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禁不住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盯向顾卿晚,尚未言语,顾卿晚便又开口了,道:“殿下给我锦衣玉食,王府中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自然是不缺这些银子了。再一个,其实我这个人,平日是视钱财为粪土的,萌生这个想法,却是为这沈公子几个呢。”
闻言,沈择几个瞪大了眼睛,顾卿晚悠悠然的抿了一口茶,这才道:“还不是上次在仙岳楼中,几位公子可是冲我们殿下哭过穷的,几位难道不记得了吗?我可还记得,那日回来后殿下从私库里拨了两万两银子让宋宁专门去寻了几位公子看上却因缺银子没买下的心头好,送到了各位的府上。你们二哥待你们一片兄弟情深,实在令人感动,但是下次再看上什么,总不能还指望他吧?”
顾卿晚几句话顿时倒闹的沈择几个涨红了脸,就听顾卿晚脆声又道:“可是你们不好意思再指望殿下,殿下却必定不忍心瞧着兄弟们受苦,若是再买来相送,却必定担心有伤兄弟们的自尊心,殿下岂不是左右为难?我是殿下的女人,自然是要为殿下分忧的呀。”
她一副完全是为秦御的样子,深情款款的看了秦御一眼,这才又冲已经愣了的沈择几个又道:“几位公子都是天生富贵的,像几位这等身份如何能为铜臭这样事儿而烦恼。便是我,看在眼中也是不忍心啊。我能建起京城最好,最吸引人的酒楼来,也可以保证将仙岳楼给比过去,既然我有此自信,也有此能耐,为何不替殿下分忧,替几位兄弟解决这个事儿呢。再说了,这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那金山银海就放在那里,咱们怎么能放着不去拿呢?诸位说是不是?”
陈咏砚几个已经被说动了心思,且顿时面露感动之色。陈咏砚率先表示,道:“嫂子说的对,咱们这样的人,怎么能为银子这样的铜臭东西发愁,嫂子愿意帮兄弟们解决此事,就凭嫂子为兄弟们这份义,为二哥这份心,我陈咏砚头一个就愿意相信嫂子!”
李东哲顿时一拍桌子,道:“说的是,嫂子一心为咱们,咱们若是不相信嫂子,那岂不是猪狗畜生都不如了,嫂子说的这事儿,我也肯入伙!”
郭栋笑着道:“嫂子说怎么做,兄弟们都听从吩咐便是,我也相信嫂子。”
沈择抽了抽唇角,颇有深意的扫了被顾卿晚几句话就忽悠的什么都信的郭栋三人,却道:“我自然也是愿意入伙的。”
秦御那边还没开口发表下意见,这边儿顾卿晚已经搞定了一切。
事情如此之顺利,顾卿晚顿时眉开眼笑,端起茶盏来,道:“四位如此相信我,我必不负所望,绝对不会让四位的入伙银子血本无归的,四位就等着每日坐拥金山银山吧!来,为咱们未来的京城第一大酒楼,我们以茶代酒,同饮此杯。”
顾卿晚言罢,率先抬手,几下子将茶盏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真当饮酒了,还亮了亮杯底。
她如此爽快,李东哲四个竟也跟着哈哈一笑,同样灌了茶,亮了亮杯子,眨眼间就成了生意伙伴。
旁边秦御都没来得及有所表示,事已成定局,这会子即便他心中很有意见,被顾卿晚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好当着沈择几个人的面再说什么。
若是让沈择几个知道,顾卿晚先前都没和他商量过此事,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吗?
