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妃虽然坐在亭子中没有出来,但是却也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含笑和几个夫人指点着观看。
冯梓月的琴声悠扬,一举一动赏心悦目,江慧心将手中的花枝挥舞的虎虎生风,很有剑舞之感,更绝的是,她这样动作刚中有柔,手中的菊花竟然一片花瓣都没落下,很显然是提前练习过的。
围在高阳县主身边的姑娘也发出惊叹声,可见高阳县主花技不俗……
片刻后,姑娘们都停了动作,礼亲王妃才笑着和众夫人都移步出了亭子,道
:“冯姑娘的琴绕梁三日,江姑娘的剑舞倒是别出心裁,舞的真不错。”
江慧心不由红着脸笑了笑,道:“小女一时兴起毁了王妃的花木,王妃不怪罪我就好了。”
言罢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礼亲王妃却拿走了她手中的花枝,道:“没关系,我刚好将这支花拿回去插瓶。”
言罢,转身将花枝递给了丫鬟。江慧心顿时面露喜色,羞的低了头。
高阳县主画的果然极好,一副很简单的秋菊图,多少人都画过,却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便足可见其功底了。
礼亲王妃含笑点头,道:“水墨俊逸豪纵,笔墨粗简。用笔疾劲爽利,韵足意长,神似天成。倒是颇有些前朝李大师的风骨,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此能耐。”
大家又跟着礼亲王妃瞧了徐玉冰的字,却见桌上两幅不同风格的字,不管字体还是内容皆不同,却是徐玉冰同时用左右手写出来的,两幅字写的竟都极好。
礼亲王妃赞了一番,道:“这可真是不曾见过,从前只听说过有人能一心几用,这倒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因为徐玉冰从没在任何场景下露过这项本事,故此姑娘们也都惊叹不已,还有姑娘见有趣拿了笔纸也在纸上写画,却发现连一手画圆,一手画方都办不到,一时更加赞叹了。
徐玉冰微红了脸却落落大方的站在人群中,谦逊的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日日练习,慢慢也就能做到了。”
云瑶郡主却站在人群外冲工部左侍郎府的白二姑娘使了个眼色,白二姑娘突然惊叫了一声,道:“我想起来,好多年前听说过一件事。说是从前顾首辅家的顾姑娘在顾大人的书房中看书,突然听到一声惊呼,转身就见是其祖父不小心将茶盏打翻,晕染了书案。不巧的是,当时书案上放着一本顾大人刚刚得到的孤本。眼见墨迹要晕开,顾大人急的直跳脚,顾姑娘却抽走那孤本,飞快的翻了起来。墨迹晕染那一会子功夫,她竟然就将一本书都记了下来,放下书后就拿了两根笔,两手书写,将整本孤本都默写了下来。”
她言罢,便有另一个姑娘拍手道:“对,对,我也听说过此事。事后,顾大人还打趣顾姑娘,说你既然记下来了,慢慢誊写便好,这左手右手一起的写的字恁是难看了些。顾姑娘却解释说,这样强记下来的东西最是不牢靠,不当即赶紧写下来,眨眼间就会忘记的,所以才两手一起默写,这样更快一些。后来,顾姑娘念,顾大人重新将孤本誊写好,此事不知怎么就流传了出来,都说顾家祖孙爱书如命。”
“对,对,我还听说那孤本是前朝名儒周传鑫的《白鹭记》呢,就是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又有姑娘接口道,然后大家好似都被提起了兴趣,有人竟大声提问道:“对了,那顾姑娘不就是如今王府的顾姨娘吗,是不是真有其事儿,王妃让人过去问问她本人不就都知道了嘛。”
“岂止呢,这个顾姨娘啊,可还是徐姑娘的表姐呢。徐姐姐,这事儿是真的吗?你这双手写字的本事是不是就是跟着那位顾姨娘学的啊?”白二姑娘接过话,却问的是脸色难看的徐玉冰。
徐玉冰怎么也没想到眨眼间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脸上忽红忽白,僵立着,有些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事实上,她这双手同时写字的本事还真是从顾卿晚那里学来的。
