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仪听了赶忙回道:“昨晚上我想了一宿,只想让老太太能稍微舒服些,陆嬷嬷能省点力气。我心里也拿不准,怕是自己异想天开。眼下见到实物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天下真有这样的能工巧匠,太让人惊叹了!”
“再有能工巧匠也要有想法才成。”老太太并未多赞赏,心里却对幼仪渐渐认可起来。当初她把幼仪带过来教养,一方面是因为在庙里有高僧的指点,二方面是看幼仪委实可怜,封氏做得有些过分,必须得敲打敲打。
可真日夜相处,老太太便发现幼仪的好处。孝顺、温顺,能坐得住椅子管得住嘴巴,人又勤快,说话的声音虽然软糯,可内容却爽利干脆,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说些什么,是个惹人疼的孩子。
眼下她见幼仪为了自己的病,熬了一夜想出新法子,而且还真管用,越发觉得幼仪是个小福星。
有了这样的神器,老太太不用老是躺着,偶尔还能靠坐起来一会儿,免得躺着头晕脑胀。尤其是大小便,更加省事还干净。
很快,这样的床在都城风靡起来,还有了一个名字“折叠床”。但凡有常年瘫痪在床的人家,只要不差钱都买了,一致反映用起来便利。
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折叠床,自然要追根究底是谁发明的。幼仪的名字很快便在都城传扬开了,大伙都说金府四姑娘天资聪明,才八岁就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若是长大了必然是世间少有的聪明女子。也有人说金府四姑娘为了生病的祖母费尽心思,孝感天地才得了菩萨点化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众人一向对鬼神之事颇感兴趣,他们都觉得第二种传言比较靠谱。更有人把青岩寺高僧的话传扬开,说金府四姑娘命格奇贵,将来贵不可言啊!
一时之间,各种拜帖、请帖蜂拥而至,大伙都想见见这位四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可惜,幼仪一概不予理睬。每日除了在老太太跟前侍奉,就是在房间里写字、看书,似乎外面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老太太见状暗暗点头,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宠辱不惊,任它潮起潮落,只闲坐看云卷云舒。多少世族贵女都做不到这点,难免幼仪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养,看来“贵不可言”这四个字极有可能成真!
这日,幼仪正在老太太跟前侍奉汤药,忽听丫头回禀说是锦绣坊汪老板求见。丫头特意强调,汪老板指名要见幼仪。
她见自己做什么?幼仪心中感到奇怪,加上她对汪老板印象太深,早就有意深谈一次,所以赶忙命丫头把人请进来。
汪老板进来先给老太太请安,送了带来的补品。幼仪这才带着她回了自己房间,吩咐冬雪上茶,然后让丫头全都出去。
“汪老板是大忙人,肯定不会找我闲聊,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情?”幼仪不喜欢猜疑,人就在面前,直接询问就完事。
没想到汪老板竟然笑了,“四姑娘倒是猜错了,我这次还真是专程来找你闲聊!”
听见她这样说,幼仪心里越发疑惑起来。她才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汪老板是大忙人,况且她们二人仅有一面之缘还未曾对过话,不是能特意过来闲聊的关系。
“那好,我早有此意。咱们边喝茶边聊。”幼仪笑着让道,“我知道汪老板游历过不少地方,能不能给我讲讲遇见的趣事呢?”这是她一直感兴趣的事情,眼下总算是逮住了机会。
“外面的世界是非常精彩,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发生不了的。可即便是如此,四姑娘还是让我感到震惊!不知道折叠床这个点子,四姑娘是如何想出来的?”汪老板话锋一转,眼睛直盯着幼仪。
原来汪老板也是对折叠床感兴趣,不过想来可以理解,商人嘛,都逐利。眼下折叠床的生意好做,她想要分一杯羹也难免。
“因为祖母腰部受伤不良于动,我眼见侍候的人和祖母都非常不舒服,尤其是方便的时候。所以我便冥思苦想,最终憋出这么个点子。不过我的点子很粗浅,可以说只有一个雏形,能演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木匠李心灵手巧的缘故。若是汪老板想要再知道详细的东西,可以去东八里找木匠李。”
幼仪看见她眼中带着一丝失望,又听见她问道:“你脑子里还有其他奇怪的点子吗?比如说,人能不能像鸟一样在天上飞翔?巨大的铁皮也能漂浮在海面上,人还能坐在里面……”
幼仪被她的话震惊到了,觉得她是不是发热把脑子烧糊涂了。这些哪里是什么新点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七十四回 姐妹相称
幼仪听见汪老板的说辞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原本她以为以自己得经历,能想到的事情肯定会超前于旁人,对于稀奇古怪的事情接受能力也强。她相信,世上无奇不有,有些事情甚至是你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可汪老板的话还是深深的让她感觉到震惊,她第一反应是汪老板脑子坏掉了,有病!
