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过没几日,一场秋雨绵绵,院子里的月桂花落了不少。零落的花瓣衬着青石板,雾气弥漫着,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水汽。红墙绿瓦掩映在绿树中,显的是意境十足。
晏秋一身素色衣裙,裹着天青色的披风,整个人显得有些柔弱。她脚上穿着木屐,撑着一把竹骨伞领着婢女,出了院子。
她是个懒人惯会享受,先前暑气太盛不愿出门,如今已经入秋气温骤降,凉爽至极才愿意出门。
屋檐下面的水洼里满是水,晏秋也不嫌自己的白袜被沾湿,垂着眼敛低头走着。
“主子,再往外走就是外院了。”虽说有她们跟着,但是避避闲也好,外院那里可是住着一大群幕僚。
晏秋淡淡撇了一眼采歌,没有说话,却是准备转身离开。
前面的青竹成群,苍翠欲滴。秋雨连绵,连下人也走动的少了,不当值的都缩在屋子里。
雾气开始消散,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寂静无声之时,竹林旁的红墙后面却传来低絮耳语声。
“让你找的东西怎么样了?我家主子可急着用。”女子压低的声音响起,让晏秋准备回去的动作一顿。
细雨落在竹骨伞上,又顺着伞上的纹络落到地上。采薇采歌撑着油纸伞,静静的站在晏秋身后。
“有些眉目了,只是恐怕还要等上些时日才可。”声音浑厚,应该是男子的声音。
“你收了钱可要办事,别给我推三阻四,哼!”女子声音里带着恼怒,夹杂着不满。
“放心吧,过两天就给你寻来。再说殿下回来也得些时日,你急什么?”男子轻笑到,声音有些轻佻。“话说没想到你家主子这么心狠,你也敢跟?”
殿下?正在静静听着的采歌眉头微动,几不可见的看了一眼晏秋。只见晏秋面无表情的听着话,没有半点反应。
“你说什么?这也是你可以说的?”女子压着声音里面满是恼怒,厉声喝到。
“怎么?我还不敢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不说那些了,来让爷香一个,嘿嘿嘿”墙后面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低呼声。
“放手,你这是要做什么?一会儿有人来了,你我都跑不掉。”女子推搡起来。
这里正是外院与内院进出的地方,平日里人来人往,难怪这女子如此担心。
“怕什么,这下雨天的,谁会来这里?好几日没有亲热了,可想死我了。”一阵粗声响起,衣服摩擦的声音越发的大。
雨渐渐大起来,墙后面的声音越发的大,晏秋尴尬的轻声一咳嗽,低声到:“回去吧!”她可没有听人壁脚的习惯。
说完,晏秋转身朝竹园走去。留下采歌与采薇互相看一眼,俩人面面相觑。还是采歌先追上去,小心的打量晏秋的脸色,试探的说到:“主子,咱们……这是不管了?”
采歌脸上带着红晕,神情尴尬。晏秋暗自好笑,摇摇头心到,到底是没经过人事儿的姑娘,脸皮这么薄。
见自家主子表情狭促,采歌脸更是红的不像样,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还说这些做甚?平白污了主子的耳。”采薇从后面赶上来,对采歌呵斥到。
采歌闻言脖子一缩,表情蔫蔫的,也不敢再说什么,连面上的红晕也退去了。晏秋好笑的看了一眼俩人,继续向前走。
凉风习习,丝丝雨滴落到晏秋的身上,她打了一个寒战,拢拢身上的衣服。她衣服的下摆也被打湿,显出深色的痕迹。
“这事儿你采薇姐姐自有注意,你瞎操心什么?”她的声音淡淡,采歌跟在后面看不清她的表情。
事关冀王殿下,采薇自然不会大意放过,她何须操心?