他这个二哥还要不要当了,沈择几人却是以为这也是秦御的意思,此刻放下了茶盏,郭栋便满脸感动的道:“二哥为我们设想的太周到了!还让嫂子出来这么帮兄弟们,兄弟们都这么大了,还让二哥为咱们操心这样的事儿,真是无颜啊。”
秦御嘴角抽了抽,最后却还是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将一颗心放了回去,她先前就有拉沈择几个入伙生意的想法,只是那时候她正准备跑路,此事也就是想了想便作罢了。
如今她被秦御带了回来,一时半刻的是别想再跑了,顾卿晚自然要将这事儿付诸行动的。
她得挣多多的银子,这样在王府中,手中有银子才不至于太受欺负,且得为将来逃离秦御做充足的准备。
陈心颖那边指望不上陈家,她便想脱离了陈家,只和陈心颖一家合伙,可这样酒楼便没有了后台,如今拉上沈择几个正好,有这几个混世魔王戳着,她的酒楼便是抢了多少生意,那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方才在浮云堂刚刚发生了意外,想也知道,秦御定然不会同意她再跑到府外去建什么酒楼。
如此,顾卿晚只好先斩后奏了,好在秦御碍于在兄弟们面前的面子,忍着没表现出不满来。这会子又迫于形势,不得不默认了。
顾卿晚笑罢便冲沈择四人道:“既然是有银子一起赚,想必四位不介意我再拉个人入伙吧?不瞒四位,我从前在闺阁中和工部尚书陈家三房的姑娘是手帕交,我想拉陈家三房入伙,四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好公然出面经营咱们的酒楼,我呢,又是个女子,就更不妥当了。陈三老爷如今却刚好赋闲在家,正有从商的打算,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择四个对做生意本就是一窍不通,闻言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顿时便将此事给敲定了下来。
说好了此事,又谈了些具体的事儿,马上要有共同的酒楼,沈择几个顿时便觉和顾卿晚熟悉亲近了不少。
几人当真是相见欢,聊的火热,不时再畅想下未来共同日进斗金的日子,气氛不要太好。
秦御坐在一边,竟有一种自己已经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等送走了沈择四人,秦御便沉着脸将顾卿晚拉进了屋,他铁青着脸往床上一坐,道:“爷何时答应你,让你出去开什么酒楼了?”
顾卿晚却神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没和他们说殿下答应我了啊,不过,方才当着他们的面,殿下倒是答应了。”
她言罢,自顾的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拆头上的发髻,对秦御黑沉的脸色根本选择了视而不见。
秦御见她如此,眉头都拧了起来,道:“你打量着爷答应了便不会反悔是不是?”
顾卿晚将取下来的步摇放在了梳妆台上,微微仰头,甩了甩头发,顿时一头青丝便若瀑布散落了下来,在灯影下摇曳着墨色光泽。
顾卿晚随手顺了两下,站起身来,含笑走向秦御,道:“不是,殿下又不同意了,沈择四个想来也不会怪殿下。我只是觉得,此事殿下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啊。”
“没有反对的理由?呵,爷就该瞧着你挣个盆满钵满,然后卷了银子,买了人手,逃离王府是不是?”
顾卿晚万没想到秦御竟然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的所图和心思来,她一颗心狠狠一缩,面上却露出了惊异和愕然之色来,强迫自己不要躲避秦御一双沉沉威压的眼眸,道:“殿下怎么会如此想!即便有了银钱,我难道就能躲得过殿下的追查了?若真是有银子便能如此,这天下就该商人来做主了。再说,我为什么要卷银子离开王府?我都是殿下的人了,我还能到哪里去,又有哪里能容得下我?我在王府,殿下对我极好,干嘛非要出去吃颠沛流离之苦?”
