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卫绍强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全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子的颓废,丧气感。
他看着容颜苦笑,“是我不好,我自己几年来都没办到的事情,竟然看到你们的人之后,以为能……”他说到这里,用力的握了下拳头,抬眼,他起身对着沈博宇两人拱了拱手,最后一躬到底,“刚才那事是我的不是,抱歉。”
“好了好了,即然说开了,那就不提了,卫参将要是没什么事儿,留下来用晚饭可好?”
“不用了,我——”
“留下来吧,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卫参将。”
“沈世子说的是,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颜抬眼看到卫绍强一脸凝重,认真的模样,不禁有些怀疑的眨了眨眼。
这卫绍强,分明就是想来试探他们,做最后身份确认的吧?
所以说,什么捉拿啊,追凶之类的话,全都蒙人呢。
想通这么一点,她便起身瞪了眼沈博宇,却又扭头朝着卫绍强笑道,“你们有事慢慢谈,我让人去备晚饭。”
“有劳县主。”
容颜侧身避过他的礼,眸光清澈,“还请卫参将日后别提县主两个字儿。”她抬头看向卫绍强,纤纤玉指跟着一指沈博宇,“还有他,这世子的称呼,卫参将还是提早改了的好。”
“啊,那在下要怎么称呼?”难道还真的喊什么公子,夫人?
可眼前这两人分明就是没成亲的呀。
对面,沈博宇却是眼神凌厉,“陈公子,陈夫人。”
“是,陈公子,有劳陈夫人——”
沈世子很高兴被人称呼为陈公子……
卫绍强反应了过来——因为,有陈夫人嘛。
这次,他再称呼陈夫人便极是恭敬,认真了起来,“我今个儿要在这里和陈公子请教一番,怕是会诸多打扰,还请陈夫人见谅。”
就为了这么一句陈夫人,沈博宇觉得一会对他好点脸色。
容颜却是好笑的睇了眼沈博宇,摇摇头,翩然转身,袅袅而去。
回到后院,容颜吩咐山茶去厨房备饭,并叮嘱她不许怠慢了客人,打发了山茶退下,她自己歪在靠窗的榻上,脑海里想起了前面说话的两个人——沈博宇要和卫绍强说什么?看着刚才是卫绍强说有事请教,但容颜却是清楚,要是沈博宇没事找这个人,或是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欣赏这个人的地方,沈博宇这大爷似的性子,他才懒得甩人呢。
“小姐,李嬷嬷来了呢。”
玉竹的声音打断容颜的思绪,她坐直了身子,就看到门口李嬷嬷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看到她坐在那里,似是又松了口气儿,待得她行了礼,容颜不禁有些好奇,“嬷嬷这个时侯过来,可是有事么?”
“老奴刚才去前院,多嘴问了句小厮,怎么有官差上门?不会是,发现了咱们吧?”
李嬷嬷的脸色有些差,灯影下,她的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的忧色。
容颜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上前,轻轻的伸手扶了李嬷嬷落坐,“嬷嬷,来的是一位守城的将军,他并不是来对咱们不利的。”
“当真?”
“自然是真的,他这会正和世子在前头说话呢,是之前世子认识的人。”容颜知道自己这会得打消李嬷嬷心头的疑虑,想了想便笑道,“要不,我这里才让山茶做了些点心,正想着派谁送过去,嬷嬷稳重些,便和丁香一块给客人和世子送过去可好?”
“好好,老奴这就去。”
李嬷嬷倒不是怀疑容颜的话,只是她却又怕沈博宇是不想让容颜担心,所以并不曾把话实说了,再一想,她过去送趟茶点,也刚好看看屋子里的气氛,也好心里有个数儿,便笑着应下,亲自端了茶点与丁香去了前院。
容颜坐在椅子上,黛眉微拧,眼底流露着几分的忧色——
李嬷嬷都这般的心思,其他的人呢?
