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岭的喘息未平，还是紧紧盯着花栗刚才消失的方向，嗓子里弥漫着一股咸腥的铁锈味道：“……我知道。”
昨天晚上，他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叫他滚出顾家的房子。
他所有的银行卡被锁定，身上仅有的现金四千块，他买了一个两千的新轮椅，买了一束花。
蒋十方听起来已经对顾岭彻底失望了，甚至放了嘲讽：“罗叔说要住到我家里看着我，看来你也不能住到我家。怎么样啊顾大少爷，现在还有什么计划吗？”
顾岭在马路牙子边坐下，湿漉漉的额发贴在鬓角，铁锈、灰土和血痕，让他看起来狼狈到简直不能看，他眼睛望着地面，低声道：“……我不要计划了。我什么计划也不要。”
蒋十方顿了顿，哭笑不得：“顾岭，你六年前怎么不这么说呢？好了，算了，做不到的事情不用勉强自己去做，跟你父母谈一谈，就当你没说过那样的话。再提醒你一遍顾岭，用不着为你的负罪感买单，反正你也不爱花栗。”
顾岭弯下了腰去，眼前都是自己和花栗的聊天记录，那个殷殷地叫着自己大神，每天都认真地更新视频、做订单，还温柔地回复每一条留言，即使自己受伤了也不叫观众担心还说自己是被吓倒了的人……
半年的时间，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感情慢慢混合发酵，最后让顾岭彻底沦陷了进去。
他第一次想掏出心给他看的人，现在连看他都不愿多看一眼。
顾岭用渗血的膝盖抵住自己的胸口，浑身发抖。
自己不该走，那个时候就不该走。
他根本没权利自以为是地替花栗做出决定。可他不仅做了，还干脆利落地毁了花栗的人生。
……他后悔了。
☆、第37章 新邻居
花栗回了家，送走陆离，就忙碌起来了。
安排换锁，做饭，打扫卫生，顺便把做好的口袋妖怪手办收拾收拾打包丢进垃圾筒，安排快递把那糟心的情侣键盘、鼠标和mic全寄了回去，查查电脑，b站里的催更评论简直是铺天盖地，淘宝也多了三个新订单。
花栗一门心思地扑到了维生事业里，等到忙完两个订单，再一抬头，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他点了点冰箱里的菜，发现不大够了，就打算出去买点小菜对付下。他准备先开灶煮饭，等到水烧开了再出去。在等水烧开这段时间，他挪回了电脑前，登上了qq。
扑面而来的99+信息把花栗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些询问主要来自千山和宵衣，就连一向冷淡的多情也发了三条，询问为什么突然退群。
一一查看过去，花栗发现就在昨天晚上，蒋十方也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对不起，小花。”
……紧接着就是连续六笔、每笔两万的转账。
转账上面的标注如下：
“小花你拿着这个去做下身体检查”。
“有后续治疗的话我会负责到底”。
“以前回国的时候顾岭有打听过你”。
“他说他听到的消息是你过得很好”。
“我不是替他说话但他如果知道”。
“你出事的话他绝不会这样对你”。
这种简单粗暴的道歉手段让花栗倒吸一口凉气。
……真·字字千金。
琢磨了下，他觉得公正来说蒋十方也没真做错什么，顶多就是好心办了坏事，他自己的qq也没进行实名设置，索性也不理会他，把他放置play，想等转账24小时未接收自己退回去。
这时，他的qq被一个新的提示信息敲响。
【男神睡务局2号】邀请您加入。
二号？
花栗有点迷，鼠标在“拒绝”上晃了几下，还是犹豫着点了“同意”。
新群里，蹲着侬本多情、千山夜画和东篱下。
【千山夜画】小花花？
【千山夜画】小花花你还好吧？
【麻爪的花栗鼠】嗯？我挺好的，对不起啊，那天没有去赴约，你们有没有等很久？
【东篱下】小花花我发誓我不是故意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的！是我告诉他们你在我家住了一晚上没出什么事，千山一定要我说发生了什么！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说就要画楚歌用他的铁莲花菊爆我，小花花救我啊qaq！！
【麻爪的花栗鼠】……
虽然自己的秘密被大家知道了感觉有点羞耻，但看到东篱这么声泪俱下的控诉真是迷之想笑啊。
花栗伏在桌边一通闷笑，末了直起身来，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认真回复。
【麻爪的花栗鼠】没事的，都过去啦。
对花栗而言，最难捱的时间的确已经过去了。
