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星辉下,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一脸无奈的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子对他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溶溶光火下的她,退去了白天的警惕精明,多了几分娇憨可爱;这一发现让楚烨不禁心软,主动伸出手去帮她买下那盏灯笼。
嗷嗷嗷,徐昭看见楚烨的动作立刻就激动了;真的好想看装逼的万岁爷手提着圆滚滚、粉嫩嫩的兔子灯笼陪她逛灯会哇。
徐昭沸腾的心还没激动够,一声轰鸣的炸响如惊雷般瞬间在人群踊跃的大街上炸开。
——轰!
沉浸在人海中的京中百姓还没从热闹的节日气氛中反应过来,直到冲天的火光如火龙般点燃了街道两边高悬的灯笼;一道惊恐的吼声如利刃劈来:“快逃!走水了!”
一声惊吼让处于迷茫游人立刻从无知中回过神,出于求生的本能,本是攒动的人群顿时大乱;一时间,一张张惊恐的脸,一声声求救的呼喊盖过了节日的气氛。
火势来的太快,借着夜晚的秋风更是如鬼魅毒瘤攀缠,几乎是在眨眼间的功夫,街道上用来庆贺高悬的灯笼都被依次点燃,甚至连装点的彩绸都变成了火蛇,随着鼓动的风随意摆舞。
热闹的京城大街,一瞬间变成了火海;在火海中求生的人们,在这一刻都显得极为渺小可怜;而在这人群中,徐昭和楚烨也混迹其中,由御林军和徐诺保护着急急撤退。
徐昭怎么也没想到看个花灯也能撞见大火,她整个人都被楚烨紧紧地抱在怀里,数名御林军呈展翅之态将他们二人护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可在如此混乱的状况下,纵然御林军武功再高也难敌张皇无措下四处逃窜的人流冲撞。
所以慢慢的,先是几个御林军被人群冲开,跟着徐昭感觉楚烨紧抱着她的手臂开始力不可支,直到又一股人群的汹涌挤来;徐昭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自己便被人流从楚烨身边冲走。
“阿昭——”
一声惊颤的呼声成了徐昭被冲走前听到的最后声音,是谁在叫她?大哥?还是楚烨?
看着在人群中越挤越远的楚烨,徐昭蛋疼的就差捂脸泪崩了;你说你这熊孩子,头一次带妞出来约会,咋就不把她抓牢点呢?看吧,现在好了吧,被人群挤散了吧,回头还得费劲儿找……
徐昭心里的白眼还没大大的翻出来,只觉得腰间突然一疼,跟着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别动,跟我们走!”
啊唻?这是什么情况?
徐昭浑身绷直,转着眼珠子低头去看腰间之物,不看倒好,一看顿时猛抽凉气。
哇呀呀!好一把削铁如泥的锋利匕首;不过,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不是该称赞这把匕首的时候吧;楚烨啊!救命啊!有人敢在你的地盘动你的妞儿啊!
☆、020:英雄,贵庚?
来者不善,楚烨和大哥又都不在身边,眼下又处于这要命的环境,徐昭就算是想逃也有劲没处使,所以在感受到腰间锋利的匕首分分钟都能要她性命的同时,她一脸胆怂的双手举起,十分配合的说:“我说这位哥们,我不动也不逃更不喊,不过你倒是快些想想办法,这赏灯大会都变成火海了,咱们再这样耽搁下去,不是被烧成灰就是被活活窒息而死,你们只是打劫,不会是想留下来一起跟这些纸糊灯笼陪葬吧!”
