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在俘虏营地找了一圈,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
这时她碰到一个从士兵营帐方向走回来的女人,那女人一边走一边捂着半边青肿的脸哭。
“你看见我妹妹了么?”艾丽拦住她,她已经有点急了。
那女人抬头看看艾丽,抿着嘴唇没说话,艾丽一时间难以分辨她眼神所包含的复杂信息里是什么,可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你看到她了?她在哪里?求求你快告诉我!”艾丽抓住她胳膊。
那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向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甩开艾丽的手一瘸一拐快速走开。
艾丽脑海里嗡的一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听到头顶的云层里也隐隐传来低沉而巨大的轰鸣。
她盯着那几座士兵们住的大帐,看了一秒钟,快步走过去。
走近橄榄绿色的大帐时,平时看守的士兵也不在。没人阻拦她。
她的步子越来越急,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还没走到第二座大帐门口,她已经听到了小米特有的带着童声的哭声。
除了小米的哭声,帐篷里还有男人的笑声,起哄声,和一种甚为邪恶的,带着好奇的叫好声。
艾丽脑袋里有根血管嘣嘣嘣的一抽一抽乱跳,可是手却很稳,她把右手伸进袍子里,握住她的镭光鎗,左手一把拉开营帐沉重的布门帘走进去。
没人注意到有人进来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大帐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六个士兵围着长方形的简易桌子站成一个圈,有人哈哈笑着,笑声里透着淫邪,有人的裤子脱了一半,一个赤裸上身的士兵背对着艾丽在桌边趴着,他肌肉虬结的左臂上纹着一个裸女,裸女纹身在他耸动的时候微微晃动。
他们围着桌子站得很紧,让艾丽看不到小米。
可小米带着疼痛的哭声跟着桌子晃动的吱吱声冲出来,冲到她面前,让她全身的血都因为愤怒几乎沸腾。
艾丽抽出武器举手射击,她从未像这次射的这么准,手也从没这么稳过,她脑袋里的那根血管每抽跳一次,她就扣动一次扳机,蓄能恰到好处,射入目标时毫无声息。
她最先击中的是正对她的那个人的眉心,然后是站在两侧的两人的太阳穴,再接着是侧身背对着她的两人的后脑。正背对着她的那个士兵似乎察觉了什么,他转过头,还未来得及看清偷袭者的样子,就眉心中弹。
在围着的那群人全都倒下时她恰好走过去把冰冷的发射口对准那个正在对小米施暴的恶棍。
那个恶棍终于发现大事不妙,他回过头,脸上满溢邪恶的得意笑容还未退去,艾丽对着这个笑容狠狠扣动扳机。
可是——
她设想中的血花四溅打爆那个恶棍的脸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镭光鎗没有能量了。
第82章 龙的鳞与爪
“咔——”
“咔——”
扳机和撞针发出的咔哒声在这个时刻尤为响亮,镭光鎗能量耗尽,只发出空响。
艾丽怒吼着跳起来扑向他,把手里的镭光鎗重重敲在那个恶棍鼻梁上。
那个士兵短暂的呆滞之后立即反击,他对着艾丽的腹部出一拳,在她痛得弯下腰的时候又给了她一脚。
艾丽倒在地上,又被高高抓起来扔出去。
她像一条破麻袋一样撞在士兵的行军床上,几张床一起被撞倒。
她费力爬起来,嘴里和脸上全是血,想咳嗽都没有力气,士兵大喊一声扑过来把她再次掼在地上。他坐在她身上抓住她的脖子想要把她扼死。
艾丽这时看清了这个混蛋的脸,他脸上横七竖八都是长长的疤痕,他的鼻孔抽翕着,额头脖子上的青筋纠结,像头发怒的公牛。他呲着牙,口涎从嘴角流出来,他的眼球布满红色血丝。
艾丽没像他遇到的其他女人那样用双手在他脸上乱抓,反而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微微愣一下加大手上的力气。
就在他觉得被他一点点把空气从胸腔喉管里挤出来的女孩在下一秒钟就会因窒息而痛苦死去的时候,她突然伸出右手,像是要用最后的力气在他脸上抓一下,他看着那只颤巍巍的挣扎的手凶狠大笑,笑声还未响起,一道白光从左向右从他双眼前划过,他的眼睛仿佛被微凉的风吹了一下,他不由自主闭了下眼睛,却猛然感到双眼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就像眼里被洒了辣椒水那样,眼泪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可是眼泪怎么会有血腥味?
