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趁机溜出去的大好机会,听了他们的话后,苏凌悠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一身劲装、黑纱覆面,他脑中能想到的,只有苏颜雪一人。
究竟是谁要扣下苏颜雪?那人又怎么知道苏颜雪的行踪?
莫名的不安渐渐涌上心头,苏凌悠不知道那人意欲何为,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颜雪身陷险地。
他一个纵身,从房梁上轻巧的落地,小心翼翼的绕过几人,顶着漫天的风雪,又踏上了来时的小路。
风雪交加的夜晚乌云浓重,山间的小路不见半点光亮,地上的积雪也已经没过了脚踝,苏凌悠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艰难的往回走着。
积雪打湿了他的长靴,双脚冷到麻木不堪。本来只需一个时辰的路程,他走走停停的,直到天边泛白,才回到了山脚下。
苏凌悠倚着路边的枯树,稍作休息,正欲继续赶路,突然间,在茫茫雪色中,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他疾步上前,还未等他开口,苏颜雪一把抓住他的手,满脸怒意的呵斥道:“跟我回去!”
苏凌悠愣了片刻,随即转了转已经不太灵光的大脑,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样,也该算得上是“离家出走”。
也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倒是不急不恼的反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怀里暖着,而后将她带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徐徐开口,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通通告诉了她。
“告诉我,都有谁知道你出来找我?”
“鸣晔。”
这个答案早就在苏凌悠的心里萦绕了许久,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想来也是,鸣晔本就不喜欢他,难得他主动离开,又怎会放任苏颜雪再次将他带回苏家。
不过那人也真是好心计,不仅能猜到他的行踪,而且也算清了苏颜雪的脚程,好及时派人拦住她。这样的城府,留在苏颜雪身边,也不知终究是福是祸。
苏颜雪一直默然不语,好似在反复思量着什么,过了许久,语气坚定的回道:“不,绝对不会是他。”
她继续解释,“鸣晔跟了我许久,他的脾气我最了解。他虽然有自己的主张,但是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的意思,即使坚持,只要我下定决心的事,他绝对会服从到底。就像当初寻你回来,他虽然反对,但还是遵照了我的吩咐。”
“那这事该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但是……”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又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来人全部身披黑色斗篷,浑身掩不住的杀气。为首一人看见了苏凌悠他们,手拽缰绳,在离他们几丈开外的地方止住了马匹。
他看了一眼二人的着装,问道:“苏凌悠?”
来者不善,苏凌悠估算了一下彼此的实力,觉得还是不要与他们正面交锋为好,正想着要如何脱逃,却听那人冷笑一声,低沉的吐出一个字。
“杀!”
☆、第十一章
那人一声令下,手下立刻四散开来,将他们二人包围其中。
“做事真是稳妥,先派人拦下你,再让人取我性命,看来他预谋已久。”
虽然苏颜雪还是不肯相信这是鸣晔所为,但眼下的情形让她无从辩驳。毕竟对方杀意已现,他们二人手无寸铁,是否能逃过此劫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二人抵背而站,苏凌悠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声道:“若我今天命不该绝,我一定回去宰了他!”
浮动的暗影交织成双,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刺目的猩红浸染雪原,灼伤了人的眼。
看着手下之人一个个倒下,那人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足尖一踏,满身杀意的落在了二人身前,“真是低估了你。”
此刻的苏凌悠身中数剑,连站着也略显勉强。苏颜雪比她好不了多少,虽说苏凌悠替她挡了不少的伤,可依旧不能抵挡住对方的攻势,身上也添了好几处伤口。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苏颜雪沉声呵斥,她紧紧握住夺来的长剑,正想着如何杀掉他,突然听苏凌悠小声说了一句,“他是不会回答你的,他们是死士,要么杀了我回去领赏,要么殒命于此,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打不过的……
苏凌悠有些心灰意冷,莫说他现在身受重伤,就算没有,合他二人之力都未必是此人的对手。
他拄着剑踉踉跄跄的走到那人几步远处停下,“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放她走。”
“你们谁也走不了!”
谈判决裂,苏颜雪提剑挡下那人一波攻势,却意外发现,此人剑法精妙的很,过招之时不仅丝毫不见破绽,连想要稍微近身都做不到。
“还不快走!”
苏凌悠拼了最后的一点气力,毕竟现在的他已经逃不掉了,总不能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死。
苏颜雪置若罔闻,当苏凌悠与他过招之时,她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趁着那人稍一停顿的空隙,苏颜雪疾步上前,她借着苏凌悠引住了那人的视线,想要从后偷袭,谁料那人竟像早已感知一般,一招逼退了苏凌悠,剑锋一转,一剑刺入她的胸口。
“还好你反应够快,若不是如此,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出招呢。”
那人暗道不好,可为时已晚。
大半的剑身没入体内,生生缩进了二人的距离,这下,怎可再次失手!