可这种情况下,难道要她承认,来应征正妃,却先跟着人家姨娘学本事?天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那样她会成为天大的笑话的,可若是不承认,一会子万一王妃真派人去问顾卿晚,顾卿晚承认了呢,到时候她就是拾人牙慧,而且还当众撒谎,会更加不堪……
气氛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徐国公夫人萧氏脸色也分外难看。
事情这样子,越是遮掩才越是尴尬,还是礼亲王妃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道:“哦?居然还有这等事儿啊,这么有趣,我竟从来都不曾听说过。陈嬷嬷,你去雪景院问问卿晚,看看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也好给这些好奇的姑娘们一个答案,免得她们可要在心里嘀咕我待客不周,下次不来陪我解闷了。”
姑娘们顿时就都笑了起来,纷纷表示不会,那几个方才起哄的姑娘也被各自母亲嗔骂了两句,气氛才重新好了一些,只是到底还是尴尬的,以至于徐玉雪摆的死棋也没有引起姑娘们的注意,都没人上前去破,生怕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云瑶郡主站在人群后瞧着笑容微淡的礼亲王妃,她抿唇笑了笑。实在不明白,礼亲王妃怎么会挑选了徐国公府这两个姑娘给秦御相看,拾人牙慧的事儿,也敢拿出来博眼球,实在是蠢货。
她便不信,礼亲王妃准备赏花会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因顾卿晚的缘故,让赏花会无疾而终,最后不欢而散,礼亲王妃还能一如既往的喜欢顾卿晚。
不得礼亲王妃的喜,秦御便是再宠顾卿晚又有什么用?早晚都是红颜薄命,埋骨深宅的下场。
她虽然现在还没退亲,但是也绝不允许旁的贵女抢占了先机,被礼亲王妃看中,率先成了秦御的未婚妻。
那样,她岂不是又要多一桩麻烦了?所以,今日搅合王府的赏花宴,且让众人都看清楚秦御是真宠妾宠的不像话,才是云瑶郡主的目标。
目前来看,还达成的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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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以为晚晚给她做嫁衣,其实好像是她在给晚晚做嫁衣啊,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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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赏花宴彻底搞砸了
陈嬷嬷到雪景院时,顾卿晚还在院子里看书,见陈嬷嬷这时候过来她有些吃惊,忙起了身,笑着道:“嬷嬷这会子过来是有事吧?”又招呼文晴将杌子让给陈嬷嬷坐,心里想着该不会是特意来监督她有没有出院子的吧。
陈嬷嬷笑着摆手,道:“就不坐了,只是过来问两句话。是这样,赏花宴上因为徐国公府的大姑娘表演了下双手书写的技艺,姑娘们便说起了姨娘从前在闺中时默写《白鹭记》的事儿,大家都很好奇,此事的真假。故此,王妃让奴婢过来问问此事。”
顾卿晚闻言一诧,她并不知道原来今日赏花宴还请了她的两个表妹,不过转念又是一笑。
徐国公府乃是四个国公府之一,如今舅舅的手中还掌着不少兵权,算是京城数得上的勋贵之家,两位表妹又都这两年及笄,且还都没定亲,受邀也是理所当然的。
徐玉冰能在赏花宴上展现才艺,看来还是竞争的主力啊,若是这姐妹俩哪个真成了秦御的妻,是不是世人还会传颂下什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佳话?
