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还不出来,还不出来……”
接生婆抱着孩子哄都看不过眼了,将张铁扯到一旁,给他说道,你娘子九死一生给你生的孩子,也不瞅一眼,能对得起你娘子吗?人家佟老哥给你救你娘子,你在这门外大呼小叫,算什么事儿啊!来!你儿子你抱着!看把你儿子憋得小脸都紫的,也不瞅一眼,没个良心的!
若翾动了动耳朵,脸上笑容淡淡的,眉梢轻弯。
一个时辰后,佟老头从房里出来,让张铁进屋收拾干净。张铁来不及道谢,喊着婆娘就冲进了屋子,忙活起来。
佟老头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抱孩子的接生婆,又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应该忌讳的事情,才将背篓递给若翾,一老一少慢慢朝茅屋外走去。
接生婆面露喜色,将一老一少送出茅屋。
“佟老哥,改天我让张老三登门道谢,今天真是多谢了,也实在是对不住啊!”
知道她说的是张铁礼份的事情,佟老头摆摆手,正巧接生婆怀里的孩子哭了,便让她抱着孩子进屋,别吹风伤了孩子。
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若翾不喜欢血腥味,挽着佟老头的手臂,走路要比平时快上三分。
“翾儿,你走慢些,小心脚下的石子。”
“有阿爹在,摔不着!”
“谁说摔不着的,你眼睛看不见,若是不慎,伤了如何是好!阿狸呢?跟着你一起去采药,没一起回来?”
“喵、喵喵!”
背篓里,一个火红如猫咪的小东西,嘴里叼着根药草,跳到若翾的肩膀上,朝佟老头叫了几声,好似在朝他抗议,它在的,它一直都在主人身边,保护主人。
佟老头朝这小畜生的头顶拍了巴掌,敢朝他呲牙,活腻歪了!
若翾将阿狸抱在怀里,揉着它背上火红的绒毛,浅笑,“阿爹!阿狸是我的眼睛,我在哪,它就在哪。”
佟老头哼了声,让自己大度点,别跟一只小畜生计较了。
两人刚回到家门口,隔壁的老汉汪大爷就急匆匆的朝他们跑了上来,急得嘴上冒痘。
“佟大哥,你可回来了,快!有几位外来人,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你快去瞅瞅,都是什么人咧!瞅着像是富家公子哥,咱们可是惹不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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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若府来人
回到家,院子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马车旁候着好几号人,各个虎背熊腰,气势很足。
佟老头老脸当即拉了下来,不善的瞪着这群突然闯入他家院子的人。
若翾搀扶着佟老头的手,安抚着往她怀里跳的阿狸,让小家伙稍安勿躁。
阿狸在若翾的怀里拱了拱,竖着尾巴,朝马车的方向喵喵的叫唤。
“佟师父,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少爷等您许久了。”
候在马车前头的若府的二管家,瞅见回来的佟老头和若翾,忙上前招呼。
佟老头冷哼一声,昂着小脑头斜着眼从二管家身边走过。还呲了二管家一声,“好狗不挡道!哪来的溜回哪去。”
二管家给若翾半弯腰行了礼,唤了声‘二小姐’后方笑着应和佟老头的话,“是是是!佟师父教训得是!可佟师父,您看,这次可是我们大少爷亲自来接二小姐了,可下足了诚意……”
彭!
佟老头很干脆的将门甩上,明晃晃的在打门外马车里那位大少爷的脸儿,一群狗不理的畜生,想拐走他的翾儿,门儿都没有。
二管家的脸挨着颤抖的门板,老脸跟着抖了抖。
马车里的人不耐烦,跳下马车后,大步走到门边,狠狠砸门,热气从鼻孔里冒出来。
“佟老头,你别不知好歹,本少爷亲自上门,你敢当着本少爷的面关门,看本少爷不拆了你这破门。来人,给我砸!”
“滚!”
