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秦佑安跟秦姝一起用饭时,还没拿定主意。
虽然秦佑安很会控制自己情绪,但是,他在秦姝面前时一向很放松,也很少遮掩什么,不免就被秦姝察觉了。
用过饭后,秦姝挥退下人,便问他道:“佑安,我看你眉头紧锁,刚才用饭时也心不在焉的,饭量都比以前少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呀?”
秦佑安回过神来,原本想要摇头,但是看到母亲担忧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有点事,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倒不如跟我说说,让我替你拿拿主意。”秦姝笑着说道。
这段时间,晚上有空的时候,秦姝不是看兵书,就是向秦佑安请教兵法。
秦佑安本就是个军事天才,又有前世几十年的经验积累,在这方面,秦姝跟她相比,简直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秦佑安口才极好,解说深入浅出,很有感染力,还经常用举例说明,秦姝每次都受益匪浅,对练兵领兵,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当然了,秦姝对于军事兵法,也有自己的一些独到的见解,亦是让秦佑安感到新奇不已。
母子二人相互交流探讨,倒是都有所收获。
秦佑安对于母亲,自然是极为信任和亲近的,若是,母亲不懂兵法也就罢了,他就算再亲近她,敬爱她,也不会在她面前提一个字,但是,娘亲并不是呀,甚至她手底下还有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对当下的局势,也十分了解,他绝对不会小瞧于她,所以,在公事上,他也很少有事会瞒着她,这次也不例外。
想起红莲军的战斗力,秦佑安心中忽然一动,不过,他还是先压下了这份心思,将事情跟秦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秦姝听完之后,眉头先是一皱,随后不知想到什么了,突然笑了起来,看着他说道:“佑安呀,要我说呀,这件事好办的很。明明有那么好的人选摆在你面前,为什么你却看不到呢?”
秦佑安心中已经猜到了她说的是谁,却假装没有明白,装出一副疑惑不解地样子,忍着笑说道:“母亲就别卖关子了,儿子愚笨,真猜不到母亲说的人是谁。”
秦姝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挑眉说道:“傻儿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只差指着自己的鼻子提醒他了。
秦佑安却紧紧皱起了眉头,左右看了一眼,说道:“娘说的人在哪儿呢?儿子怎么没看到?”
秦姝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就不信她暗示得这么明显,他还会不知道。
“你够了,再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我儿子可没这么蠢。”秦姝毫不客气地说道。
秦佑安这才笑了起来,说道:“我当然知道那个人是娘亲,只是,娘真得想清楚了吗?这次率军救援,恐怕会十分艰难和危险的,这危险不止来自于朝廷,还来自于傅景山,虽然我知道娘亲是个很好的选择,却不忍心见娘亲去冒险。”
若是娘一定要出征,他更愿意让娘亲跟自己在一起,至少,他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她,绝对不会让娘受伤。
可是,若是娘亲去支援傅景山,就必须跟自己分开了,他实在是不放心,毕竟娘亲只出征过一次,而且那次还跟自己在一起,虽然她一直在努力学习兵法,她有这个天分,甚至如今已经卓有成效,到底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这让他如何放心的下。
也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下意识地就忽略了娘亲和她的红莲军,不将她们列为自己的选择。
想到这里,秦佑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理智告诉他,母亲是最合适的人选,对她的能力,他也了解,他应该相信她,可是,感情上,他又无法接受,担忧她会受伤,下不了决心让他去。
他做事一向果决,可在面对跟母亲有关的事情时,却总是婆婆妈妈。
这不是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呢?
