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和张家按着规矩将花城和二妮的亲事定在了来年开春,如今可真是铁板钉定了,二妮脸上的笑更深了,在那些个羡慕嫉妒的姑娘面前更是挺直了腰杆,活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威武的很。
二妮待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红着脸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碧绿镯子,成色不算好,花月看她宝贝又欣喜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难道是大哥送的?这两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果然二妮喜滋滋地说:“昨天,你大哥将我叫出来送我的。”
花月好笑的问:“刚才怎么不说?那些人不是更气吗?”
二妮摇头道:“才不要,这是我和你哥两人的事,我自己高兴就成,我舍不得将这么好的事当成刺激别人的东西,我心里并不高兴,也污了你哥的那番心意。”
花月抿嘴直乐,大哥才真是有福气,这世上最好的事情是有一个人一心一意地喜欢你,别人视你如草芥,而他却视你如全部,她差那么一点就失去。她的醒悟许是因为下了大力气,所以感触最深,她抱着二妮的胳膊笑道:“嫁过来了,可得好好讨好我这个小姑子,你也知道我哥很疼我,不然可别怪我欺负你。”
二妮在她头上轻轻点了点,笑骂道:“你这个死妮子,咱们一起长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哥最疼你?往后我会和你哥一样对你好的。花月,我和你说实话,你别恼成吗?”
花月不解地看着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以前你那股死性子,真不惹人喜欢,我要不是因为你哥也早不理你了。有时候受不了你,我真想和你断了往来,可是又没出息,总是管不住两条腿。我不是没想过,就凭着你那天下数你最大的架势,我嫁到你们家估计也没好日子过。没想到我离开的那段时间你居然像变了个人,开窍了也懂事了,我心里比谁都高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花月听她这般小心翼翼地问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不怪你,应该是我的不对,过去的我应该没少给你脸色看吧?”
她后来梦过很多关于旧主的记忆,当真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能当着众人的面数落让人家下不来台,要不是二妮不计较,也许现在她只能一个人茫然地摸索着,日子虽不至于难过,就是少了些什么。
二妮摆摆手不已为然地说:“我娘骂我是个贱骨头,好像也没骂错。我都给你欺负哭了,回家还说以后再也不要和你玩了,没想到第二天爬起来又找你去玩了。刚开始我娘骂我,我还觉得丢人,后来便随她骂去。我那会儿只觉得你是咱们村里长得最好看的人,不管你有多么不好玩还是想和你玩,你一直只是小坏,别人不知道,我却明白。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我将我姑姑送我的东西弄丢了,你跟我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虽然最后还是没找到,可那会儿我就觉得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将你当朋友,哪知道你越来越无法无天,和春芽打什么赌,掉进河里倒是变正常了。”
花月脸上漾出淡淡的笑:“我和春芽以前不好吗?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我。”
二妮嗤笑一声:“两个人没一个好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仇怨,谁也看谁不顺眼,就差打起来了。不过也许是嫁人的缘故吧,春芽难得没拿话激你。”
花月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一阵叹息,春芽既然那么喜欢陆良又何必藏着掖着?又不能忍受旧主捉弄陆良,还要倔强的说反话,那天花月清楚地在春芽眼里看出了浓浓的喜欢,直到嫁人了春芽还是放不下。因为这个原因就要致旧主与死地?她一定要找春芽说清楚才成。
回到家却见爹娘脸色凝重的很,娘向来不将事放在心上,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两手拢在一起不停地搓弄着,看到她从外面回来,欲言又止,好一阵儿才转了话:“二妮回去了啊?”
花月点点头,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大哥惹事了?”
花大抽了口旱烟,阵阵青色烟雾散开来,有些呛人,烟雾后面的那双眼沧桑又满含担忧:“宫里要采选宫女,凡是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未出嫁的姑娘都得去。你若失生得丑一些,爹完全不担心,可是你这样貌……我听别人说这次采选的宫女大半都要跟着和亲公主去胡地,要是你被选上……你肯定能被选上,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和你娘这日子还怎么过?这不是诚心要我们两口子的命吗?”