打劫之人没想到徐昭会这么配合,先是怀疑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跟着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哨声从远处传来;徐昭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因大火而变的燥热的热风吹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待她好不容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人抱着飞起,而那人的武功显然是极高,居然一跃而起,一路踩着他人的肩膀飞跑的如履平地。
望见这一幕,徐昭忍不住惜命的吞咽口水;还好她刚才乖乖配合这家伙,要不然依他的武功,想要她的小命还不是信手拈来。
拜这位高手所赐,徐昭几乎是在几息之间便离开了早已变成火蛇的大街,再回头一望,先前红绸高挂、景致错落、热闹非凡的大街早已被烧的七零八落、断垣惨相;恐怕谁也没料到好好的一个七夕佳节在最后变成了这样一幅人间惨像,不知有多少人是抱着欢庆的心态来观灯猜谜,可最终却留下性命与这冲天火光相伴。
徐昭被劫持之人放下,一身锦绣的衣衫上带了污渍,细嫩的脸颊也被火光烤的发红发疼,可她没注意这些,只是看着吞天的火舌,问身边的人:“我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这突然乍起的大火很像是被有心人为之;不要告诉我,这场火是为了专门抓我才放的。”
劫持之人看着眼前的女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大梁皇后可不是这么好抓的,且先不说有武功高强的御林军随时保护在侧,光是心思缜密的天子寸步不离就够要人头疼的;如果不闹这一出,怎么能请到皇后娘娘去家中做客。”
徐昭见来人一语便道破她的身份,惊愕之后却是轻轻哂笑:“瞧你们客气的,不就是做客吗?好酒好菜美人备好,我一定不请自来。”
说完,徐昭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不远处一辆停着的马车走去;可掩在宽袖下的手却越攥越紧;妈的!这帮混蛋将人命看成了什么?为了掳走她,居然点起大火制造乱局?抓人是不是?放火是不是?好,那她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劫持之人看着徐昭大胆而无畏的背影,隐在火光下的脸忽明忽灭,一双晦暗深思的眼睛紧粘在徐昭的身上;常年刀口舔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绝非简单,看来那人想利用她完成大计,怕不是上策之选。
*
三刻过后,徐府大宅。
一场大火,几乎将整个京城的上空都烧的通红发亮,而徐府大宅内更是灯火通明,气氛严肃。
楚烨神色不明的端坐在梧桐院的书房内,听着徐诺从外面带来的消息,俊逸的眉峰拧的更紧:“消失无踪?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徐诺的脸色一痛,“都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皇后娘娘,属下这就再去亲自寻找,一定把娘娘带回来。”
“站住!”楚烨叫住因为着急而眼睛通红的徐诺:“你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冷静的去找人?”
徐诺低下头。
楚烨分析道:“阿昭聪明伶俐,就算是被人流挤走,也不会轻易葬身在大火之中;而且朕总是觉得这场火来的太诡异。”
“皇上是怀疑……”
“皇上,九城兵马司王将军和京兆尹赵大人来了。”门外候着的福全打断了徐诺的话。
楚烨看了眼着急的徐诺,一把拽掉挂在腰间的金牌扔到他面前,道:“你先不要冲动,拿着朕的令牌调动京中防卫禁军,守住四座城门,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出去。”
徐诺捧着金牌,不解的看着眸光深远的皇上,直到听见这人间帝王的喃喃自语:“或许,找不到人是件好事。”
——
徐昭坐着简易的木质马车一路三晃的浓重的夜色中赶路,待冷静下来这才有心情观察坐在对面一身普通护院打扮的劫持之人。
男子身量极高,生的五官硬朗、线条分明,因为是武人的关系,大马金刀的坐着也有股杀伐气势,尤其是脸上的那对眼珠子,更像是浸在血里似的,要人一看都慎得慌。
徐昭叹了口气,再次肯定这哥们她真不认识;既然不熟,多聊聊应该就熟了吧?
“兄弟,贵庚啊?”
“……”默!
“哥们,娶妻了吗?我有不少手帕交都是单身,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依旧默!
“看兄弟你出手不凡、武艺卓绝,应该不是京中人士,不知在哪儿高就?”
“……”他妈的还是默!
得!她这热脸把人家冷沟子贴的,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徐昭瘪了瘪嘴,干脆自暴自弃:“我说这位英雄,你看我这人也被你掳来了,马车也坐上了;您跟我说两句话是会死呢还是会死呀?”
挟持之人终于有了动静,一双冷飕飕的眼睛转到了她身上:“皇后娘娘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怕什么?”徐昭摊了摊手:“你要是宰我早就宰了,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功夫抓我吗?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不像是朝廷中人,倒像是江湖上的杀手或是养的死士,英雄,你是哪种人?”
英雄似乎很不屑徐昭口中的两种人,用一副别侮辱他的眼神鄙视着徐昭:“我欠了一个人情,抓你是还他。”
靠!为毛你们欠人情,都要以欺负老子来偿还?先是一个小香不够,现在还要加个你?
徐昭气的直跺脚:“英雄,你知不知道乱抓人是很不对的行为,退一万步讲,你抓别人也就算了,可你抓的是我,我是谁?我的男人是皇帝,你把皇帝的老婆给抓跑了,你这不是在挑衅楚烨吗?我跟你说,楚烨不是只好鸟,得罪他的下场可惨了。”
英雄自负一笑:“他想让我下场凄惨也必须能抓到我才行。”
徐昭被这句大实话堵的有些无语,依这位英雄刚才在火海中抱着他飞奔的架势,别说是普通的御林军了,就算是习武成痴的大哥出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抓不住人,欺负他个毛啊。
徐昭顿时有点蔫:“你说,那个叫你抓我的人是看上我的色还是看上楚烨的色呀?”
