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晏瞬间:“……”
沈银秋盯着他看,仿佛很期待他会点头一样,万俟晏觉得与其让她好奇下去,不如直接带她去烟花之地看看,以防哪天她趁他不注意就闯祸了。
他语气很轻却很坚定的回答:“不是。”
沈银秋哦了一声,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
“人贩子拐的多半是女子,老鸨应该会知道些什么。”万俟晏道。
沈银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皱眉,远远瞧见前面有个成衣店铺,立马说道:“等我换身衣裳!”
万俟晏阻止她蠢蠢欲动的脚步,轻声笑道:“我有说要带你去吗?”
沈银秋木然,“我跟上次那样给你当小厮,绝对不会妨碍到你,这也不可以吗?”
她的眼神闪烁着希冀,和故意装严肃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万俟晏忍俊不禁,就毫不抵抗的投降了。
两人携手去了成衣铺,不到一刻钟,就焕然一新的出来,当然这个焕然一新指的是沈银秋。她这回可没有故意穿小厮的衣饰,而是挑了这店铺里最好的布料——绸棉锦缎缝制的成衣。主打天蓝色,到袖口渐变为深蓝,可以看出在缝纫上下了一番功夫,这款确实是当下京城里常见的贵公子款式。
不过常见不代表它贬值,更像是流行起来的一种趋势,代表身份的标识。
沈银秋低头拉了拉衣袖,当然代表身份了,就这么一套五十两,虽然和她以前置办的衣裳没法比,但是自从知道普通百姓一个人一两银子能用一年后,她觉得这五十两……贵的离谱。
万俟晏观察到她的举动侧头询问:“穿着不舒服?回去侯府换也行。”言罢,他用手碰了碰她衣裳料子,不满道:“确实不够好,回头让人给你缝制几套,之前没有留心到这个事。”
沈银秋想,你要是留心到这个事,然后早早的缝制好,她才觉得更诡异好吧。
她摇摇头道:“不回去了,还好,我是在想会不会被掌柜的给坑了,虽然不是行家不是很懂,不过有点小贵。”
万俟晏装作感叹的样子,道:“你忽然有这种节俭意识,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很欣慰,不过这点你不用操心,想买什么就买,没有能力负担我怎么敢娶你回来。”
沈银秋自身本来就不是缺钱的人,但她不会做生意,不会钱生钱,所以那几十万两普通百姓看来的巨款,按照她之前的穿戴标准的话,好像是够她用上十几二十年?所以听见万俟晏这么大口气的自信,她觉得有点悬。决定再不喜欢也学着做生意!
但什么酒馆茶馆客栈在京城里都已经达到了饱和,热闹的地段已经不可能再挤进新地皮,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其中一家腾出来,但这个并没有什么用处。她娘给她的地皮就已经抹去这项烦恼,只是她好像把地契送给万俟晏了!
这样一想,她有些心堵。
万俟晏见她闷闷不乐的低头走路,反思自己方才的话也没有错吧?她要买什么东西自然是敞开了买。
沈银秋想了这的那的,突然灵光一闪,问道:“世子,你说我买地皮建楼院子租给别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万俟晏第一个就是想知道理由,难道真缺银子?直接给她,那性子肯定不要。上回逛街跟他拿的那几个铜板回去之后软硬兼施,非要塞回来,真是可爱的让人哭笑不得,他又不敢跟她细算。
如果他跟她说,你现在嫁过来吃穿用度哪个不是跟侯府挂钩,几个铜板你都送回来太客套。那么结局可能是,她认真的计算她在侯府消耗,然后拿银子过来。
硬骨头,犟脾气,难啃。
趁着她还没有这个意识,还是憋回去吧,他总有办法给她花钱。
沈银秋也不隐瞒道:“我想赚钱,虽然有几十万两,但是说好是跟你合作的诚意,意思就是以后你需要用到时候随时可以取,所以我们要省着点,现在暂时用不上放在钱庄又不会变多,所以还不如拿出来运作,我虽然不喜欢生意上的琐碎,但是不琐碎哪来的银子!”
两人虽然是小声咬着耳朵交谈,但是路过的行人那么多,总有耳尖的人能听见那细碎的话语。
几十万两的数字杨一听就诱人,再看二人身上价格昂贵的衣饰,心思不正的人立刻在脑子里冒出各路弄到钱的方法,偷、抢、骗、再不济可以绑架!
当万俟晏看见有个男子第三次路过沈银秋身边的时候,按捺心中的不悦,忽然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沈银秋正说着,忽然被搂住,自然一脸懵。从他怀里仰起头的奇怪道:“你干嘛?”
