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生有优越感,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臭虫。虽然幼仪不愿意承认,可就是给她这种感觉——捏死怕脏了手,不捏偏生碰见了瞧着膈应。
“额……咳咳咳……”幼仪指指她捏住自己脖子的手,使劲咳嗽起来。
他一松手,看着幼仪“扑通”一声掉在脚下,低头瞧着面无表情,眼中却多了一丝丝玩味。
幼仪没料到他会突然松手,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手脚张开趴在地上。虽说她才八岁,可骨子里却有个成熟的魂魄,这样摔在一个男人面前,好丢脸!她手脚并用往起爬,这个时候还真觉得自己像一只爬虫。
她站起身,仰起头看面前的男人,身高的差距让她矮人一等的感觉更强烈。如果忽略他身上的气势和讨人厌的眼神,他长得还挺,嗯,有味道。
他的五官算不得标准、帅气,长眉入鬓,狭长的眼睛此刻正眯缝着,鼻梁高耸嘴唇凉薄,看面相是个冷情冷心冷骨的人。
“说!”他居高临下的吩咐着。
幼仪活了两世,也未曾跟这样的大人物这么近的接触过。尤其是眼前这个十五六的少年,她竟然揣摩不出半点他的心思。以他的身家背景,眼下把她们主仆杀了,估计也查不到他身上。
“回郝少爷的话,我怕死,很怕,死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幼仪决定乖乖回答他的话,“只是我们主仆捆在一块都不是郝少爷的对手,何必做无谓的抵抗?”说着瞥了躺在青石上的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可能是晕了过去,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没看见有出血的地方。
听见她的话,郝连玦眼中的玩味又多了些。他才开始上下打量幼仪,看了几眼没觉得幼仪有什么特别,甚至是普通到平庸。
☆、第三十七回 不可言
幼仪自问两世为人,一世为鬼,阅人不在少数。只要观其五官,察其颜色,看其言行,便能看出其人的秉性脾气,心理活动等等。可眼前的郝连玦,却让她看不透拿不准,甚至不敢随意揣度。小小年纪就如此深沉阴鸷,连揍二皇子都不手下留情,不知道日后还有谁能挟持的住他。
“你可知道今日之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他看见幼仪认真使劲的点头,轻哼了一声又说道,“我只相信死人才会真正闭嘴!”
春花听见这话赶忙拦在幼仪前身,生怕他再出手伤自己的主子。可她不过是个力气稍微大一些的姑娘,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幼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她退后别急。倘若他真得想要二人性命,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能阻止。
“你不相信我会杀你?”郝连玦还没见过真正不怕死的主。
幼仪摇摇头,“郝公子杀我们主仆就像碾死两只蚂蚁那么轻松,我不敢不相信。而且我方才也说过,我怕死,怕极了。只是我们主仆的性命眼下不在自己手中掌握,我们只是砧板上的鱼肉,是刮是剐只能悉听尊便!我恳请郝公子三思,杀了我们主仆是小,徒增杀孽还于公子无益是大。
况且公子动了杀机,无非是害怕我们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损伤公子和二皇子的颜面。恕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二皇子还在乎颜面吗?若说闲话,闹市那里早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再有什么离奇的话出去也不过被看成是添枝加叶夸大事实罢了。况且我一个姑娘家,每日待在深闺,有些话想传都传不出去。好好一个姑娘家,遇见闲事都要赶紧避开,更别说是到处传舌了。为了我自己的清誉,我也会把看见的,听见的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请郝公子放心带二皇子离开,时间久了,我怕耽搁二皇子的健康。况且我的姐妹家人就在不远处的枫林,我怕她们找过来。”
郝连玦听了她的这番话,眼神变得越发幽深起来。他盯着幼仪瞧着,恨不得在她身上盯住两个洞来。看她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心思却如此缜密,胆量竟如此惊人,头脑竟如此灵活,嘴巴竟如此伶俐。很多年没有人能把他说动心了,可今天这些话他都听见去了。
他承认,自己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可若是今日他真动了这样的念头,估计现在也会改变主意。好厉害的小丫头!短短的时间里,她一口气说出了五个自己不能杀她的理由。最后那一句,分明是在告诉他,杀她们主仆二人容易,杀她们全家难!隐约里面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软中带硬,刚柔相济,让人不由得心生迟疑。
“嗯,好,好!”他接连说了两个好字,眼神犀利地像两把利剑,慢慢俯下身来。
幼仪不敢乱动,随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就在幼仪以为他要对自己施暴得时候,却见他把二皇子捞起来,放在肩头扛着。