隔空传音,还带着风刃,可见这功力深厚到何种程度。
二管家吓得,整张脸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忙扶住被声音震得往后退两步的大少爷,“少爷,要不?咱还是先回去,过两天在来接二小姐回京,如何?”
佟师父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少爷要是少了根头发,他回去,不得被夫人阉了啊。
若子琪本来就长了张小白脸,被佟老头那一吓,脚肚子都在打颤,甩开二管家的手,半懵着转了半圈,才找到马车的方向,几大步奔了上去,急急忙忙的喊,“走,快走,快走。”
一伙人,屁都没放一个,风风火火的跑了。
佟老头窝在椅子里,气鼓鼓的。阿狸跳到桌上,跳得很欢快。
佟老头不快乐,阿狸就很快乐。
佟老头一个杀眼过去,阿狸遥遥尾巴,小脑袋扭到一旁,当没看见。
若翾端着刚泡好的茶,放到佟老头面前。上好的碧螺春香甜弥漫,从栽种采摘,杀青、揉捻、搓团显毫、到烘干,所有工序都是经由若翾出手,在这个时空,仅此独一无二的一份。
“阿爹,不必生气。都是些阿猫阿狗,连阿狸都比他们珍贵,犯不着生气。”在这个爹娘大过天的时代,躲在山沟沟里,采采药,种种茶。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她那个亲爹,将她忘在脑后,才好呢。
阿狸闻着茶香,小舌头舔着小嘴,在扑进茶杯里前一刻,被若翾抓到了怀里,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让它不许调皮。
阿狸没偷喝到茶,整只阿狸都不好了,在若翾怀里张牙舞爪,使劲儿叫唤。
佟老头朝阿狸哼声,听了若翾的话,脸色才缓和下来。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开始享受。
“这段时间,若府的人隔三差五来一次,要接你回京。翾儿,你那个亲爹,只怕是晚上睡觉,给厉鬼缠了,终于想起还有个被他丢在山窝里的亲闺女来了。”
若翾闷声直笑,她阿爹损起人来,是一点折扣都不打的。
佟老头喝完茶,招手让若翾进里屋,准备药浴。
若翾跟在佟老头身后,佟老头端着一碗黑漆漆味道堪比馊水味的药汁倒进木桶里,若翾闻着这味道,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就来了。
不泡又不行,这具身体,太孱弱了。
当然,孱弱的原因,来自多个方面。
若翾,若府庶二小姐,若侯爷大老婆的陪嫁丫鬟,在大老婆有孕一月,爬上了若侯爷的床后做的小老婆所生,生产当天还算计了大老婆一把,大老婆早产加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大老婆处置了小老婆,送走了小老婆生的庶女,丢在这清沟村,这一丢就十六年。
若翾,二十一世纪医药世家若氏家族最小的千金,天生学霸,爱茶爱花爱药材,在订婚宴上,被未婚夫的情人推下楼而死,一过来就差点溺死在这臭烘烘的药浴里,等醒来,才知道,这是个多么孱弱的一具身体,还附带一双盲眼……
若翾趴在木桶边缘,揉了揉因为药浴疏通经络,而有些刺疼的眼睛。这双眼并不是天生眼瞎,而是这个身体的大脑内,长了个瘤子,好死不死的就压在了眼神经上,导致视野缩小,视力下降,视神经慢慢萎缩而失明。
脑颅里长了个瘤子,在这个时代,没有医生会开颅取瘤,她自己,又不能给自己开脑。值得庆幸的是,若翾这个阿爹的医术还是有几分出神入化的,尤其是药理,这几年用药膳,药浴,帮着压制了瘤子的增长,她的视神经这才没有完全萎缩,也给了她缓口气的机会,要完全治好这颗瘤子,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003少爷,猪都干着马的活儿
浴后小睡醒来,若翾抱着阿狸去了后院,花开季节,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闻香识花,是若翾的另一个生活技能。
走到昨天种下的金花茶盆栽前,蹲下,成长中的金花茶枝干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诉说着健康状态。若翾很满意,这株金花茶得来不易,她看得很重。
阿狸兴奋的叫唤了两声:是我,是我!茶花是我发现的!是我!