采歌闻言嘴角紧抿,采薇姐姐这么厉害……
采薇淡淡的看了一眼采歌,把目光挪到前面那个渐行渐远的青色背影上,神情晦涩。“你去大厨房安排主子的午膳。”说完这句话,她紧紧手中的油纸伞,提着裙摆快步追上去。
殿下他知道了这事儿,自己恐怕就不能呆在主子身边了。
“主子……”采薇走在晏秋身边,她轻声唤到。
晏秋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她外头看着采薇笑到:“回去吧!这样冷的天。
”
“美景虽好,可着实有些冷。”她摇摇头,拦住采薇没有出口的话。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要是执意弄清楚,反倒不妙。
听得这样的话,采薇也明白了晏秋的意思,她嘴张了张,又把嘴里的话咽下。“这秋天就是有些忽冷忽热,主子今天可真不该出来,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奴婢一会儿回去给您煮点姜汤喝下,祛祛寒气。”
“你倒是细心,我从小野惯了,身子好着呢!”晏秋轻轻摘下一枝秋菊,水珠直颤,落到她宽大的衣袖上。
“晏姑娘可在?”隔着老远,便听到刘管家站在竹园门口询问到,声音带着一丝急忙。晏秋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讶,刘管家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是做什么?
刘管家打着油纸伞,衣摆湿透,鞋子上全是泥点。
采薇不由皱眉,干爹从来不会这样的,他素日喜爱干净,今日怎会如此不顾仪态?
晏秋的眼神在刘管家衣摆处一顿,随即便明白应该出了什么大事儿,不然刘管家也不会冒着大雨来找她。
秋日的雨本来就变化莫测,刚才出去的时候还是清风细雨,如今刚站在竹园门口,雨水便瓢泼而下,天空也是一片墨色,阴沉沉的,十分吓人。
晏秋见此撑着伞赶快朝竹园走去,雨水落在树叶上的噼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刘管家,先进屋吧!”她隔着雨帘喊到,一手放在面前,试图阻拦被大风吹进伞下的雨水。
空中传来雷声轰隆作响,让晏秋本就不是十分大的声音被掩去,还是采薇过去把刘管家喊过来。
回话的碧丝见晏秋回来了,赶快让路给自家主子和刘管家。
只是刘管家未有动作,他站在堂前,面色凝重,对采薇到:“快为晏姑娘收拾行李。”声音沉沉。
晏秋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待追问,刘管家便又说到:“大雨停了之后在西门会合,事情紧急还请晏姑娘见谅。”
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询问,直接不给她机会说话。
“你放利索点,要是有耽搁就不用伺候了。”扔下这几句话,刘管家就撑着伞急忙忙的朝外院走去。
晏秋眼皮一跳,猛地看向刘管家的背影,心里一沉,到底是为什么才让刘管家说出如此重的话来?要知道刘管家可是采薇的义父!
磅礴大雨中,刘管家的步伐带着焦急,如此大的雨也未影响他丝毫。
“主子,怕是有大事发生,还是快回去吧!”采薇在晏秋耳边低声到,面色也是一片凝重。
晏秋点点头,朝屋子里走去。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从竹园门口到正屋不远,经过一个抄手游廊便到了门口。几人的衣摆都在滴水,十分狼狈。
“去把碧叶她们叫来,让准备干净衣服,为主子更衣。”采薇迅速对身后的碧丝吩咐到,说完就跟着已经湿透的晏秋进屋。
“是!”碧丝刚才在院子门口,也见了刚才的事儿,心里也明白事情的紧急性,随意行个礼便朝下屋跑去。
因为下雨天色暗沉的缘故,屋子里一片漆黑,采薇匆匆点上灯,便到木箱里面翻起衣服来。
“随意找一件就好,让其余人来为我收拾行李吧!”晏秋捧着一盏茶,看到采薇的动作,提醒到。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让她措手不及。刘管家刚才脸上的凝重她看的一清二楚,怕是与冀王殿下有关了。
只是冀王远在幽州,此时刘管家来到底是为什么?晏秋心里渐渐升起一抹不安,是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晏秋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采薇正指挥着几个婢女收拾行李。见着她出来便奉上了一盏姜茶,说到:“主子稍等,马上就好了。”
晏秋点点头,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心里沉沉的,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这样大的雨怕是不好出发。
屋子里一直沉默着,只有收拾衣物的悉悉索索声。她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依自家主子这严肃的样子,也下意识的屏气凝神。
雨虽然下的大,好在很快就停了。
☆、第25章 出发
晏秋到门口的时候,刘管家正在和徐仲卿说话,见到她来只是让人把她的行李放到马车上,便又继续和徐仲卿说起话来。
因为太过匆忙,晏秋的行李其实没有多少,很快就放好了。
期间刘管家和徐仲卿俩人都面色凝重,站在马车前看着忙碌的众人。见此晏秋很识趣的站在一旁不上前去打扰。
俩人没说一会儿话,刘管家便转过身扬声问到:“晏姑娘如今感觉如何,可还在发热?”