她说着面上却露出了伤心之色,垂泪道:“我竟不知,殿下一直是如此疑我的……殿下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
她说哭就哭,一副被人冤枉了,伤心欲绝的模样,又抽抽搭搭的道:“我说为殿下的兄弟着想,这话虽然有水分,可也确实有这个心思啊。还有,我大嫂如今还在外头呢,我总得为我大嫂考虑一下吧,我也想帮帮心颖妹妹……并且,我如今在这府里头,没地位没依靠的,若是手里头再不能有些银钱傍身,岂不是要处处遭人白眼,我……我……”
顾卿晚说着,竟然悲从中来,哽咽着再难说出更多的话来。她身子一扭,索性扑到了床铺间,专心的哭了起来。
秦御没想到她竟如此多的心酸难处,见她纤弱的身子柔弱似一朵被风雨催落的花,躺在那里,肩头颤抖,青丝散乱,雪白的脸颊上已挂着一行行晶亮的泪痕,雾蒙蒙的眼眸,浓黑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愈发显得卷翘黑亮,轻轻一颤,便又有晶莹的泪珠滴落,沿着小巧的鼻尖晕染了锦被上的牡丹。
他禁不住心头一揪,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连这样的小事都拘着她,更不应该觉得她手中有了银钱便一定是打量着要跑。
前两日还听说,大理寺卿冯大人给妾室置办了一间铺子,有宠妾灭妻,一帮子御史正在搜罗证据,准备弹劾。
那冯跃民都能想着给小妾置办铺子,让小妾在内宅腰杆子硬些,他怎么能连冯跃民都不如呢。他怎么能想着,他的卿卿只凭借着他的宠爱态度就能在王府里立足呢。
这时候秦御并没有意识到他和一个宠妾灭妻的冯大人比谁更宠妾,是多么荒谬的事情,他陷入了难得的反思和愧疚之中。
他凑过去,抚着顾卿晚的肩背,柔声道:“好了,都是爷的错,是爷之前没能想明白。你愿意出去盖酒楼便盖吧,你愿意去浮云堂爷也都依着你,只是你也得应了爷,往后出门或者去浮云堂,不能再胡乱穿着男装,且不能再往危险的地方去。爷回头再给你专门拨两个会功夫的丫鬟,你去浮云堂或者出府,都必须带着她们……”
顾卿晚闻言顿时便不哭了,抬眸看向秦御,道:“我都答应,我都听殿下!”
秦御见她眼眸中有了些许笑意,泪水却又一时止不住,笑纹荡开,泪珠也滚落了出来,心里愈发疼的厉害,捧着她的脸吻上了那一道道泪痕。咸咸涩涩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秦御心想,罢了,往后这些小事他多顺着些顾卿晚也没什么。
与其防着她逃跑,倒不若让她舍不得离开他,若是这样的话,其实他做些妥协也没什么。
王府的大门前,沈择几人却还并没有离开,只因兔兔正站在沈择的肩膀上惦着脚尖往府里头看。
小东西被自家主子甩落了,主子竟然一点没发现。兔兔跟着沈择回到了凌寒院,专门躲在沈择的衣袖里不露面,就是要看看主子什么时候能发现它不见了。
结果是令兔兔伤心的,秦御和顾卿晚都将沈择几个送了客,也没发现它不见了。兔兔觉得好忧伤,它惦着脚尖使劲往府里看,然而两个主子慌慌张张追出来的一幕却依旧没有发生。
兔兔彻底寒了心,耷拉下脑袋,快哭了。
沈择看的一阵心软,道:“小东西,你还是跟着爷回府去吧,你想吃什么,回了公主府爷让人都给你做来。”
兔兔扭了个身子,却默默的从沈择的肩上,沿着手臂滑落,落了地,它便一步步又往王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府高耸的朱红大门,威武的高高台阶,愈发映衬的小东西身影寥落可怜。沈择愣了楞,叹道:“真是忠心的灵宠啊。”
兔兔被又送回了凌寒院,沈择将它送到院门便告辞去了,兔兔不肯让丫鬟们碰,自己一步步走回了正房。
文晴挑开帘子,兔兔进了屋,刚进内室,就见帐幔被放了下来,里头有交缠的人影依稀透出。
兔兔伤悲的脸上已经没了任何情绪变动,麻木的挪开了视线,自行爬回它的笔筒里,蜷起了身子。
主子有了女人已经彻底将它抛弃了,为什么现在连善良的女主人也这样对它呢,它觉得自己可以回森林里去了,这里已经无可留恋了,嘤嘤。
秦御是在用晚膳时候才发现兔兔不见了的,得知沈择将兔兔送回来,兔兔自己进了屋的事儿,秦御怔了下才又折返回房,他唤了兔兔两声,屋中却全然没有一点反应。
秦御在笔筒里找到缩成一团,不肯出来,屁股对着外头的兔兔,对着笔筒敲了又敲,兔兔都不肯出来。
顾卿晚见此便也过来一起哄,奈何好话都说尽了,笔筒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顾卿晚不觉瞪了秦御一眼,道:“殿下也真是的,怎么会一直都没发现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秦御却扫了顾卿晚一眼,道:“若非你和爷闹,爷能忽略兔兔?祸水!”