若翾点了点阿狸的小脑袋,“都是阿狸的功劳,晚上吃烤鱼,奖励阿狸的。”
阿狸嗖的窜到若翾的肩头,拿小脑袋亲昵的在若翾的耳朵上蹭蹭,它家若若最好了。
“翾姑娘翾姑娘。你在花圃呢!”隔壁的旺婶子挑着担子乐呵呵的进来了。
“旺婶。”若翾笑咪咪的开口,看到旺婶,就看到长着翅膀的元宝朝她口袋飞了进来。旺婶子是她请来帮她卖花的,这段时间,旺婶子都是早上挑着担子花上镇上去卖,下午太阳下山才回来。今天要比平常早两个小时呢。
“唉!”旺婶子一笑,小眼睛彻底没了。将担子放在一旁,掏出今儿卖的花钱,“翾姑娘,这是今儿卖的银两。今儿卖的好几盆花都值钱着呢,我是叫不来什么名儿,那些个文人相公秀才,可珍惜着呢……噢!就你说的牡……牡丹?黑的?”
是才结了花苞的黑牡丹,老值钱了。
若翾揉着阿狸的毛,心里可劲儿高兴,辛苦了好几个月,总算能赚钱了。
“旺婶子,今天镇上很多文客秀才?”
“多!可不多吗?好几个秀才抢着要一盆呢。哎呀,都给忘了,明儿是七夕庙会,咱镇上啊,三年才办一次,可热闹了。到明日啊,临近村里的人,都跑镇上看灯去了,翾姑娘明日也记着看灯会,小姑娘都爱这个。哎呀,翾姑娘,这人多了,花也好卖了,明日,我多挑着些上镇上去,你看怎么样?”
旺婶子可感激若翾姑娘了,今年她都四十八了,和她家那口子早年生了个儿子,却病死了。如今两口子孤苦无依,老伴腿脚不利索,活计干不成,日子过的不如意。是翾姑娘给了她这卖花的活计,好的时候一日也能有好几两的收入,日子要比以前宽裕得多了,这都是翾姑娘赐福的。
现在眼看着花好卖了,当然是能多卖些就多卖些,一天辛苦些多挑两趟,多走两趟路罢了,卖的那可都是银子呢。
旺婶子想着银子觉得挺美的。
若翾也觉得挺美的。
七夕灯会,还是三年一次?
必须得趁这节日好好赚一笔啊。
明儿晚上能出门,尤其是带着姑娘一起出门约会的,那必须不差钱。
若翾说,“七夕灯会人肯定多,这样,旺婶子,您去镇上租个摊位,明天我们把花多搬点在摊位上卖。”有了摊位,更好拉不差钱的不是?
旺婶子听了若翾的话,风风火火的跑了。
若翾回到前院,佟老头在收药材,若翾把明天卖花的计划跟佟老头说了,让旺婶子挑花去镇上,一趟还成,多几趟,花时间,又费力,不划算。所以,找交通工具运花的活儿就交给了佟老头。
“这事好办。昨天村长的老毛病犯了,阿爹帮他疏通了胫骨,他家有头大母猪,生过好几窝猪仔了,有力气,拉几担子的花,不在话下。明天一大早,阿爹去借来。”
若翾,“……”用猪拉花?
准确的说,是用猪挑花。
盆栽用簸箕装好,用棍子扎实了,往大母猪背上一搁,用几个麻绳捆结实了。
大母猪嗷嗷傲的叫。
旺婶子拍着手乐,“佟大哥,还是你行,看,猪也跑不了了。”
佟老头很得意,“早年啊,我就用猪绑过药材,好用着呢。”
若翾,“……”阿爹,猪会哭的。
……
羊肠小道上,晃晃悠悠晃着一辆马车。
还挺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