汪老板把幼仪的表情看在眼中,脸上明显多了一丝失望和沮丧。幼仪看得清楚,她不知道汪老板在失望什么,又为什么沮丧。可她能判断出来,汪老板很正常,而且很认真!
幼仪想了一下,说道:“汪老板奇思妙想,我自叹不如。虽然我对汪老板说得东西不能完全了解,却能感受到它们的神奇。若是真有如此神器,我们人就能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啊。”
“你不觉得我说得是疯话?”汪老板闻听追问着。
幼仪笑了,“正是因为汪老板异于常人,故而才能为人所不能为!这些想法初听属实是荒诞不经,让人觉得可笑之极。不过若是细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奇怪。古有名著《山海经》,上面记录了奇奇怪怪的花草野兽,我们十有八九没有见过。上古神话中的神兽、仙人,能腾云驾雾,劈山倒海,呼风唤雨,我们更是闻所未闻。可它们都曾经存在过,是我们人的寿命太短,见识浅薄罢了。”
“哦?”汪老板面露喜色,“想不到我竟然在这里遇见个小知音,恐怕你是这里唯一一个能跟我交流的人。我原名叫汪韦汝,你以后就叫我韦汝姐吧。”
“韦汝姐是女中豪杰,我只是个足不出户的没什么见识的小丫头,怎么敢称你的知音?”幼仪早就有结交之意,眼下听见韦汝的话也面露喜色。
“好!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好歹我也要表示表示。”韦汝从手腕上摘下一个奇怪的手链。
它是黑色的绳,中间穿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形状的装饰物。搭眼一瞧再平常不过,还不如街边的小玩意儿抢眼。可当韦汝把这个有些简陋的手链戴在幼仪手腕上时,幼仪立即感觉出异常。
那黑色的绳竟然能自由的伸缩,似乎有很大的弹力,就像是用牛筋做成的。那块五角星的装饰物似玉非玉,又不像翡翠和琥珀,比它们都温润,都纯碎,都柔软。细看它的做工,竟然是立体一次成型,找不到接缝的地方。
“这物件有些特殊,估计世上少有。韦汝姐姐好大方,我一定会好好戴。”幼仪不是矫情的人,她看出韦汝是真心诚意的送礼物给自己,便没有拒绝。
送出去礼物的人,看见收到礼物的人欣然接受珍惜对待,心里自然会很高兴。韦汝看见幼仪如此,不由得点点头,觉得自己果然没看走人。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普通,实则却不俗。
“韦汝姐姐,我知道你游历过不少地方,能不能捡有趣新奇的事情给我说一两件?”幼仪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
虽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可一个女人独自去走南闯北还是一件胆大妄为的事情。
韦汝似乎很愿意跟她说话,两个人竟然聊了一个多时辰。后来是韦汝想到自己铺子里还有事情,这才不依不舍的走了。她告诉幼仪,可以随时去猫耳朵胡同汪家小院找她,欢迎之至。
幼仪听了十分高兴,今个跟她畅聊,幼仪觉得受益匪浅。可是因为老太太卧病在床,幼仪不好出门,所以之后几天没得空出去。
不巧,都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让金府也跟着忙乎起来。
原来,皇上突然下旨要小选,主要是给成年的皇子、世子们选妃子。凡事官居五品以上,家中有年满十五岁女儿尚未婚配,都要送到宫里遴选。若是被撂了牌子放出来,再自行婚嫁。户部正在进行登记造册,虽说金家四姐妹年纪尚小,可宛若却满了十五。利老爷不过七品,却因为有皇上御赐的封号被列入其中。
利姨妈听见这消息高兴地不得了,正发愁没由头拒绝沧州那边得婚事,眼下竟迎刃而解。有什么比奉旨参加小选更重要?
封氏赶忙帮着张罗,订做衣裳、首饰,请宫里面放出来的嬷嬷教授礼仪规矩等等。这次封氏可是大方的很,特意去锦绣坊帮着做衣裳,首饰就用萃华阁的。虽说她手里有韦汝给的银卡,三套衣裳下来还是花了不少银子。可一想到外甥女会成为皇妃、世子妃,她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宛柔看见姐姐要进宫参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自己怎么不再大两岁。
新皇登基之时曾有臣子上奏广选天下贤德之女,以充盈后宫,绵延皇家子嗣。可皇上以为先皇守孝为由拒绝了,这一竿子就支到了三年之后。好不容易小选,可她又没赶上。三年之后她的年纪又大了,肯定有了婆家,好好的飞上枝头的机会泡汤了,怎么不让她捶胸顿足?