万俟晏眯眼盯着那人笑,笑的很冷,回答沈银秋的语气却很温和,“没事,怕被人撞到你。”
沈银秋倚在万俟晏的怀里回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步履匆忙离去的背影,嗯?
偏这时,她感觉到不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那毛毛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环顾了四周,见一些女子拿着手帕遮脸,频繁看她,还自以为没被发现那种。其他人也都是避讳又好奇的神情,还有个别的表达出强烈的厌恶。
她大脑卡壳的一下,没多久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震惊,竟然又被当做断袖了?!
沈银秋赶紧从万俟晏的怀里出来,站直身体,摸了摸脸上的黑色面巾,还好,这个面巾让从鼻子以下通通遮住,反正看不见她的脸,完全不怕丢人。
万俟晏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以往凌云发髻被束成少年发冠,脸上还有一块纯黑的面巾,就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能唬住普通人当她是个俊俏少年的。
他眯眼看了半晌,才牵着她的手,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前行,在此就不提众人看见这两个公子一同进了烟花巷柳的心情了。
沈银秋依旧不死心的再考虑如果买地皮建院子,需要走什么手续,多少工钱,还有材料,又还要想要租出去多久才能回本。
万俟晏见不得她这个苦恼的模样,直接跟她道:“你的地契在我手中都是带铺子,只是因为暂时封了,以及你的银两……哎给我吧。”
“哈?”沈银秋吃惊,世子你好直接!
万俟晏本意不是这个,但见她瞪大双眼,清澈的像深山山泉,纯净不已,又带上几丝犹疑,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猫,忍不住又让人去逗。
“怎么?看来不舍得了。”他笑道。
沈银秋吃不准他到底是说笑的还是认真的,地契已经给他了,那不过是想他搭上太子那条线后,她去整沈家时能有个庇佑。
但再把银子交出去……咦!她怎么忘了,那次给青叶看的只是流动现银,其他的可没有给她看到。贰拾万两对一个庶女来说已经是笔丰厚的资产了,嫁妆虽然很值钱,但那是保底的,而且万俟晏也不会沦落到打她嫁妆的主意。
她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就是把所有物分出三分一,不是十分的心疼,能接受的住。
“谁说的,不过我的流动银子顶多就二十万两了,回去我就给你信物。”沈银秋还算轻松的说,心中却更加坚定,她要把赚银子!
万俟晏用指腹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当把银子放在我这里存着,我赚的银子都跟你二八分。”
沈银秋只一个呼吸就反应过来,他这是相当于暂时借用她银子的意思,只是二八……她笑了笑,“我二你八嘛。”
“正好相反,不缺你的。”他也笑道。
沈银秋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是我二你八好了,真的。”
到时候做生意她又不出力,虽然说好是她出银子他办事合作的,知己没有派上用场,尴尬到不行。
此时,他们已经走进了烟花之地,但因为是白天的原因,每间花楼都关着门。万俟晏这才发现,一直注意着的沈银秋,竟然忘了花楼白天不开门,起码要到傍晚时分。
他只好带着人往回走,沈银秋还在试图说服他,万俟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只要你开心,我倾囊相送又何妨。”
☆、第一百七十七章 突劫法场
自万俟晏说了那样的话之后,沈银秋在回来的路上不停的打量着他,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万俟晏侧头凝视了她好一会,见她眉头紧锁,很是不喜,也不由的沉下心来,难道刚才他的话听起来很轻薄?可他分明说的是实话,只要她高兴,钱财算什么?
他如今恨不得能回到过去参与她的人生。
沈银秋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比你看的话本多,要撩人也是我赢的,可是最近我发现,你的段数比我高,不开心。”
万俟晏沉默,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半晌都没有接话。
他果然还不是很懂他夫人,每当以为对她有所了解的时候,她总是能再打破他对她的认知。
不过沈银秋忧愁了一会就没有在放在心上,怎么说呢,刚听到他说倾囊相送的时候并非没有触动,那醇润的嗓音刻意压低,犹如鹅毛划过脚掌,痒上了心头。
只是那一瞬间冒出的感觉竟和燕大侠相似,她虽然不会经常的想起他,但一回想起来,她儿时至今最开心的就是他将她从祠堂带出去,然后在夜中凌踏一间又一间砖瓦,乘着夜风,仿佛在飞翔,她想她是喜欢他的,话不多,却会细心的关注到她冷不冷饿不饿。他的胸膛很温暖,每次在她危难之际出现伸出援手,虽然他如今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过了。
万俟晏也很关心她,可她却没有那种暗喜的感觉,如果真要分辨的话,万俟晏带给她的喜悦是能轻易笑出来表达的,而燕大侠带给她是心里潜藏的兴奋,她需要藏着捂着不能说珍之又重。
沈银秋这一走神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万俟晏喊了三遍,她都没有回应,这神游天外的样子,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才稍稍放心。
而沈银秋被他微暖的手触到回神,茫然的啊了一声,悄悄的往旁边移了移,不知为何看着万俟晏她有点心虚。
她的退避让万俟晏始料未及,连伸出的手都有些僵滞,他缓缓的收回手,眉目之间略有不解。
沈银秋讪笑说:“刚才有些走神,世子说了什么?”