花月只当自己过得是寻常妇人的生活,没想到还会摊上这样的事,一入宫门深似海,当中的争斗宛如人间炼狱,她自然不想不愿意去,更何况陪嫁到胡地,那里现在应该是蛮荒之地,男人壮硕,膀大腰圆,粗鲁野蛮的很,她强压下不得太平的心:“我,我能躲过去吗?”
蔡氏摇头说:“这次听说是县令大人亲自把关,送钱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人家见过大场面的人肯定看不上咱们家的这点散碎银子,大的咱们又拿不出来,我和你爹想来想去也觉得不能留你了,我们的私心会害了你。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别家一样,给你找门亲事尽快办了。”
花月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大哥那里听到的话,此时的大周朝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帝王昏庸无道,朝堂被权臣玩弄在股掌间,连个招之即来来之能站的常胜将军都挑不出几个来,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她想起陆良要去北疆,心里一阵紧,就她所知,动荡的朝局下很难有太平日子过,谁知道什么时候战乱会蔓延过来。老天莫不要这么坑她吧?她过苦日子尚且能忍,战火纷飞的年代她实在是不想体验啊。
花大见女儿惨白着脸,关心地问:“月儿?你被吓到了吗?不要怕,爹娘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护住你,村里人没人愿意将女儿送进宫里去换那几个赏钱,现下男娃们都成了香饽饽,就连村口二鹏家的傻儿子都有人瞧得上,你们没见二鹏高兴成什么样,他现在倒摆起架子来跟皇帝选媳妇似的。”
蔡氏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倒有那闲工夫操心那事,我水灵灵的女儿怎么着都不可能便宜了那个小子,别胡乱埋汰我的月儿,怂蛋一个。要是实在没人选,干脆嫁了陆良算了,好歹他有副硬拳头不能让咱家丫头给人欺负了去。”
花大和花月都错愕地看向蔡氏,花大不解地说:“你当初不是不同意吗?”
蔡氏撇撇嘴:“能一样吗?我能眼睁睁看着我的闺女被送到那种地方去?我也没同意陆良,这两天先抓紧挑着,最后不成了再说他。”
花月其实明白娘的担忧,当初给她说亲的时候有些人家等不及定了媳妇,也有些人觉得蔡氏狗眼看人低,暗地里结了梁子,即便是同意了指不定还要使什么招将这笔气讨回来。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小心眼,有些事只能自己做别人做不得。花月倒也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只是帮助他们更好的分辨出两家人不适合结亲家。
花城没多久也从外面回来,看着矮了自己那么多的妹妹心里一阵难过,这可是他们家宝贝大的,他有些气,坐下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以前看着还和善的人,来了事的时候就看出是什么鸟人了,全不是好东西,一个一个幸灾乐祸的我看着就来气。娘,我瞧着在咱们村难挑出个你中意的人来。”
蔡氏刚消下去的眉头又皱起来,咬着下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一家人从天亮想到天黑都没什么头绪。花月定然是不会同意别的人,可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在娘面前提起陆良只会惹的她反感,倒不如沉默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天亮了没多久,花家人刚起身收拾好,就见二妮跑进来说是找花月有事,拉着她急急地跑出去了,蔡氏不放心在后边喊:“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多逗留。”万一来个直接抢人的,他们连个防备都没有。
其实甫南村的里正更难办,上头下了命令,一定要把好姑娘给报上去,可挨家挨户的都是熟识的,得罪哪个都不好。自然也有些人来出主意,说花家的女儿最拔尖,首当其冲是推花月啊。里正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接话,花家有多宝贝那个女儿他不是不知道,要是一个不妥找他拼命都可能。
却说花月跟在二妮身后问:“大清早的你拉我去哪儿啊?我还要帮我娘做早饭呢。”
二妮挣扎扭捏了一阵才开口说:“我……陆良要见你,让我带你去白莽山,说这会儿人少,你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花月不知其中的意思,陆良却还在为那天花月不愿看他而耿耿于怀。