小选的日期定在年后三月,期间会进行初步的筛选,身体有残疾,样貌看不过眼的会先被刷下来。小选在宫外进行,有专门的嬷嬷检查,只要不是缺点什么器官,或是实在看不过眼,一般都能过关。
果然,宛若轻松过了小选,已经在户部挂了号,就等着明天三月进宫复选了。都城不少人家有适龄的姑娘,教引嬷嬷一时之间成了香饽饽。封氏打听了几个都被别人家请走了,最后使了大价钱又托了不少人,这才请到以为刚从宫里放出来的黎嬷嬷。
这位黎嬷嬷今年才三十岁左右,长挂脸,高鼻梁,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刻板,不太容易接近的样子。听说她在宫里是侍候太后娘娘的,说详细些,是侍候太后娘娘养得那只波斯猫的。因为那只猫到了年纪,前几日刚死了。太后这才想到她已经过了该放出宫去的年龄,就赏了些金银珠宝放了出来。
那些有姑娘参选的人家,听见消息就找了教习嬷嬷,她被放出宫的时间晚,所以才让封氏捡了个便宜。有些人听说黎嬷嬷曾是太后跟前的人,都十分后悔。
这黎嬷嬷在宫外没什么亲人,出了宫暂时没地方落脚。封氏的邀约刚好让她暂居,她先安顿下来再慢慢置房子。
封氏让人把冬苑简单收拾一下,请黎嬷嬷住了进去。她又给黎嬷嬷说家里姑娘多,希望能一起教习,银子自然会翻倍。黎嬷嬷想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反正封氏只说让她们旁听,因此便痛快的答应了。
次日,封氏便把家里所有的姑娘都召到了冬苑。她们一一见过黎嬷嬷,行了简单的拜师礼,打今个儿起算是开始学习宫里正统的礼仪规矩了。
黎嬷嬷知道自己主要是教金府的表小姐,可她搭眼一看,心里却并不看好。她在宫中多年,太知道后宫女人的生存之道了。美貌是第一张王牌,家世是长长久久的保障。若是这两样都平平,那么就要会奉承溜须,抱住某位贵人的大腿,没有皇上眷顾也能平安度日。虽说皇妃和世子妃差了一等,却到底也是皇室的媳妇儿,规矩什么的都差不许多。
可眼前这位宛若姑娘,模样只能算是中等,家世自然是排不上号,再看她慢条斯理不好说话的性子更不是个伶俐的主。这样的人进了皇家,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皇妃和世子妃她肯定是捞不着边,若是调教好了,兴许能混个侍仪当当。可这往后的日子嘛……不好说啊。
再瞧余下的金家四姐妹,却是各有千秋。若是再过几年,齐刷刷四个小美人。
黎嬷嬷心里有了算计,暗暗揣度利姨妈和封氏的意思,竟是要豁出银子尽全力想要把宛若推上去。每日里,好吃的,好喝的,不要钱似的往冬苑里面送,见了她更是客套敬重。
况且金府出的银子并不少,黎嬷嬷也就使出些力气来。一来是怕坏了自个的名声往后接不到这样的活计,二来真是看在银子和诚心的份上。
本来宛柔还在反思中不能出屋子,宛若看妹妹可怜便趁机求情。利姨妈也想归拢归拢,磨磨她的性子,就让她跟着众位姐妹一起学习了。宛柔听说黎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人,又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候过,学得极其认真,言行举止规矩极了。
黎嬷嬷从立、坐、行、卧教起,要求非常的严格,差个一星半点都不放过。一个动作不合格,会让她们重复做上几十遍,知道她满意为止。
只三天,姐妹们就累得蔫头蔫脑,一个个全然没了当初的兴奋和期盼。倒是玉仪还精神些,咬紧牙关硬撑着,不说一句苦。黎嬷嬷见状暗自点头,到底是嫡出,就是大方受教。
韵仪累得不行,就找机会耍滑头,被黎嬷嬷发现狠狠教训了一顿。黎嬷嬷让她头上顶着一个碗,里面装着多半碗水,走路的时候不允许用手扶,若是水洒出来就呵斥重来。
☆、第七十五回 激将
接连训练了五天,众姐妹苦不堪言。第六天头上,姐妹们带着一脸倦色又聚在冬苑。黎嬷嬷看看众人,竟笑着说道:“今个儿咱们不练仪态,舒舒服服的坐着听史记。”
玉仪等人闻听面露喜色,一个个找舒服的地方靠坐着,身子尽量放松恨不得瘫在椅子上。黎嬷嬷瞧了她们一眼,并未呵斥阻拦,而是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
“先祖皇帝当政期间,天下初定,虽然八方来朝却难免有心怀异心之人。当时突厥来使说是要表演齐射,先祖皇帝欣然答应。没想到,那个突厥来使是想找机会嘲笑我们大禹。他表演的是走马射花,就是骑着马飞快地转圈,然后射百步以外的花。
他骑着彪悍的野马,绕着小校场飞奔,跑起一溜烟来,看见他把弓拉圆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瞧。可是本来瞄准远处牡丹的他,突然调转马头,弓箭也对准了先祖皇帝和嫔妃们坐得位置。这让众人都大惊失色,可不等有人反应过来,一杆箭已经急速射了过去。