“回去多拜拜菩萨,求她保佑二皇子没看清你的模样,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人出现过。”他丢下一句话,几个越身人就已经在一丈开外了。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最后消失不见,幼仪这才松开紧攥着的手,手心里满是汗。
“忘了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能乱说!”幼仪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的事没完。郝连玦临走之前说得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追究,不代表二皇子也不追究。毕竟出丑的人是二皇子,而他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老子都没辙的家伙。他不需要杀人,就会有一百种方法折磨她,让她生不由死!想到这里,幼仪真要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了。
春花看见幼仪面色凝重,赶忙点点头,“姑娘,依奴婢看,那位郝公子也未必敢杀人。老爷是朝廷命官,姑娘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官府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他吃不了兜着走!”
朝廷命官也分三六九等好不好,况且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女,父亲岂会为了她得罪郝家?春花到底是个单纯的丫头,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那郝连玦连问都没问自己的身份,显然,他并不在乎、顾虑自己的家族背景。不过想想就能明白,郝家是什么人家?整个大禹除了皇室,谁还敢比肩?况且今个儿幼仪穿得朴素,身上没有几样首饰,身边又只带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任谁瞧了都会觉得她是小吏或者小富之家的姑娘。事实证明,这样的猜测是正确的。小小光禄寺卿在都城来说,确实只能称作小吏。
“咱们快回去吧。”幼仪并没有回枫林,而是直接回了厢房,她叮嘱春花,“大姐姐她们若是回来,你就说跟她们走散了;若是没回来,你就说我内急。”
主仆二人统一口径,回到厢房并未见到玉仪等人,按照之前定好的说法说了,果然没有人起疑。不过老太太和封氏看她的眼神透着一丝古怪,这让幼仪捉摸不透。
“四丫头,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老太太笑呵呵招手,她赶忙过去。
就见老太太细细的从上至下打量着她,还翻看她的掌心,又看她的五官。看得幼仪心里发毛,暗自嘀咕,前几日初次见面的时候不是瞧过,现在是怎么了?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听见旁边的陆嬷嬷笑呵呵的说道:“老太太第一次见四姑娘就说她有福相,老太太的眼光从来都不错的。今个儿大师批了四姑娘的八字,也说是不可言。奴婢没念过什么书,却知道一个词‘贵不可言’,想必大师的意思便是如此了。”
幼仪听见这话一愣,大师是谁?怎么无端批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她满脸疑惑,又听封氏笑着说道:“大师还说老太太的八字好,能福荫子孙。我看四丫头即便有福气,也是托了老太太的福。”
封氏倒是说奉承话的高手,总是说得这样自然、贴切又惯会见缝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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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心里的算盘
幼仪听见庙里的大师给自己批八字,给了“不可言”三个字,心里不由得顿了一下。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褒义词,自己死后重生,可不就是不可言嘛。这话要是说出来,十成十的人会认为自己疯了,要不然就是邪祟附体。大师就是大师,幼仪谨记“不可言”这三个字,连做梦都要提醒自己,千万别说漏嘴。
可老太太却觉得不可言就是贵,看这个孙女的眼神都充满了期望。金家始终进不去都城真正的贵族圈,一是因为家族里根本就没有正三品以上的大员,二是没有真正的世家贵族做靠山,从金家发迹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位姑娘嫁入高门。直系、旁系、姻亲都算上,全都混都城贵族圈的外围。
细数金家三房现在的男孩儿,唯有瀚哥儿稍有些灵气,若想要入仕途有出息恐怕要二三十年。况且其他兄弟没有个帮衬,凭他一己之力不好往上爬。反倒是金家几姐妹,一个塞一个的出挑,尤其是玉仪,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模样端庄大方行事进度有度。老太太算是有些见识,觉得玉仪有大家风范,嫁到高门去做当家主母完全够格,只是缺少时运。她跟瀚哥儿又是同胞姐弟,有她拉扯帮衬,瀚哥儿在官场也容易些。大房混出头,再提携其他两房,金家慢慢就会成为底蕴深厚的世家。
眼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幼仪竟然有贵不可言的命格,这让老太太深感意外又觉得窃喜。什么叫贵不可言?就是高贵到不敢轻易议论!不敢让人议论的贵人都有谁?还不就是朱墙里面的人物!
