呢,我要堂堂正正地跟您一起回京里!”
“那是,也不看看本王是什么人物……”
刘祁高傲地笑着。
“为相必是良相,为王必是贤王,你的眼光不错,跟着我其实也很有前途,你祖父会知道他是错的。”
他说的如此自大,让田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心中却熨烫一片。
这是她选择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未曾让他失望过。
☆、第248章 活?都活?
甘州。
“公主,过了甘州就是肃州。”
魏坤驾马驰向马车,凑近车窗说道:“等到了甘州,在下就要跟诸位告辞,回肃王府覆命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沉稳,几乎听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有座下的马匹似乎很是烦躁地在不停扭动着。
“有劳魏大人一路辛苦。”
好听的女声从车厢里传出。
“接下来的路,我会好好走完的。”
魏坤拉住缰绳将马停住,眼看流风公主的车驾继续向前,这驱马往代国的使团而去。
“哟,怎么了,被公主赶回来了?”
鸿胪寺的官员们见魏坤回来,一个个瞎起哄。
“流风公主还有不见魏大人的时候?啧啧,稀奇啊!”
“你少说几句,魏大人就要回肃州了,女有情郎无意,流风公主伤心也是自然,自然。”
说话的带着一股子酸气。
这半年来,像是这样的言论魏坤已经听得太多了,多到波澜不惊的地步,所以只是沉默地继续驾着马,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和。
使团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流风公主对魏坤与旁人不同,而魏坤自己都不知道流风公主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若说只是用他来做戏,这份感情也未免太浓烈了点,而且在私下里,大可不必也继续做戏的。
正因为想不通,所以越发沉默。
不知不觉,离他们出京已经有快半年了,因为他们从胡夏带来的武士在使馆里因毒郎君损失大半,再加上刘凌作为两国交好带去胡夏的礼物太多,这一路上的行程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事实证明,带上魏坤是对的,代国此次出使胡夏的官员大多没有去过西域,很多还没到甘州就已经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路上又耽搁了一阵子,全靠魏坤跑里跑外,内外操持。
流风公主就是在那个时候和魏坤渐渐熟悉起来的,大概是因为魏坤非常沉默寡言,流风公主就非常喜欢逗他说话,这逗弄着逗弄着使团里的人就看出不对来——流风公主和魏坤走的太近了。
现在到了甘州,胡夏人松了口气,因为甘州过了便是肃州和凉州,魏坤要去肃州,胡夏人和使团从凉州换乘骆驼出关回返胡夏,都已经半只脚踏上了归家的旅程。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直到他们到了黑河滩时。
“公主,你们谁看到安归总管了没有?”
此次胡夏使团的首领阿古泰满脸不悦地前来问询。“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看到他,他的侍从以为他去方便了,结果我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说看到他。”
“现在怎么办?派出人手去找找,还是就地等他?”
安归和阿古泰一方的关系不是很好,流风公主敬畏他是母亲的心腹,对他在面子上还是恭敬的,但心里却对他提防几分。
正因为他们都知道安归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安归不见了,他们才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派出一队人寻找安归总管,天快黑了,我们必须要先赶到适合扎营的地方,不能就地等待。”
阿古泰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出发,让出去寻找安归总管的人和我们在扎营地汇合。”
一路都有向导,扎营的地点、行程的安排都是事先固定好的,一旦误了时辰就要天黑赶路,甘州是有野狼出没的,他们不愿意冒这个危险。
流风公主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也明白阿古泰说的没错,便依言继续出发,没有耽搁行程。
黑河滩是一片滩地,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两匹马能通过,流风公主的马车是堪堪能够行走。
等安归不见了的消息传到代国使团里时,魏坤第一反应便是驾马前往流风公主身边,代国使团的主使却和几位官员商议了些什么,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派出去了好几位护卫。
马匹列队快速地通过了黑河滩狭窄之处,滩地虽乱石密布,可马儿们过的还算轻松,让后面准备护送流风公主经过的武士们也松了口气。
但他们想的太天真了。
嘭!嘭嘭嘭嘭!
明明骑士们经过一点事情都没有的路径,马车一碾压上去时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拉车的四匹健马当场就嘶吼着倒了下来,带的马车整个失控翻转,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剧烈的浓烟一下子就将马车的轮子都炸的飞了出去。
“不,公主!”
“不!不!是雷火!为什么这里有雷火!”
胡夏人乱七八糟地用夏语大声的咆哮着,许多胡夏武士不由自主地往他们的公主身边奔跑,却被阿古泰带着人强硬地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