顾卿晚想想都醉了。不过好端端的赏花宴,却提起她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心中略紧了下,顾卿晚笑着道:“是有这回事,不过也没大家传的那么吓人,当时洒上去的水不多,就染了前头几页罢了,任谁都是能记下来。至于两手同时写字,也不过是瞧着好玩儿,练的多,调皮而已。”
顾卿晚言罢,陈嬷嬷便笑着道:“王妃还等着回话,如此奴婢就先走了。”
顾卿晚送走了陈嬷嬷,躺回美人榻上却有些看不进书去。一时想到了徐玉冰姐妹,从前她在徐国公府常住的时候很多,和徐玉冰,徐玉雪这对表姐妹也是熟悉了,感情还不错。
徐玉冰性格略有些骄纵,爱闹小性子,常常因为觉得外祖母偏心她而生气,不过往往她哄哄,小姑娘便也就好了,并不像有大坏心的。徐玉雪年龄虽小一些,但性格却很好,格外乖巧听话,常常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
只是如今……顾卿晚有些不知道那些姐妹感情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花园中,陈嬷嬷将顾卿晚的话转述给礼亲王妃,顿时大家就明白了,确实是有这回事的。
人家说当时只是淋湿了几页纸,这话不过是谦虚的说辞罢了,若真是只淋湿几页纸那种程度,哪里还需要左右手快速将纸上的东西写下来?这前后岂不就矛盾了。
徐玉冰脸色难看,能感受到四处射过来的各种耻笑的目光,她恨不能当即消失在原地。
礼亲王妃却只冲陈嬷嬷点头一笑,像是没发现气氛的尴尬一样,道:“这下子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了吧。”
“二爷回府给王妃请安来了。”
丫鬟的禀报声响起,顿时倒解救了这尴尬无比的气氛,夫人们个个双眸发亮,盯向亭子外的花间小径,姑娘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个个不动声色的收拾着妆容,只是晶亮的眼眸,绯红的双颊却泄露了她们的心思。
要知道这赏花宴是给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选妃的,两位爷出现可是有互相相看的意思在其中呢。
虽然礼亲王妃给两位爷事先圈定了几个中意的,但礼亲王府这样的地位,其实也不用靠两位爷联姻,若是她们这些没被王妃选上的,却被两位爷自己看中了,想必礼亲王妃也是不会不同意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姑娘本来就是奔着侧妃之位来的。
这一刻才是今日赏花宴的重头戏呢,连礼亲王妃都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
片刻后,小道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一身朝服刚刚回府的秦御。
姑娘们不少都在凯旋大礼上见到过秦御,可是当时离的那么远,哪有现在隔的这样近来的清楚,令人激动。
秦御大步走来,花园里便响起清晰的抽气声。穿着紫红色朝服的男子,妖冶的容貌更加邪魅众生,秋阳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一些身上的煞气却更见英挺迷人。
相比还没弱冠之龄就全然似一个真正的男人,从战场上磨砺而归的秦御,顿时便将京城的一干贵公子们瞬间秒成了渣。
姑娘们芳心乱跳,秦御却已面色冷然进了亭子,冲礼亲王妃行了礼后,便被吩咐坐在了一边儿回话。
四周都是女人,花园里的花香都遮挡不住这些女人身上散发出的脂粉味,秦御脸色冷的厉害,心里打定了主意,说上两句话他就走。
礼亲王妃含笑冲秦御道:“怎么只你一个回来了,你大哥呢?”
这正是秦御郁结的,若不是大哥提前跑掉了,他哪里用得着呆在这里像猴子一样被围观。
他脸色一时更不佳了,回道:“今日是武举殿试的日子,景戎打了第一,被皇上点啊了武状元,刚好顺驰传来军报,顺驰沿海连日遭受海盗抢掠,百姓死伤无数,景戎当场请命要去顺驰靖海。皇上同意了,因为军报挺极的,景戎今日便离京,大哥这会子已经去了宣平侯府,随后大抵还要去城外送行,怕是回不来了,让孩儿和母妃说一声。”
礼亲王妃举行赏花宴的目的大家都清楚,若是今日两兄弟都不露面,那简直就是公然和礼亲王妃作对,是当众打礼亲王妃的脸。
也是因此,秦御知道秦逸今日是一准不会出现了,心里虽百般不愿,且还是回来了。
礼亲王妃闻言倒没觉不高兴,毕竟秦逸对景戎比对亲弟弟也不差什么,景戎又是礼亲王妃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没了父亲的,礼亲王妃也很疼爱景戎,如今小家伙头一次离京办差,也算是出征,要对付的又是海盗那样凶残的敌人。
这一去少说也要个一两年,礼亲王妃总归也是担心的,觉得事有不巧,秦逸去送行乃是理所当然。
她开口道:“朝廷的事儿重要,只是母妃总觉得阿戎年纪还小,如今竟然也长大了,都要领兵出征了。”
四周夫人也纷纷表态,道:“宣平侯年纪轻轻就考了武状元,老宣平侯当真是后继有人,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都说宣平侯和世子爷情同兄弟,果然如此。”
……
那厢,雪景院中,陈嬷嬷前脚刚刚离开,便有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了雪景院,看门的王婆子将人拦了下来,小丫鬟却脆声说道:“奴婢是今儿看守后门的祝妈妈的孙女小云,奴婢有事要找顾姨娘,还请嬷嬷通融下。”
顾卿晚还在院子中虽然看不到院门的情景,却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她看向文晴,示意文晴去瞧下,因为听那小云的声音好像听着急的样子。
文晴起身道:“先前姑娘吩咐奴婢收买角门和后门的小丫鬟,这个小云奴婢认识,奴婢去看看。”
顾卿晚点头,心里不知怎的,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先前她怕庄悦娴有事的话联系不到她,便特意让文晴去和角门和后门的守门小丫鬟们套近乎,这样庄悦娴派人过来,也能尽快的传话到雪景院。
只是从她进王府,庄悦娴一直也不曾让人寻来过,今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文晴片刻回来,身后还领着个十一二的小丫鬟,两人的神情果然都不怎么好,文晴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道:“姑娘,顾宅走水了!”