顾岭没打听出来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很正常的，当年知道自己出事的只有他最好的几个朋友，篮球队里的哥们儿和宿舍里的牲口们。他们在商量之后，向所有打听花栗去向的人表示，花栗这小子过得挺好挺滋润的，由学酥走向学霸，身体健康，家庭幸福，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人生赢家。
这个粉饰太平的谎言，保全了花栗的自尊。
花栗听人说，自己的身影迄今为止还活跃在每次同学聚会中，是大家骄傲的谈资，大家最遗憾的是不知道花栗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每次同学聚会都不去参加。
花栗觉得这样挺好，虽然有点自私，但花栗不希望大家在提到自己的时候，指指戳戳一脸同情地说，你看，这就是那个被男朋友甩了后闹到断腿的傻货。
【侬本多情】所以我在门口碰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麻爪的花栗鼠】嗯嗯，那个时候心情太差了，没跟你说谢谢。
【侬本多情】不客气。
【东篱下】千山这么久没说话一定是在酝酿大招，小花花我好方你快抱紧我_(:3ゝ∠)_
【麻爪的花栗鼠】好，抱一下。
【千山夜画】岭南这个人渣！我知道别人的感情生活不好评价可我就是忍不住！！
【千山夜画】撩了就跑的全特么是渣渣！回来了还有脸勾搭人！还撺掇着我们帮忙！好想剪了他的jj泡酒喝！
【千山夜画】摸摸小花花，不伤心哈。
花栗觉得挺温暖，摸摸鼻子轻笑。
【麻爪的花栗鼠】没关系的。
【千山夜画】我们以后主要在这个群活动吧，让那两个二逼自己玩自己的蛋去。
【东篱下】千山你的画风简直崩得一泻千里啊23333
【千山夜画】心情不好你个死精分给我闭嘴，再叨叨连你一块儿剪。
【东篱下】○|￣|_
花栗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这种插科打诨的气氛的，心情不知不觉就好起来了，但很快，他注意到有点不对劲。
他重新清点了一遍人，才发现的确是少了一个。
【麻爪的花栗鼠】宵衣呢？
【侬本多情】说要买吃的，还没有回来。
被多情这么一说，花栗才记起来自己还要去买小菜，又安抚了几句炸毛的千山，才抱着钱包出了门。
确定花栗的确离开了，叶千千端坐在电脑前，打开了三人的私聊群，冷峻脸打字。
【千山夜画】就按照原定计划来。
【东篱下】我不干！凭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啊！我要做第一个！
【千山夜画】乖，别闹，按抓阄顺序来。
【东篱下】我不干我不干我不干！我要和小花花做情侣！
【千山夜画】再叨叨我剪你。
【东篱下】……哦。
【侬本多情】真的靠谱？我是说岭南喜欢小花这件事。
【千山夜画】我听楚歌说过了，应该没错。他还管我借钱呢，说岭南出了点事，好像和家里闹掰了，现在情况不大好。
【东篱下】啊？也管你们借钱了？
【侬本多情】我没借给他，我说钱都被宵衣吃了。
【千山夜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我也没借。
【东篱下】为什么为什么啊？岭南不是挺富裕了么？
【千山夜画】出柜了被家里赶出来了呗。
【千山夜画】换句话说，想吃回头草呢。^_^
【东篱下】……woc不会吧？这么惨？
【千山夜画】他还可以更惨一点。^_^
【千山夜画】我的打算就是，让他知难而退，小花花有的是人喜欢，不差他一个，也让他早点死心。对他们俩都好，尤其是对小花花好。
【东篱下】嗯！
【侬本多情】那就从我开始。
【侬本多情】我说过我想看看岭南为情所困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
天有点冷了，花栗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一个热的紫薯包，一边咬着热腾腾的紫薯包一边往家晃，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活像一只小花栗鼠。
走到楼下的时候，花栗的手机响了，他叼着紫薯包，把轮椅滑到路灯边停了下来，摸出手机来看。
【十面楚歌】小花，你在吗？
【十面楚歌】小花我不想烦你，可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十面楚歌】你把转账收下吧，再过20分钟就要退回我卡里了，要是退回了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十面楚歌】顾岭他现在有麻烦，我帮不上他，可不可以拜托你先把钱收下，如果你不想要，等顾岭来找你的时候，你把钱……转给他？
【十面楚歌】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能不能……请求，拜托，麻烦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