一想到这些,老太太不由得细瞧幼仪,心里的惊喜瞬间就少了一些。幼仪确实有些福相,可要做贵人……
封氏面上带笑,眼神却有些犀利。她也把幼仪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瞧了个遍,烦躁的心稍微平复了些。
就凭她一个不出彩的小小庶女,再怎么也攀不上高枝。大师只说不可言,在她想来没什么可说的也未可知。况且,大师什么的话听听就好,哪能像圣旨一样准?若说金家出凤凰,那也该是玉仪才对!
这会子其他姐妹打外面进来,玉仪打头,她先给老太太、封氏,利姨妈见礼,随后看见幼仪过去拉住她的手。
“四妹妹怎么自个儿回来了?我刚说没瞧见你,已经打发人去后山那边寻了。这里不比府中,容易迷路人又杂乱,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了不得!况且你跟着姐姐们一起出去,你要是出事,我是难辞其咎。不过今个儿这事怪我,应该把你们都照应好。四妹妹到底跑去哪里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玉仪心机重,一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最后这话也有试探的意思。
幼仪又把内急的理由说了一遍,“什么事都没有,让大姐姐劳心了。”
什么都没试探出来!玉仪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母亲,看见母亲低头喝茶并未说话,心里有些狐疑也只好暂时按捺住。
众人又歇息了一阵,封氏见时辰差不多,就向老太太请示下山。
幼仪仍旧跟利氏两姐妹一辆车,可能是这一趟累了,宛柔一路都安静地闭着眼睛,倒清净了。经过闹市,一切恢复正常,官差和御林军一个都不见。幼仪不由得想起郝连玦那双眼睛,又想到他临走时说过的话,周身不由得泛起一丝凉意。
二皇子的品行众所周知,那可是个不讲道理,生冷不忌的主。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心思缜密的幼仪发现了一个对她很不利的事实。就连高傲冷酷的郝连玦当着众人的面,也要留几分颜面给二皇子。可偏偏她看见了二皇子最丢脸的瞬间,她能有好果子吃吗?二皇子不敢把郝连玦怎么样,可碾死她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况且二皇子满腹的怨气没有地方发泄,她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出气筒。
看来她真要多念几句阿弥陀佛,祈祷二皇子晕倒之前并未看清自己,醒来会忘记一切!
回了金府,还不等众人用晚饭,幼仪贵不可言的命格就传遍了整个金府。崔姨娘忙不迭去了冬苑,看见幼仪便一边笑一边哭起来,“我这半世没白白熬,总算是等到四姑娘出头之日了。四姑娘千万记住一句话,只有锦哥儿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不管今后姑娘怎么样,总要有娘家人扶持才成。”
“姨娘这是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幼仪一皱眉,心里骂她糊涂至极,“别说不过是些没影的话,就算是事实,姨娘这番话也是没道理。”
听见幼仪语气严厉,崔姨娘小声嘀咕道:“这里只有咱们两人,我才说掏心窝子的话。哪怕是再有一只小猫小狗,我都不会直言,我又不是愚蠢的人。”
幼仪听了她的话直想乐,她蠢就蠢在没有自知之明,还总做些自以为聪明的事。
“这里没有旁人,我也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姨娘好好听,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幼仪耐心地跟她掰扯,“整个金府,只有我跟锦哥儿是同胞姐弟,自然是最亲近之人。可我是个庶女,他不过是个庶子,我们姐弟联手又能怎么样?姨娘说的对,不管以后我怎么样,都要有娘家人扶持才成。
可这娘家人是谁?单单锦哥儿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俗话说得好,独木难成林,浑身是铁能碾出几颗钉?离开金府这棵大树,谁都成不了事。所以,不仅是我,包括锦哥儿和姨娘,都要盼着金府好,盼着瀚哥儿这个嫡子能挑起重担,盼着二房、三房那边出人才。金家这棵大树繁茂了,我们也好乘凉!