约有两柱香工夫,李嬷嬷便笑着走了进来,给容颜行了礼,“公子说,一会直接把晚饭送过去呢。”顿了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老奴过去的时侯,公子和那位将军正在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可是极好的……”
“我就说嘛,嬷嬷您还不信。”
李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陪着容颜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退。
待得她走后,容颜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出声。
晚饭是容颜自己吃的。
前院里,沈博宇和卫绍强什么时侯散的场,容颜也没让人去问,不过亥时中,沈博宇却是派了人过来,说是要出去一趟,容颜三言两语打发了过来传话的小厮,回头自己也在榻上歇了,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脑海里有一个想法,隐隐约约的却又不成型,让她百思而不得解,到最后,她不知何时沉沉的睡过去……
时间似流水,转眼进入六月。
容颜在后院一连几天没看到沈博宇,第五天的时侯,再也忍不住直接把龙二唤了过来。
“沈博宇去了哪?”
龙二略一迟疑,便拱了拱手,恭敬的回道,“公子在外头有几处生意受了些波折,他这次出去,便是亲自去处理的——”
容颜听了这话先是一怔,继尔便皱了眉,“他很缺钱吗?”
“这事,属下请小姐亲自问主子的好。”不是龙二不说,而是有些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更何况,他觉得,以着容颜和自家主子的关系,主子那是恨不得把心都剖开容三小姐的,自是不可能会对容颜有半分的隐瞒什么的,如今这些事儿之所以不说,一来是容颜以前没问过,二来,不过是自家主子怕容颜凭空担心罢了。
但在龙二这些人看来,主子的担心简直就是没道理的嘛。
容三小姐会被那些事情给吓到吗?
所以,他在这里就使了个心眼——让小姐自己去问,公子肯定会说的。到时侯,公子也不用一边辛辛苦苦的在外头操劳,一边还要担心着家里头了,在龙二的眼里,容颜完全是那种能够绝对信任,而且有能力帮扶自家主子的那一个女人!
别的不说,就凭这一手精湛无双,神出鬼没般的医术。
能救活多少人命?
更遑论容三小姐还有一身的能力,本事……
龙二什么时侯走的容颜都没注意。
她的心思全都集中到了龙二刚才的话上,沈博宇亲自去外头处理生意?
到底是什么生意,非得让他亲自去走这一趟?
而且,他很缺钱吗?
思来想去的就有些坐立不安,而且越想吧,她心里越觉得坐不住,到最后连吃饭睡觉都跟着不能安心了,还好,第七天的时侯,沈博宇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容颜的跟前,看着他一身风尘仆仆,精神虽然看似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但眼底那一抹倦意却是看的容颜心疼,她这会才坐在椅子上想着用早饭呢,看到沈博宇自外头进来,小脸儿就沉了,“才从外头进来不知道去梳洗,去歇着么?”
“我这里又有什么好看的?”又亲自起身向外赶他,“我让人给你去备水,你快去,脏死了。”
这哪里是嫌他脏呀。
分明就是心疼他。
沈博宇笑盈盈的由着她把自己向外推,一边走一边点头,“好,我这就去梳洗,你等我用早饭。”
容颜本想让他自己在屋子里用一口,然后赶紧歇着的,可又怕他不用早饭,说不定直接跑到书房和龙二他们说话去了,便点头,“好,我等下。你别急,慢慢来。”待得看着沈博宇走远,容颜赶紧唤了山茶去把早饭再重新置办,因着沈博宇一路奔波,路上肯定没能好好的吃东西,这身子肯定亏,容颜便直接吩咐,“小米红枣粥端上两碗,汤饺什么的也都备着,还有,中午做些好吃的,顿只鸡要清淡些,排骨的话就红烧——”她这里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山茶只听的眉眼弯弯的笑,“小姐您放心吧,奴婢绝对会让公子吃好的。”
“鬼丫头,快去备早饭。”
早饭是两个人一块用的。
知道容颜心里担心他,饭罢,沈博宇亲自给容颜倒了茶,一脸的歉意,“我以为一两天就好,没想到中间出了忿子——”
容颜看着他脸上的倦意,突然道,“能不能和我说,是什么生意出了问题?”