血腥味?
“啊——”那个士兵终于意识到了艾丽对他做了什么!他怒吼着,捂着双眼,“你这婊子!你弄瞎了我的眼睛!臭婊!子!”
艾丽被紧扼住的脖子重获自由,她大口喘着气,鲜血从她左手握着的匕首流到她手心里,她咬紧牙,再次把这把萝伦留给她防身的匕首狠狠刺向她的敌人。
自从萝伦失踪的那天起,每天躺在自己的帐篷里在小米入睡之后,艾丽都会盯着士兵营帐上那些四足兽的黑影用捡到的石块打磨这把匕首。它也许还不够锋利,但用于割裂人类的眼球却足够了。
在他捂眼的时候,他的胸口又被刺了一刀,他惊叫着用手乱打,手臂上也被连刺了几下。但很明显那女孩没受过用匕首的训练,他在黑暗慌乱中竟然一拳击中了她的手肘,她“啊”的痛呼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他从地上跳起来,猛然想起最初入伍受训的时候教官说过的话,在黑暗中遇袭或是被伤到了双眼时,要赶快和敌人拉开距离!
他在营帐里乱撞,大喊着“来人!快来人!”沿着帐篷边上要找到帐门。
他所做的并不能算不对,可是他忘了,他现在在一座士兵营帐里,帐篷一角的武器架上放满了蓄满能量的武器。
艾丽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被打落的匕首重新插在腿侧,在那个愚蠢的恶棍能摸索到门边之前走到武器架边选了一支武器,校准,瞄准。
听到保险栓拉动的声音时那个依旧看起来凶悍的恶棍居然大声哭喊,“你不能杀我!你——”
艾丽扣动扳机。
砰——
军用武器的威力远大于她的,强大的后坐力让这把比艾丽手臂还长的镭光鎗撞在她左肩上,几乎把她的肩膀撞得脱臼,她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喘了几口气,艾丽用鎗拄着地站起来,“小米——”
小米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四肢抽搐着,她像是想要合拢双腿,可动了两下却做不到,只能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那样颤抖着,她的右手里还握着那个她一直当作玩具的钙质探测器。
在艾丽抱住她之后,小米才稍微好一点,可是依然抖个不停。
艾丽看到小米受到的伤害后心里稍微平复的愤怒再次像海啸一样。
为了不让她做碍事的挣扎,这群禽兽竟然把小米的两腿膝关节扭脱臼了!
艾丽从一个士兵的床上抓起一条军用毛毯把小米包起来,她用自己脸颊贴在小米的脸上,“对不起!对不起小米!”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可是却还是失败了。
“对不起小米,对不起……”
我不仅失败了,而且,我也许还连累了你。我其实,谁也保护不了。
“姐姐,别哭。”小米的小手放在艾丽的脸上,指尖抹着她的眼角。
这时,营帐的门帘被扯掉了,一群士兵一拥而入齐齐用武器指着艾丽。
她抬起头,语气平静,“我没有武器。”
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吧,我烦透了这个人比兽更可怕的世界。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一个人在一颗死星上过一辈子。
艾丽漠视向她围过来的士兵们,他们仍然如临大敌般端着武器,瞄准她,半弯着腰向她靠拢,不敢有半分轻视,虽然他们都看见了,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终于,他们一拥而上,把她抓住重重按在地上。
艾丽的额头撞在地上,痛得眼冒金星,她的双臂也被扭在身后用精钢手铐拷上。
小米又疼又怕,却无能为力,她只能哭着大喊,“不要打我姐姐!”
艾丽被推出营帐之后立即明白了为什么在最后那个恶棍大声呼救后没人马上赶来。
六艘龙翼战舰悬浮在绿洲上空,正在缓缓降落。它们的引擎发出巨大而低沉的嗡鸣,仿若龙吟。
驻守在绿洲的这支军队中所有高级点的军官都在绿洲外面列队迎接这些黑色的巨龙。
她抬头看着将头上阳光都遮蔽掉的黑色龙翼战舰,忽然又想起了萝伦。
六架龙翼战舰按照一,二,三的队列排成一个箭簇型缓缓下降在绿洲外面的沙地上。
它们降落时腹部的排气孔喷出让沙丘震颤的热气和令人耳鸣的轰鸣声。
驻守在绿洲里的军队在它们着陆之前就在绿洲边上列好了队伍。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是这支苏芳陆战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贝隆上校。他看向已经完成着陆的战舰,再次正了正自己的军帽。
他身后的副官波顿少校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小声问他,“上校,你和这位中将见过面了么?”