老太太最讲究规矩,太太虽然不喜咱们,可碍于悠悠之口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往后姨娘言行都要谨记‘本分’二字,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崔姨娘细细品味幼仪说得每一句话,满腹感慨,心里复杂极了。
☆、第三十九回 突变
崔姨娘听见些风声,高兴的走路都带风,见了幼仪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幼仪的另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她如醍醐灌顶。自从幼仪打田庄上回来,她不仅一次这样点醒崔姨娘。只是崔姨娘天资愚笨,当时听进去了,过些时日遇见事情又犯二。
眼下崔姨娘细细玩味幼仪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得非常有道理。不管自己有多么憎恨封氏和她的子女,一个“金”字就把她们紧紧拴在一起。而且嫡庶分明难以逾越,想要出头就必须借助嫡系的力量。她作为姨娘,要懂规矩守本分,不能痴心妄想做出混账事拖累她们。
“姑娘真是长大了,凡事想得都比我长远。”崔姨娘觉得幼仪一下子就成熟了,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酸楚,“不知道你在庄子上吃了什么苦,突然就看明白想通透了。我这个年长的人,倒是深陷其中始终搞不清楚状况。罢了,往后我只守好本分,做好姨娘就成了。只是我教不好锦哥儿,又不敢指望太太,我瞧着他十分听你的话,你就多管教管教吧。”
说完这话,崔姨娘回去洗脸卸妆,换了素净衣裳,去给封氏请安也规矩安静多了。众人不知道她又起什么幺蛾子,可瞧了两天,她却一反常态,每日除了请安就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偶尔有丫头犯错,她也只让大丫头或者嬷嬷去管教,并不似以往一般掐着腰叫骂。
封氏见状心中疑惑,打发人把易水阁盯紧了。自从老太太来了,这崔姨娘先是偷偷过去请安,被拦在外面,这会儿子又做出懂规矩守本分的模样,她倒要好好瞧瞧崔姨娘到底要搞什么鬼!
老太太知道了,私底下跟陆嬷嬷说道:“桂枝那丫头在我身边的时候还有几分机灵模样,上次她却来请安,我便知她是个糊涂东西。可现在又闹出这么一出,我倒是糊涂了。”
这陆嬷嬷跟崔姨娘的老娘有几分交情,不然上次也不会替她说话。陆嬷嬷听见这话,赶忙笑着说道:“老太太就是想得周全,要依奴婢这简单脑子,只会觉得崔姨娘是被您教训了一顿,这几天终于想明白了!她不过是个姨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跟丫头、婆子没个深浅,看着实在是不雅观。大老爷有三位姨娘,两个通房丫头,只有崔姨娘生养一哥儿一姐儿。她要是能守住本分,大太太也会多照看锦哥儿一眼,对四姑娘将来的婚事也有好处。”
“打理后院没些手段光讲仁慈是不行的,可终究要有个底线。金家的子孙就是底线,谁都不能在他们身上打算盘!”老太太眼睛一立,满脸都是威严,可以看出一丝昔日治家时的模样,“金家虽是百年大家,却跟望族沾不上边。若想要兴旺发达,必须要子孙绵密,一代胜过一代才成。瀚哥儿是有些灵气,可独木难成林,想要成事还要兄弟齐心,姐妹帮衬才行。封氏若是够聪明,她就会想明白这个道理。”
老太太这番话竟然跟幼仪说得不谋而合,若是老太太知晓,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想法。
“大太太是个聪明人。”陆嬷嬷深知自己主子的脾气,她若是说得太多太过,恐惹主子不高兴。