众宫女、太监登时慌乱,有人挡在皇上跟前,有人四下逃窜……唯有良嫔娘娘正襟而坐,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箭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就到了良嫔近前,跟前的嬷嬷吓得惊叫着瘫坐在地上,却见良嫔娘娘仍旧面不改色。
箭贴着她的头皮,从她头上戴着的那朵花的花蕊中间传过去,射到后面的大树干上,深入足有二寸!再瞧良嫔娘娘,她手中端着满杯酒的酒杯,竟然连一滴酒都没洒出来。
那突厥来使见了仰头拍手大笑起来,皇上的脸色十分难看,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竟敢当着皇上的面公然试图杀害嫔妃,若是搁到一般臣子身上,那可是灭九族的罪过。可眼下四方未彻底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战争。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能获得喘息、强大的时间,皇上并不希望发生误会争执。不过,当着满朝文武和其他小国的使臣竟然闹出这么一出,该如何收场呢?
现场沉闷了一阵,倒是良嫔娘娘站起身,端着酒杯笑着说道:‘我常闻突厥多善骑射的勇士,如今看来此言不虚。使臣的表演给我们带来了惊喜,这杯水酒不成敬意,我敬使臣一杯。’说完抿了一口。
据史料记载,良嫔娘娘始终面带微笑,不曾有半点慌乱和惧怕。那突厥使臣不得不折服,赞叹着回道:‘素问大禹女子足不出户,整天只知道相夫教子。如今看见娘娘风采,才知道传言未必是真。娘娘的胆识过人,更是机智聪明真让我大开眼界。’说完才对着先祖皇帝和良嫔娘娘行正礼。
事必,皇上问良嫔面对危险为何如此镇静?良嫔娘娘是这样回答的。”幼仪听得入了神,其他人也都睁大了眼睛,连点心都顾不上吃了。
黎嬷嬷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良嫔娘娘说,‘皇上未动,臣妾若动岂不是坏了规矩?况且大禹的江山是皇上出生入死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臣妾身为皇上的嫔妃,虽无福跟随皇上上战场杀敌,却也有一腔热血,也无惧小小突厥的一杆利剑!
我们大禹地处中原,礼仪规矩从古至今沿袭上千年,变更了不少朝代,却让八方小国来朝,令四方异族臣服。懂规矩才能成方圆,武力只能让人屈服,唯有精神信念上的吸引、折服,才能让人心所向。
臣妾乃大禹的嫔妃,自然要拿出架势来。若是在小小突厥使臣面前失仪,岂不是丢了咱们老祖宗的脸面?臣妾就是想用这种态度告诉那些异族番邦,即便是我们大禹的女人,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姐妹们听到这里个个露出敬佩的神色,觉得良嫔娘娘真乃奇女子也!不知道这良嫔娘娘容貌如何,最后是什么结局?
“皇上听见这番话不由得点头,想到后宫初设,一切都还没成局势,便命良嫔娘娘协助皇后打理。皇上还让她调教礼仪嬷嬷数人,拨到各个宫中管理宫女、太监。之后有新进宫的小主,也都要去她那里学习规矩。
良嫔娘娘虽然长相排不上最上等,却因为恪守规矩礼仪倍受皇上宠爱。从嫔升到妃,再到贵妃,最后是皇贵妃,成为先祖皇帝时期后宫屹立不倒的女人。如今,宫中沿用的规矩还是那时候传下来的,虽有改动却并不多。
那些世家子弟,打小就会请教养嬷嬷教授宫里面的规矩。她们一年到头,不知道要进宫面圣多少次,绝对不能冲撞宫里面的贵人。眼下我教给众位姑娘的不过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圣驾面前失仪,轻了是一顿呵斥,重了会丢掉性命还会连累家族。
只是府上跟那些世家不一样,姑娘们也不是打小接受训练,所以若是不想吃这个苦就算了。打明个儿起,我只教导宛若姑娘。”黎嬷嬷话锋一转,才算是说到了今天的重点。
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够重,玉仪闻听不由得咬了一下嘴唇。她一向自恃甚高,常常认为自己不输给那些世家小姐。黎嬷嬷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金府连二流世家都算不上,府中的姐妹们似乎没什么机会能见到圣驾,所以学不学这样规矩无所谓。她这般要强的人,岂能轻易放弃?