万俟晏摇头,他看着她,微凝眉,片刻又收回了目光。沈银秋竟然从中看出了受伤的感觉,不……是……吧!
原本两人走的亲密无间,现在至少隔了一臂之间,沈银秋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万俟晏。
沉默间走了一刻钟,前方有孩童互相追逐嬉戏,她余光看见有个半大的孩子拿着竹藤,站在马匹后方,隐隐有鞭打的趋势,她再看向马匹前方的孩子门,暗道糟糕,那孩童已经扬起了胳膊。
“住手!”她大喊,却已经阻止不及。
马匹被打之后像似得到了某个指令,开始在前方奔腾起来,年长一些的孩子都呜哇着跑开,就剩一个年纪最小的稚童怔愣在原地,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沈银秋什么也没有想,就已经跑向那孩子,来得及的,她离那孩子也不远。
沈银秋一把抱住那稚童,马蹄就在眼前,她本能的护住怀中孩子,用背部对着那马匹。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万俟晏看着这一幕,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也顾不上藏拙,指尖一弾,击中马匹的马蹄关节,自己则飞身上前,将沈银秋连同孩童抱到一边。
马匹侧倒在地,又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围观,沈银秋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暖和心跳,心下有些莫名,缓缓的扭转过头,正对上万俟晏深邃的眼神充满怒火和担忧。
孩子的母亲找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视,被沈银秋抱在怀中的孩子竟也不哭不闹,看着自己的娘亲就笑着要抱抱。
马匹的主人听说马儿差点伤人的事,也顾不上询问温顺的马儿怎么会突然暴动,见没有人受伤之后,就牵着瘸着腿的马匹匆匆离开。
见事情快速解决后,人群也就散了,万俟晏拉起沈银秋,亲自给她拍去身上衣裳的泥土。
见她还在发呆的模样,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她进怀里,抱着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不怕不怕。”
沈银秋从未有过这种奇异感觉,酥酥麻麻的从心底蔓延到四肢,和儿时外祖母哄她时有些不一样,她若是生病,外祖母会寸步不离的照看她,在她难受的时候轻搂着她的肩膀,用江南特有的哝言哄她睡着。
那万俟晏呢?因为她把他当做兄长了吗?
她神情都有些恍惚,唔了一声轻轻挣脱出万俟晏的怀抱,抬起头似有所获的看着他。
在他关心的目光下,她拉起他的手,不知是谁温暖着谁,反正彼此都感受到了温度。
沈银秋想,牵着手不觉得难为情,算亲情还是什么?可是亲情有亲吻的吗!不算亲情的话,那她是喜欢燕大侠还是喜欢万俟晏?哎都已经嫁给他了,也只能喜欢他啦。
她想明白之后,眯眼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午时三刻是不是快到了?”
万俟晏压下内心的触动,同样看着天,说实话漫漫飞雪,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但她说快到了就是快到了,他嗯了一声,提议道:“先找个饭馆垫垫肚子?”
“好啊。”沈银秋欣然应允。
两人携手找了间环境还算幽雅的饭馆,重点是人少。
万俟晏给她倒茶说:“这里是押犯人经过的街道,看前边砌起来的四方地就是行刑的断头台,再往上几个台阶是下斩杀令坐台。”
沈银秋看的很清晰,点了点头,看了眼地上的积雪,今日的雪一直未停过。
饭馆的食客只有两三个,店家上菜的速度很快,沈银秋和万俟晏边吃边闲聊着一些叶生的事。
究根到底,杀了人就得偿命啊。
沈银秋吃到五分饱便放下筷子,拿起娟帕擦了擦嘴角,在一旁静看着雪花从天空飘落,然后托着下巴看万俟晏。
直到窗外响起咒骂声,他们才结账走出门口。押着叶生的官差呵斥着那些走的太近的百姓,很多人挎着菜篮子,枯烂的叶子使劲的往叶生身上扔,甚至还有臭鸡蛋,砸的他脸挂蛋清蛋黄,头上还留着青菜叶子。
沈银秋看清了叶生的容貌,果真和那晚卖灯笼的书生一模一样,灵光闪现,她好像在品芳斋的茶馆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这就是叶生?”她低声说道,“好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