顾卿晚闻言,瞳孔一缩,本能的就要站起身来,却又生生顿住了,盯着那叫小云的丫鬟道:“是谁来传的消息,如今人呢?是怎么说的?如何大白天的就走水了?”
小云被她锐利的眼眸盯着,似有些害怕,缩了缩肩,低着头道:“是个小厮,说是叫刘泉的,右边脸上有一颗挺明显的黑痣。他也没说怎么就走水了,只是说顾夫人的房间走水了,让奴婢赶紧来告诉姨娘一声,好让姨娘快点回去。他好像挺着急的,身上衣裳都被火燎了,他说还要回去救火,然后就急匆匆的跑了。”
刘泉确实是庄悦娴买的那个小厮,丫鬟口中的体征也确实是刘泉。
只是顾卿晚还是觉得太凑巧了,礼亲王妃的赏花宴,顾宅就起火了,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也许有人设计了她,想让她今日出状况,搅和了礼亲王妃的赏花宴呢?
可是万一呢,万一真是家里着火了怎么办。
盯视着那小丫鬟,顾卿晚笑着道:“抬起头看着我。”
小云似乎有些迷茫,却还是抬眸看向了顾卿晚,眼睛里有真实的惊艳和新奇掠过,还有些诧异和疑惑,似乎不明白,怎么这时候顾卿晚还笑的出来。
顾卿晚审视着小丫鬟,不放过她的一点隐晦表情变换,道:“我不知道是谁安排你这么做的,但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最好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别白费心思了。行了,你走吧。”
小丫鬟神情有些茫然,好像是没听懂顾卿晚的话,半响才瞪大了圆溜溜的眼,道:“顾姨娘在说什么呢?顾不相信奴婢的话?奴婢真没骗人,真的是顾姨娘的家里人来送信的。”
她言罢,又看向文晴,道:“文晴姐姐你跟姨娘说,我不是会说谎的人!”
她神态焦急而委屈,所有的反应都很自然,不像是作伪。
顾卿晚打发走了小云,拧着眉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了两圈。小云的反应很真实没有破绽,也不能说明这就不是一个陷阱。
说不定是有人假扮了刘泉来报信呢,可是万一呢,万一真是家里着火了呢。
想到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庄悦娴,想到为了她卑微的愿意给陈嬷嬷下跪的庄悦娴,顾卿晚觉得就算真是个陷阱,她也的都睁着眼往下跳。
她大步就往外走,文晴忙忙紧追上,只两人到了二门,却若所料那般遇上了阻碍。二门守门的婆子不肯放顾卿晚主仆出去,更不肯给顾卿晚准备马车。
顾卿晚神情已然发冷,盯着那拦阻的几个婆子,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各位妈妈都清楚,王妃这会子正在花园里宴请宾客,我家中出了事儿,你们却非要我去拿王妃的对牌才放行,这我过去了,搅扰了赏花宴,王妃怪责下来,想必也不是你们能够担待的吧?”
那拦在最前头的杨妈妈却依旧满脸是笑,道:“奴婢们也都知道姨娘的意思,可是府里的规矩摆在这里。没有王妃的准许,这内宅女眷哪儿能随便进出府?奴婢们放了姨娘出去,这万一姨娘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奴婢们也担待不起啊。姨娘出府,是必要先拿了王妃的对牌的,不然奴婢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给姨娘安排马车,放姨娘出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