英雄用一种看抽风症患者的眼神瞅着徐昭:“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徐昭龇牙笑:“正所谓知己知彼嘛,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英雄撩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用做心理准备,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话音一落,马车也跟着停下来;顺着英雄撩起来的车帘往外看;只见外面一片火光,而在这片火光中,一个长身直立的身影直拉拉的戳进徐昭的眼底。
徐昭在看清那人是谁后,顿时就不淡定了。
奶奶个熊!居然是这小子,宁国侯府世子爷,宁威。
徐昭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制造出七夕之夜京城大火惨案并把她一个堂堂皇后从楚烨眼皮子底下掳来的家伙居然是这混不吝,当场差点给气炸了。
你说这宁国侯府是不是天生就爱跟他老楚家过不去?
先是一个宁霜给楚绍戴了顶绿帽子,现在这个宁威又把楚烨的老婆给掳来了;这对作死的兄妹俩啊,这是要活活要把上一代宁国公从祖坟里气活过来的节奏啊!
☆、021:银毛雪兔(二更)
徐昭气的一蹦三跳的就从马车上滚下来,冲到比她高整整两个头的宁威面前,伸出手指指着这厮的鼻子大骂:“混蛋,你连姑奶奶都敢掳?你他妈不要命了!”
可这混不吝却全然不将叫嚣的徐昭放在眼里,一把拨开挡在眼前的女人,冲着漫步走过来的英雄,双手抱拳:“有劳段王爷亲自走一趟。”
段王爷?
徐昭成功被吸走注意力,回头看向抱着她飞跑出火海的英雄;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大梁的众多王爷中没有姓段的,只有邻国大宛,有一个领兵驻扎边陲的外姓王爷姓段;难道这家伙就是……
徐昭吞咽着口水,感情宁威才不是那个不要命的,这位英雄大哥才是真的不要命;他堂堂领兵王爷不好好在自己的国家保家卫国,却冲到别的国家抱走了他国君主的皇后,他这是要做什么?他娘之他这是要干什么?
段清无视宁威的巴结和示好,双手背在身后,红彤彤的火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更高、更沉:“本王已经履行承诺,从此与你们大梁再无干系,你用不着在这里与我虚与委蛇。”
宁威讪讪,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就被身后的某人一掌拍飞。
徐昭蹬蹬蹬跑到段清面前,难以置信的将他上下打量个遍,最后做出一个蛋疼菊花紧的表情,抱着自己的脑袋差点狼嚎出声:“你堂堂一个王爷,不在王府里吃香喝辣,偏偏不远万里长途跋涉的来到他国打劫一个女人,你能把你的生活过的更不着调点吗?”
段清道:“君子一诺,重如千斤!”
“啊呸!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怎么能因为一个人情就干昧良心的糊涂事。”
段清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喝的噎住,看着面前瞪着一双熊熊怒火眼珠子的女子,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宁威反应快,立刻冲上来拉住徐昭:“你能有点身为人质俘虏的自觉性吗?谁让你开口说话的?”
徐昭一把甩开宁威的拉扯:“你知道劫持我的下场是什么?你他妈要造反?”
宁威双手一环胸,得瑟的哂笑:“皇后娘娘果然冰雪聪明,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哈?这乌龟王八蛋真的要造反?
宁威继续得瑟:“你还不知道吧,宁国公府从来都不是跟六皇子站在一个阵线上的,我们是大皇子的人。”
“大皇子都嘎嘣脆了,你丫现在还造个什么反?”
宁威悲悯的眼神在徐昭脸上扫过:“谁告诉你大皇子薨了?!”
——
徐昭觉得自己的世界有点凌乱,当初楚烨不正是干掉了大皇子,这才顺利登上皇位的吗?为什么现在有人跳出来告诉她大皇子没死,他们依然在继续孜孜不倦的想着怎么把楚烨从皇位上拉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徐家在这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父亲因为登基的是楚烨而每日活的战战兢兢,分分钟都在想着怎么弄死楚烨扶她当上太后,如果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他该多震惊?该怎么办?
投奔旧主?可现在她是楚烨的皇后,徐家早已被楚烨用一道又一道的圣旨跟他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就算是父亲重新回到大皇子的身边,以大皇子多疑的性格,怕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接纳父亲了。
想到这里,徐昭不禁冷冷讥笑,命运捉弄说的就是徐家现在的现状吧;看来她必须想办法向父亲瞒住大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如果被老爷子知道这个惊天秘密,决计不会是再晕过去那么简单。
而大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她也必须尽快告诉楚烨,这俩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定会斗得你死我活;但是潜意识里,她却是希望楚烨赢的,因为最起码楚烨不会在成功后立刻要了徐家人的性命,可大皇子,她就不敢保证了。
徐昭想的入迷,等关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夜色早已过去,初阳冉冉升起。
宁威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出现,二人算是旧识,所以见面也没多余的逢迎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