贝隆整理领结,“没有。一切军事行动和战略配合全是通过加密音频完成的,我甚至不知道这一位的真实声音是什么样的。不过……”他稍微犹豫一下,“我知道他是蒙巴顿家族最为年轻的取得将官军衔的人。”
“嘿,少爷兵嘛!又是龙骑机兵队,必须得年轻才行啊!”波顿少校调侃。
另一位军官西斯中尉也语带戏谑,“我听说,要入选龙骑机兵队,光是年轻还不行,还要容貌俊美,好像对身高也有要求,据说不能低于一米八五,不然怎么能给皇帝陛下做仪仗?还有,最重要的是——”
“绝对要家世显赫!”波顿少校和西斯中尉一起说出入选龙骑机兵队的最重要条件。
“哈哈,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被叫做‘少爷兵’啊!”西斯中尉轻声笑了。
“我听说他们的面甲和其他部队的不一样,都是银质的,上面镌刻着家徽,有的还是家传的古董。”波顿少校说起他听到的逸闻。
西斯中尉再次笑了,这次他笑得颇为不客气,“而且他们还升的快,一旦得到陛下青眼,在四十岁之前在肩章上挂上红色王冠不再是梦想!”
帝国的军衔中,最低的是军官是准尉,尉官的肩章上是十字星;尉官之上是校官,肩章上除了十字星还有交叉的玫瑰花枝。
能在肩章上挂上红色王冠的只有将官。
在四十岁之前成为将官,也就是俗称的将军,是任何一个普通出身的军人可望不可及的梦想。而对于出身于贵胄世家的军人,从小就有了家族的助力,这个梦想就不是太过遥不可及。
“呃……”波顿少校好心的提醒西斯中尉,“我们马上就会见到的这位蒙巴顿中将,今年还不到二十七岁。”
西斯中尉一下被噎得出不了气。他脸色不悦得如此明显,贝隆上校不得不瞪了他一眼,“既然你明白人家是肩章上有王冠的,待会儿就得拿出对比你们高好几级的长官时应该有的态度。”西斯是他的外甥,他不得不多照顾点这个愣头青小子。
贝隆也曾像西斯这么年轻过,他也鄙视过这些靠着祖辈余荫直上青云的少爷兵,但在几天前他带队参与了与联邦苏兰托抵抗军联军争夺折叠通道的惨烈战斗,在战场上直接听令于这位蒙巴顿中将时完全没想到给他下达各种命令的人会不到三十岁。
如果这位蒙巴顿将军不是个军事奇才,那么至少他身边有一个非常受信任的军事奇才。
不管那场仗的真正指挥者是不是这位将军,蒙巴顿家族确实不容小觑。
他刚想再提点一下西斯,见到这位年轻将军的时候一定要十分恭敬,就听到波顿刻意压低声音,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道,“我还听说,这位‘蒙巴顿’将军,其实姓氏应该是博若澈特斯,他的母亲才是一个蒙巴顿,她至今没有公开说明这位将军的父亲到底是谁。这在帝都是谁都知道的‘秘密’,据说,先皇夫妇婚后感情不和也是因为这个。”
“博若澈斯特?那不是皇帝的姓氏!哦你是说……”西斯眼中闪动着鄙薄和惊讶,很快又有种“原来如此”的释然。
“住口!”贝隆低声呵斥波顿,再次严厉地看向西斯,“这种事是我们应该谈论的么?”
西斯不以为然,“嘁,到底传言是不是真的,我们待会儿就知道了不是么?皇帝陛下长什么样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蒙巴顿中将和陛下长得……”
“住口!住口!”贝隆气得想给外甥两个耳光。但为首那架龙翼战舰的舱门正在缓缓打开,他这会儿只能压抑住怒火,狠狠瞪了多嘴又八卦的波顿几眼。这个苏兰托土生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种子,不是帝国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条心。他这些话显然已经让西斯对还未露面的蒙巴顿将军充满不敬,如果西斯在将军面前流露出不敬,那么作为西斯的舅舅,又是他的直接长官,贝隆哪还会有好日子过。
贝隆只能以身作则,站得笔挺,再次整理一下军便服,确保自己的姿仪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