秦姝见状,也明白了儿子的顾虑,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浅淡的笑意,她诚恳地看着他说道:“佑安,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心,我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没用。”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秦佑安连忙解释。
秦姝却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娘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只是太重视我,太担心我了,不过,就像雏鸟总要学会飞一般,我也不能一直活在你的庇护之下,这样的话,我和我的红莲永远都没有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这跟我建立红莲军的初衷和宗旨相违背。我可不愿意红莲军一直蹭你们的功劳,这会让我觉得很难堪,也失去了建立红莲军的意义……”
秦佑安听她说着,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完全恢复了冷静。
他得承认,他一直都没镇江将红莲军当一回事,在他眼中,红莲军就只是母亲的一个玩具而已,可是,母亲显然并不把红莲军当成玩具,她是认真得在经营、在打造属于自己的女子军队,绝对不是为了好玩或者其它什么。
若是直到现在,他还是这种态度,恐怕会伤了母亲的心,嘲笑母亲的心血。
更何况,他渐渐地,也开始对红莲军改观了。
无论是上一次的出征,和最近的几次演习,都有点让他刮目相看。
若是这一次,母亲能够办妥此事,那红莲军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的军队,真正的精锐。
或许,他真应该多给母亲一些信心。
想到这里,秦佑安说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子想错了。”
秦姝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只是,母亲,只凭红莲军,恐怕还不行。”秦佑安又道,“红莲军总共才有一万多人,人数少了些,经验也不足,所以,还必须加派人手。”
秦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还不至于自大到以为自己的红莲军天下无敌了,只凭这一万多人,就敢奔赴战战场,去抗衡庞大的朝廷军和似敌似友的傅景山。
“我再给您三万军士,并且再派过去几个将士辅佐,娘亲觉得如何?”秦佑安问道。
秦姝盘算了一下,说道:“三万人太多了,只给我两万人足矣。你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多面受敌,兵力已是分散,用不着给我这么多兵力,不过白白浪费罢了。”
秦佑安也没有坚持,他也不可能为了救援傅景山,就赔上太多自己人的性命。
他派三万人救援,已经很够意思了。
再说,他派去的人太多了,说不定还会引起傅景山的戒备,认为他们图谋不轨,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虽然,他的确不怀好意。
“也好,至于那些将士,依我看,就派程志才、万雄、孙天籁、霍鑫,还有穆戴、吴堂等人去辅佐你,他们都各有各的能耐,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跟母亲相熟,不会对您不服气,想必会积极辅佐娘亲。”秦佑安说道。
程志才就程秋玉的二哥,精通兵法,骁勇善战,跟他大哥的老谋深算比起来,他更适合领兵打仗,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而他跟秦姝很是相投,一直兄弟相称,虽然多时未见,也并未影响他们的友情。不说当初那段渊源,只说那时秦姝亲自率军去营救他们,就已经让程家感激万分了。
程志才是秦姝的铁杆拥趸。
万雄就更不用说了,当初,他投靠的人,就是秦姝,秦姝也没少指点他武艺,更是不吝啬药品替他治病,万雄一直将自己当成秦姝的人,秦佑安一声令下,他肯定屁颠屁颠地赶过来。
孙天籁是孙小红的哥哥,兄妹二人都是秦姝救下,并且一直重用,都是秦姝的心腹,后来孙天籁病的快不行了,全赖秦姝的药物,才撑了下来,若让孙天籁在秦佑安和秦姝之间选择,他必定选择秦姝,根本不会犹豫。
在他看来,秦姝就是给了他两条命的人,他不效忠她效忠谁呢?
霍鑫是秦佑安最早收的三个义子之一,秦姝的干孙子,为人机灵,勇猛善战,对于秦姝很是尊敬孝顺,感情不错,他必定会倾尽全力辅佐秦姝。
而穆戴和吴堂两位小将,亦是个有本事,一个多计谋,一个冷静有大局观,都是能文能武的类型,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是当初跟秦姝有过交集的,秦姝还给他们赠过药,平时对秦姝很是感激崇拜。
挑选这些人,足以看出秦佑安的用心了。
若是换了其他人,未必就会服从秦姝的命令和安排。
就算秦姝大元帅的母亲又如何,谁让她是个女人呢,这世上瞧不起女人的多着呢!秦佑安手底下的将领又大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哪会屈从于一个女人?
再说了,红莲军虽然初露锋芒,让人稍稍刮目了一番,但到底没有立下太大的功劳,没能足够的战绩让人心服口服,就连上次程秋玉出征,大部分人也认为,是她们蹭的功劳呢。
想让他们心服口服,就得用事实说话。
而秦佑安派给秦姝的这些人,都十分年轻,虽然优秀,却也不是顶尖的那一批,只能算是中流靠上,算是第二、三梯队的人才,就算红莲军这次胜利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是红莲军蹭了他们的功劳。
若是秦佑安派了陈修远、崔元嘉、朱老先生这等一流谋士给秦姝,或者派那些统帅一方的元帅给秦姝打下手,那才是喧宾夺主,存心让人对红莲军不服呢!