“……是,一批武器。”
果然是这样。
容颜闭了下眼,她再睁开,神色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什么时侯的事儿,之前,还是长安城出事那时侯?”
“认识你之后没多久——”
容颜的心头一跳,她双眸灼灼的看向他,“是不是,你知道善化寺后的事情之后?”
“……嗯。”到了这个时侯自是没什么必要再瞒下去,他不和容颜说,是怕她担心罢了,如今自己若是不说,这丫头自不会多问,但她心里肯定会胡思乱想,还不如自己把事情和她说清楚,这么想着的时侯,沈博宇便垂眸道,“当时,只是隐隐的一个念头,以防万一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真的走到这一步——”
容颜静静的看着他,半响,声音极轻极轻的开了口,“那么,你想怎样,造反么?”
造反啥的她倒也不是反对,只是现在的时机,成熟吗?
沈博宇本来还等着容颜一肚子的问题呢,没想到他这里才端了茶,一口茶喝到嘴里,那厢一句造反的话就那么随意的吐了出来,他忍不住扑吃一声,把到嘴的茶都给喷了出去,还好容颜躲的快,不然的话肯定就要喷她一脸了,容颜拿了帕子帮着沈博宇擦拭,一边拿眼去瞪他,“你都私下里招兵埋马了,而且又私造兵器,怎的我只说了个造反两字儿,就吓成了这样?”
“你一个女儿家家的,你——”他本是想说,这造反可是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她一个女儿家,怎的这般一点没有顾忌,难道她就不怕?可转而一想,容颜若是和那些寻常的闺秀一般,他还会把她看在眼里么?他笑了笑,握了容颜的手,抬起眸子朝她看过去,“那一步,是迫不得已,最后一步才走的。”
他身受大金朝皇恩这么多年,绝不会轻易造反!
但他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命送到别人的铡刀之下!
所以,那一步,且看着吧。
知道了他的一些底细,不可否认的,容颜多少心安了些——
不管如何,他们也不是没有一击之力的!
大不了,老子不干了,拼了。
眼珠转了转,她看向沈博宇,“你的军队有多少人?”
“十万,而且,分散在各处——”
十万!
容颜眼角抽了抽,她以为,顶天有五万就好……
其实之前真的是只有五万的。
但自打在土固城安顿之后,沈博宇觉得那些力量不足,暗自下令,招兵!
不过这些是不用和容颜说的。
对面,容颜眨了眨,点点头,好吧,她为自己自保的力量又强一分而开心,只是这开销方面,她看了眼沈博宇,暗自心算了一番,再看向沈博宇时已是拧了眉头,“一个月要十五万两?”
大金军队的军饷是一个月每人一两的银子。
余下的五万两吃穿用……
容颜这已经是取的最保守的数字。
其实,如果手里真的有十万大军,沈博宇每月的花费,估计得十六,朝着十八万两的银子流出去。
想到之前每个月沈博宇手里流出这么多的银子,自己却是半点不知道……
容颜眸光流转,笑语嫣然,“原来,我的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大土豪呢,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沈博宇看着她略带几分抱怨的嘟了红唇,似娇似嗔,明明是着恼,却又尽是妩媚,看的他忍不住就弯了嘴角,对着她一脸宠溺的笑,“是我的错,我之前不该不和你说这些事情的。”说罢这话,他伸手握了容颜的手,身子微微前倾,俯身在她的额前落下浅浅一吻,“日后,我保证,绝不再瞒你。”
容颜白他,“等到你觉得遇到危险,不想让我担心,自然就又把今个儿这话给抛到了脑后。”
孰不知,这种为别人好,却擅自作主的行为,她瞧着,挺不舒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