顾卿晚,“……”
笔筒里,兔兔听着两个主子相互推卸着责任,只觉更生无可恋了,它一辈子都不想出去了怎么办。
“兔兔从前可没这么多小性子,都是让你给惯的,你哄着它吧!爷还有事,去父王书房一趟。”秦御撂下话,转身竟走了。
顾卿晚,“……”
她回头看了看半点动静都没的笔筒,禁不住叹了一声,凑过去继续哄着道:“兔兔乖,我错了,不该净想着挣钱,都把兔兔丢在脑后了,你出来,我让人给你弄好吃的?”
没反应。
顾卿晚舔了舔唇,继续努力,“哎呀,花蜜渗出来了,兔兔快来吃啊!”
没反应!
顾卿晚将袖子放了下来,趴在笔筒口,又道:“兔兔不知道,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吓晕了,起来后头脑一直懵懵的,这才没有发现,你就原谅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呢。”
还是没反应!
顾卿晚瘫在了笔筒前,实在是没法子了。
笔筒里,兔兔撅着屁股哼了一声,重重闭上了眼睛。灵宠也是有感情的,太心寒了,它不会轻易原谅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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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刘家的反击
顾卿晚好话说尽,也没能将兔兔给哄出来,倒是等到了回来回禀消息的冷月。
顾卿晚去翰墨院见的冷月,冷月神情又变得冷冰冰起来,再没了在飞雀居饰演知月时的娇媚。她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才又道:“属下三个都按照姑娘的吩咐做的,方才那刘民生去了锦乡伯府,却别拒之门外。刘民生转而登上马车,直接去了周首辅府。”
刘民生的靠山果然是周家,只是周鼎兴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刘民生若是想让周鼎兴帮忙摆平刘惠佳的婚事,顾卿晚不觉得周鼎兴会掺和此事。
她打发了冷月离开,回到凌寒院竟然看到秦御拿着一碟子葡萄在喂兔兔!
兔兔虽然没像平常那样屁颠颠的围着秦御转悠,可是却也极是乖巧,蹲坐在秦御的手边吃葡萄。
顾卿晚,“……”
她太难过了,凭什么好话说尽,小东西都一点面子也不给,秦御剥几颗破葡萄,就把兔兔给哄出来了!
瞪了兔兔一眼,顾卿晚道:“小没良心的,下次有事儿不要再找我!”
兔兔,“……”
没办法啊,主子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给它剥过东西吃,从来没有啊!
秦御顿时洋洋得意的冲顾卿晚挑了挑眉头,一副你平日里对它太好了,它不稀罕你的温柔了,爷这样平日不惯着它,温柔起来才有价值的自得模样。
顾卿晚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两人,直接躺进暖帐,扯下了帐幔。
顾卿晚原本以为刘民生去寻周家,周家不会帮忙,可却没想到翌日周鼎兴竟然去了锦乡伯府一趟,然后锦乡伯说了去刘家拉聘礼,却再没有了动静。
顾卿晚听闻这个消息,脸色略沉,到了这日下午,马腾祥又过来禀道:“姑娘,刘家刚刚押着一个男人敲锣打鼓的去了京兆府。”
顾卿晚微微拧起眉来,道:“备车,我去京兆府看看。”
两柱香时辰后,顾卿晚戴着坐在马车上,远远的瞧见京兆府衙门里刘民生状告一个穿锦缎长袍做商人打扮的男子。
一番审问,那男子承认自己就是在飞雀居中言语污蔑了刘家姑娘的那个商人,还说自己是鬼迷心窍,胡说八道吹嘘的,其实他连刘惠佳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
接着当日和李泽一起逛飞雀居的几个公子也出来作证,说那公堂上的商人,确实就是当日在飞雀居胡说的那公子,他们正是听了他的话,才传播的不实流言。
京兆尹沈大人继续审问,却又审出了刘家一个丫鬟因为家里兄长染上了赌瘾,将刘惠佳的首饰偷了出来,卖给了当铺,首饰辗转到了客商的手中。
最后沈大人判那客商一百大板,入狱一年,赶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