晏秋听得此话,尚在愣神中,采薇便上前一步说到:“回刘管家的话,主子还未退热,怕是有些不好。”
“好生伺候着,不得有闪失。”刘管家一皱眉,看也未看晏秋,沉声到。
几人站在一起说话,声音也未刻意放小,守在门口的下人们自然听到了这一番话。他们不由暗自疑惑,这晏姑娘听说还挺受宠的,可是如今一生病,殿下还未在府里,就要被刘管家给送走。
前些日子殿下日日宿在竹园,晏姑娘在府里一时风头无两,可是这现在一生病就被刘管家这样对待,这侍妾可真是不被当人看。
可别说晏姑娘是被送去养病的,这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谁不知道王府里最不缺的人就是女人,虽说晏姑娘很是受宠,可是这男人嘛,那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指不定等殿下从幽州回来便能带回来一两个侍妾。
等到了那个时候,这殿下还记不记得晏姑娘是谁,那可不好说。
这些下人们心里明堂的跟什么似的,可就是站在那里眼睛也不眨一下。
“晏姑娘不必担忧,等您病好了,自然就会将您接回来,只是这段时间恐怕就要委屈您了。”刘管家话虽说的漂亮,可却是用帕子捂着鼻子,隔着老远给晏秋说话。
这便是明晃晃的不敬,平日里刘管家再是看不起这些侍妾,也会做做面子情的,更遑论这位受宠的晏姑娘。可如今刘管家做的这样明显,便是显而易见了。
也不知道这位晏姑娘做了什么事儿,让刘管家如此报复。
晏秋与刘管家说话间,周围的奴仆一个比一个精明,肠子也不知道打了几道弯。
“刘管家放心,奴婢定会将主子照顾好的。”一旁的采薇见晏秋不答话,结果刘管家的话说到。
见晏秋不回话,刘管家看起来有些恼,他阴沉的看了一眼晏秋说到:“记住你说得话,晏姑娘要是出了事儿,唯你是问。”
扔下这句话,刘管家一甩衣袖迈着大步朝府内走去,深深的看了一眼晏秋。
晏秋站在原地被刘管家这话给弄愣了神,时疾?怪不得出门的时候采薇硬是给她带了一顶白色纱帽。可是刘管家究竟要做什么?
来不及细想,徐仲卿就已经对她说到:“晏姑娘,请吧!”说完侧身让路。
晏秋飞快的撇了一眼徐仲卿,任由采薇把她扶着,低眉顺眼朝马车走去。
此时的采薇手上暗自用力,竟然隐隐有把她架起来的感觉,晏秋此时也摸不清状况,只得按耐不动。
徐仲卿一袭青衣,整个人显得风姿俊毅。今日的他身上没有那日在水榭外初见的儒雅,反倒有了些许赵锦的冷冽。
晏秋坐上马车后,外面一片寂静,她轻轻撩开马车的帘子,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来,好在采薇此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再也没有刚才的强势。
站在马车外面的徐仲卿正在指挥众人准备出发,侍卫们来回走动着。突然,他好似感觉到了晏秋的目光,转过身眼神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晏秋手一顿,轻轻放下帘子,不再看外面。她身子靠到马车车壁上,比起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好久,晏秋才开口到:“想必你是知道此去究竟因为何事吧!”淡淡的声音打破马车里的安静,采薇正在沏茶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奴婢其实并不知道,但身为奴婢必须听从命令。”她倒了一杯茶,送到晏秋手边,声音几不可闻。
要不是晏秋注意力集中,恐怕也听不清楚。她紧闭的双眼一下子睁开,蹙眉到:“命令,什么命令?”又是……谁的命令,晏秋终是咽下这句话,没有问下去。
“主子何必如此问,您不是早就猜到了吗?”采薇忽然抿嘴一笑,她看着手里的茶壶,低声说到:“您放心,您不会有事的。”
晏秋嗤笑一声到:“你们也不告诉我缘由,就一句随随便便的承诺,你认为我会信吗?”说到底,晏秋还是不信任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