所以,秦佑安安排的人,真是恰到好处。
秦姝对此也十分满意。
此事,总算是谈妥了,过年之后,秦姝大概就要动身了。
一想到要出征,秦姝便有些跃跃欲试,心情澎湃。
秦佑安大概也是差不多时间出征。
可惜,母子二人出兵的方向截然相反,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佑安,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秦姝平复下心情,对秦佑安说道。
秦佑安点了点头,就起身跟秦姝行礼告退了。
出了秦姝的院子,秦佑安就直接去了萧如萱那里。
除了前世的感情之外,秦姝对于萧如萱的赞赏,也是秦佑安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没事就喜欢去她那里坐坐。
太夫人和大元帅的看重,让萧如萱的超然地位,更加稳固牢不可破。
其他人就算是再羡慕嫉妒也没用。
萧如萱恰好还没有休息,对秦佑安的到来自然也十分高兴,两人相处时虽然不够亲热,却也不至于冷淡到无话可说。萧如萱虽然做事中规中矩,但并非那些呆滞的木头人,话不多,却言之有物,对秦佑安恭敬又不失亲近,秦佑安也了解她的性子,相处时并不会冷场。
只是当秦佑安表示留宿的时候,萧如萱却面露尴尬,言说自己身体不太方便,怕是无法伺候大元帅了,还能目送秦佑安离开。
等大元帅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之后,秋蕊有些可惜地道:“便宜东园的那些小蹄子了。”
萧如萱却是神色淡然,她是真得身体不舒服,要不然,也不会把人往外推。她虽然敬慕丈夫,却不会有那种独占之心,她甚至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她不会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要紧守本分,踏踏实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多少事是由于贪心不足引起的。
人,最重要的是能看清自己的位置。
“为何就不能去粱妹妹那里?”萧如萱笑着说道。
因为离她这里最近的,除了梁诗兰的院子,就是东园了。
梁诗兰还更近一些。
秋蕊轻撇了一下嘴吧说道:“梁姨娘一直不怎么得宠,前段时间又病了,倒现在还没好透彻,整个人瘦得跟纸人似的,大元帅怎么会去呢?”
“就你鬼灵精。”萧如萱说了一句,便吩咐下人服侍自己休息不提。
秦佑安果然如同秋蕊所猜测的那般去了东园,然后直接去了正院。
也并非有所喜好,只是漫无目的随处走,看着还亮着灯,便进来了。
后来想起辛氏怀了身孕,似乎身体不好太好,前段时间差点流产,便打算去瞧瞧,那时候他忙,没怎么顾得上此事,好在孩子保住了,又萧氏在,他也放心。
关于辛氏流产一事,其实,还是周真儿惹的祸。
辛氏让周真儿去给她请安,周真儿气不过,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辛氏差点摔倒,受惊之下,便动了胎气。
此事,立即被捅到了萧如萱那里。
萧如萱明白事情的始末之后,先是训斥了辛氏一顿,因为她太嚣张,太能作了,哪有让同等级的侍妾给她晨昏定省的道理?她以为她是谁。
就连上一次跟吴氏发生冲突,差点流产,也是她先找茬,这次还是不吸取教训。
除了她之外,周真儿也有错,而是还是大错,这才刚消停多久,又出幺蛾子了,她怎么就不能安分一些呢!
因此,周真儿的惩罚更重,杖责十五,关禁闭半年,并且向辛氏磕头认错。
而辛氏,怀了身孕,又动了胎气,病怏怏的样子,实在让她没有办法下手惩戒,万一胎儿掉了,谁能负责?
只能意思一下罚了点月钱,禁足一个月而已。让她先得意着,等她生完孩子,再一并给她算账。
所以,萧氏暂时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既然没出什么大事,也没必要因为此事惊动大元帅和太夫人,毕竟他们都太忙了。
秦佑安也就是知道有这回事而已,具体如何并不清楚,他也不可能特意去查,他没那个时间。
男人的眼界绝不能局限于后宅,整天盯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这样下去,心胸和眼界只会越来越狭窄,性格也会变得斤斤计较,婆婆妈妈。
后宅,是温柔乡,是让男人偶尔放松的地方,管理后宅,是妻子的责任,男人不必多费心,只需专心在外打拼前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