“听嬷嬷一席话,胜过读圣贤书。”玉仪站起来说着,“人们常说世事无常,多学些东西肯定要比不学强,我们愿意学!虽说我们姐妹资质愚钝,好在嬷嬷是高师。往后我们一定不会偷懒,更不会喊苦喊累。只要学得嬷嬷三分本事,以后出去交际也不至于丢嬷嬷的脸。”
这话说得更是巧,表明了决心,又委婉的说出“名师出高徒”的话。若是她们姐妹学不好,黎嬷嬷有甩不掉的责任。
黎嬷嬷盯着玉仪瞧了几眼,笑了,“有大姑娘这些话就好,打今个儿起咱们就正经起来。剩下的几位姑娘没有异议吧?”
额,这才开始要正经八百的训练?前几日都把她们累成狗了,若是再增加强度可怎么了得?众人心中都这样想,却并未有人打退堂鼓。
韵仪一向在心中暗自跟玉仪攀比,又想着压绣仪、幼仪一头,她见玉仪这样说,自然要跟着;绣仪一向没有什么主意,姐妹们做什么她都随着。幼仪倒是无所谓,这几日白天累,吃饭吃的香,睡觉也安稳,倒觉得浑身舒坦多了。权当成是锻炼身体,有益无害。
接下来,黎嬷嬷的训练果然更加严厉起来。众位姑娘从痛苦到接受,最后到游刃有余,让黎嬷嬷不由得暗暗点头。
她们的学习内容从坐卧立行到茶道、插花、服饰首饰搭配,到背诵宫规及一些心照不宣的宫中禁忌……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幼仪每天不仅要学习,还要亲自照顾卧病在床的老太太。老太太见到她辛苦,便每日吩咐小厨房变着法的做好吃的。
幼仪吃得不少,可人没胖身量却蹿了起来。她的眉眼也渐渐长开,露出些少女的苗头,看着比之前更秀气了。玉仪的身材更是变得玲珑有致起来,胸口已经鼓起小小的包来,有了大姑娘的模样。不过才两个多月的学习,宛若身上隐约有了大方的气质,开始从小家碧玉往大家闺秀上转变。
转眼就到了年下,黎嬷嬷没什么亲人,就留在金府过年。老太太不再整日躺在床上,她可以靠坐着了。大年三十的那天,老太太被抬到宁安居去吃团圆饭。吃完饭又聚在一块说笑了一阵,她见天色渐晚便张罗回去。封氏不敢留,怕天黑路不好走,尤其是外面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抬春凳的几个婆子眼神都不好,再摔一跤可就糟了。
“我老婆子不像你们年轻人,玩儿都没精力玩儿。不管什么年节,到了往常睡觉的时辰就犯困。况且有我在你们难免拘束,今个儿过年,怎么乐呵怎么耍。只一点,这屋子里面炕上炕下都是蜡烛、灯火的,要加小心。”老太太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封氏几句。
所谓,老不舍心,少不舍力,正是如此吧。
幼仪自然要跟着回去侍候,老太太不依,让她留下跟姐妹们多玩一会儿。可幼仪只坐了一会儿,到底是先告退回去了。她不是小孩子,对过年什么的没多大感觉。反而觉得还不如平日,炮仗从子夜开始就放个不停,搅得人睡不好觉。而且还有守夜的习俗,熬到天亮又要早起。大年初一又要赶早给长辈拜年,这样才能勤劳孝顺这一年,累的人没什么精神。初二有姑爷的人家开始迎贵客了,初五要包饺子,初七吃石磨豆腐,十五元宵节看花灯吃汤圆,一直都是乱哄哄的闹腾。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个年才算是正式过完。
今年正月十五倒比往年不同,黎嬷嬷说要带着姐妹们去街上赏花灯猜谜,姑娘们听了都期待起来。
虽说姑娘家不能轻易出门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一年有两天是破例。一是正月十五赏花灯,二是三月三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