言罢,苏颜雪手腕轻转,一剑封喉。
苏凌悠心下一沉,赶忙冲过去紧紧的抱住她,眼看着她的眸光越来越暗,他低低唤着:“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回去的吗,你不会是想把我自己丢下吧。”
苏颜雪眼眸微阖,浅浅一笑,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这荒山野岭的,究竟要去哪里找大夫。
一时间,苏凌悠大脑一片空白,他只依稀记得,来这里的路上好像看到了人家,即使没有大夫,也应该能借到一些药草。
他简单的给苏颜雪包扎止血,然后将自己的外袍撕碎成条,把她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背上。
苏凌悠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是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脚下越来越显疲软,直到后来,几乎是凭借本能赶路。
当那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苏凌悠用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冲了进去,“救她。”话音刚落,便眼前一黑,彻底的昏了过去。
苏凌悠倒还好,虽然失血过多,但好歹没有伤到要害与筋骨,昏睡了一天一夜总算醒了过来,苏颜雪的情况则更要糟糕,整整五天不见醒来的迹象,而且高烧不退,整个人烫的像火烧一般。
“不行啊,再这么下去,这丫头要挺不住了。”
老妪看的心焦,她是这家樵夫的妻子,这几天她忙前忙后的照顾,可苏颜雪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些天,多谢二老的照顾,二老的救命之恩,我定会相报。”
“这是……”看他背起苏颜雪,似乎是要离开这里,樵夫赶忙拦住了他,“丫头现在可经不住折腾了,你是要背她去哪儿。”
“带她回家。”苏凌悠也隐隐的预感到了什么,只是继续留在这里,必定是死路一条,若是回到苏家,兴许还能让她续命。
时值年末,苏家早就是一片张灯结彩,看着门口的仆从,苏凌悠想了片刻,觉得现在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便寻了一处院墙,背着她翻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巡夜的守卫,将苏颜雪安置在卧房里,凭着记忆找到了上次鸣晔提起的药物,喂她吃了一颗,过了半晌,见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苏凌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药还能让她撑过多久。
安置好苏颜雪后,趁着蒙蒙的夜色,苏凌悠手提长剑,打算潜入鸣晔的房间,直接要了他的命。
房间黑漆漆一片,不见半点烛光。
苏凌悠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戒的注视着四周的情况。
静,格外的安静,静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苏凌悠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鸣晔不知所踪。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苏凌悠正欲转身出门,刚踏出一步,突然脚下一滑。他仔细看着脚下那一团暗色的印记,附身用手试探了一下,居然是还未干涸的血。
他借着屋外微弱的光亮,又好好的检查了一番,发现回廊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循着血迹一路走去,最终来到了苏家一处废弃的院落。
院内稗草丛生,几近齐腰,破旧的窗子斜斜的挂在窗棂上,在夜风中吱嘎作响,徒增了几分阴寒。
“命大的野种,居然还活着。”
“多亏您老请了些不中用的,要不我哪还有命站在这里,苏凌悠在此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是我失策了。”苏文穆手腕轻转,晃了晃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冷笑一声,道:“当初我就不该假手他人,那一场大火没能烧死你,真是老天不开眼。”
“让您老记挂了这么些年,小侄该死。”苏凌悠笑意斐然,却暗暗的握住了携带的长剑。
若没有猜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苏文穆。刚才看到的血迹,应该是鸣晔的才对,鸣晔身手不凡,两相一比,苏文穆的身手似乎更胜一筹。
苏凌悠陷入了一种窘境,若是动手,他根本没有一击取胜的把握,苏文穆深不可测,现在连个帮手都没有,不得不多做些打算。
正在他暗自思忖之时,苏文穆突然话锋一转,“颜雪呢?”
“在休息。”
“她受伤了?”
“是。”
苏文穆握紧长剑,手背上青筋暴起,目露凶光,“该死的野种!”
他偏爱苏颜雪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如若不然,当年也不会力排众议,凭一己之力把苏颜雪送上家主之位。
只是……苏凌悠脑中有个奇怪的念想,还没等他细想,眼前寒光一闪,他暗叫不好,急急旋身躲过了那一剑。
☆、第十二章
见他杀意已起,苏凌悠心知这一次避无可避,便迎着他的招式,提剑和他缠斗在了一处。
苏文穆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不知积累了多少,他招招狠辣,一招一式全都攻向了苏凌悠不易察觉的破绽之处,逼的他攻势渐破。
若是这么下去,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他剑锋一偏,映着惨淡的月光晃了一晃,光斑正好晃在了苏文穆的眼睛上。趁着那一瞬的停滞,苏凌悠刚要转身脱逃,只听得一声闷响,锋利的长剑没入体内,牢牢的将他钉在那里。
“您老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下辈子记住了,别再耍什么小聪明。”
苏文穆冷哼一声,刚要动手杀了他,突然见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糟糕!
可为时已晚,苏文穆顿觉身子一凉,另一柄长剑从背后刺入,贯出胸口,剑尖还在殷殷的滴着血。
鸣晔脸色惨白,在月光的映衬下,犹如鬼魅一般。他手上蓄力,反手一带,皮挫骨裂之声清晰传来,苏文穆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