老太太听见这话轻摇了一下头,“未必!”若是真聪明,岂会让一个小小的姨娘钻了空子生下锦哥儿?老太太这辈子也是腥风血雨的过来,老太爷好美色,香的臭的都往房里拉,为了这个老太太没少憋气。可不管有多少美人上了老太爷的床,愣是一个儿子没生出来。眼下金府三房老爷,竟都是老太太的嫡亲儿子!光是看这一点,就知道老太太的手腕了。
封氏进门前几年,一直没能生养下儿子。接连纳了几个妾室,却都接连生下女儿。老太太原本以为是封氏手段高明,在背后搞的鬼。可封氏这边要临产,那边就传来崔姨娘怀上了男孩的消息,而且十月怀胎还平安的生了下来。由此可见,封氏聪明不过如此,崔姨娘糊涂一世也有聪明的时候。
既然生下来,就是金家的子孙,在老太太眼里都是孙子!虽然锦哥儿瞧着并不讨喜,可他骨子里流淌着金家的血,这就足够了。
陆嬷嬷立在老太太身后不言语,她侍候老太太快一辈子,岂能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有些话不是她这个做奴婢能说的,心里明白就好。
这封氏事事精明,可一旦沾上跟瀚哥儿、大姑娘有关就会犯糊涂。希望她别为了省下点嫁妆,护着点家产,就不给庶子、庶女活路,不然老太太定不会轻饶了她。虽说老太太不管杂事,身份却摆在这里。若是拿捏住封氏的错处,一纸休书送回亲家,谁又敢反驳?
崔姨娘静下心来整日在院子里养花弄草,觉得日子倒比想象地好过多了。她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放松,连呼吸都顺畅多了。原来,人只要放在执着舍弃一些东西,她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大老爷也发现了崔姨娘的变化,早上看见她在封氏身边侍候,穿得寡净素面朝天,小脸微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倒惹人心疼。
晚上他去了易水阁,崔姨娘也一反常态,规规矩矩的侍候,不像之前一样聒噪撒娇,逮住机会就大倒苦水。大老爷觉得这样极好,接连去了几晚。
易水阁的人见状十分得意,崔姨娘反而让她们收敛些,不可去外面胡言乱语作事要越发的低调。她还劝老爷要常去太太屋子里,免得让为了家事操劳的太太心寒。
这倒让封氏越发纳闷,她认识崔姨娘也有十来年,自问对崔姨娘非常了解。一个胸大无脑,时常犯二,动不动就像市井泼妇一样的人,怎么就突然转了性?
☆、第四十回 糊涂人
崔姨娘这一改变,倒让金府内宅的所有人都走了心。可没过几日,她就心急火燎地找到幼仪,满脸的担忧还有一丝恐惧。
“姑娘,我觉得这事情不好了。”她觉得自从自己被幼仪提醒之后,突然就变聪明了,想事情也喜欢多在脑子里转几圈。
看见她这副样子,幼仪一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的事情。
她四下里瞧瞧,见屋子里没有旁人,又特意到门口瞧了一眼,还把窗户打开,“这样说话保险,有人进院子就立即被发现。”
这样小心翼翼,到底是要说什么话啊?幼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把手中的毛笔放下,等着她开口。
“我照着姑娘说得去做了,每天除了给太太请安就不出院子。姑娘看我身上穿得衣服,戴的首饰还有妆容,都尽量素净些。老爷见了也欢喜,去我那里次数越发多了。可我思来想去,太太会不会生气啊?我现在变得这样美好,丫头、婆子尊重,老爷喜欢,太太一定生气!让太太生气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前几天太太还跟我瞪眼呢。
虽然我假装不介意,心里却突突。要是太太起了杀心,我这条小命早晚都会没。我死了无所谓,到时候谁还能真心护着姑娘和锦哥儿啊。太太先收拾了我,然后就轮到你们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