第三十八章
今儿的天淡得很,太阳像是染了苍白的老翁,拖着带病的身子为人点亮这片世界,天际雾蒙蒙地不见半朵云。
往日热闹的河边此时不见一个人,隐隐有水声撞击石块发出的声响,哗哗地更像是敲打着花月的心,手握紧成拳继而又放开,拽着二妮的袖子,认真地问:“他什么时候把你买通了,能劳你这么的帮他跑腿。”
二妮狡黠地冲她眨眨眼:“他有话和你说,趁现在没人,赶紧说完出来,这条路只要人多留意几眼就能看到,不管你和陆良怎么样还是暂时保持距离的好。”
花月是第二次来这里,那天豆大的雨滴,陆良护着不被淋着的小心,生火时的急切,还有他被划伤的手臂都纷纷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走过发出咯吱声响的木桥,才到洞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柴火崩裂的声音。
陆良坐着往里面添柴火,摇曳的火光照耀着他好看坚毅的侧脸,她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让人如此惊艳。他感觉到洞口透进来的白光被黑影遮挡,嘴角微微扬起,却依旧低着头,低沉悦耳的嗓音里含着淡淡的不悦:“洞口风大,进来说话。”
花月手扯着衣摆迈着小步子走进去,在他身边坐下问道:“有什么话还得到这里来说?”抬眼看到不远处堆放的酒坛子,想起大哥那晚身上的酒气,絮絮叨叨的说着陆良的好,那天他也应该在吧?
陆良灿若星辰的眸子这才看向她,瞳孔黑亮,嵌在这张俊朗的脸上更显有神好看。他伸出未碰过干柴的那只手将她交叠在一起的柔荑包在自己的大掌中,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声音里的不悦换乘里慵懒:“免得被别人看到,损了你的颜面。”
花月用力把手抽开,瞪大眼说道:“别阴阳怪气的,我什么时候怕被人看到了?就算有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再说我要是不愿意,你以为你那天能进了我家院子?”
陆良也顾不得手上脏,重新将她的手夺过来压在腿上,却不想用力过大竟让花月站起身踉跄地摔进她怀里,她太软装在陆良宽阔的胸膛上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陆良趁势将她困在自己怀里,像是怀抱婴孩一般小心而又柔情万千,心里的那点委屈也不忍着了,开口道:“那天你们聚在一起说闲话,我本想过去看你,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不是怕被人知晓你我的关系?”
花月好笑不已地想要挣开他,怎奈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使得力气更大,霸道又固执,只得笑着安抚:“我那天在想别的事情,没有顾及到你,下次不会了。宫里选宫女,我爹娘急得很,我也不愿意,你……”
陆良火热的唇就在她耳畔,灼烫的气息喷在她柔软小巧的耳垂上,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紧:“我倒是觉得宫里这道旨下的好,不然我还有的难受。如今看来村子里最得意的也只有我了,让他们愁去,我再准备准备明儿就带东西上门提亲去。”
花月咬了咬唇,仰头看向他,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透出浓浓的情意,看得甚是惹人怜爱:“我娘还是不大中意你,要再选一选才好。”
陆良眼角含笑,整张脸上一派势在必得的神情:“我看谁敢娶你,不怕就登你家的门试试。我昨儿就放出话去,谁要是和我陆良对着来,克别怪我不念同村的旧情。”
花月一听他这般不讲理心中顿时了然,娘的算盘怕是连珠子都不用拨了,有这位祖宗在,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动手也没人敢上门来和花家提亲事了。
陆良将她思绪飞扬,小嘴微张的憨傻模样看进眼里,只觉得分外的勾人心魂,在她不注意中眯着眼对着那张樱红的小嘴压下去。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她了,却是第一次这般顺遂,她很听话,没有再推拒,眼波柔软妩媚,他终于等到她的眼睛里只能容纳下自己的一天了。
陆良不过是浅啄一口便松开了,花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他那张柔情脉脉的脸败了下风,男人爱美,女人又何尝不是?不论在什么时候,人的相貌占据第一位,谁都不愿意委屈自己的眼。明明已经分开,她又探过去亲了他一下,因为喜欢所以才更想亲近。
陆良此时更加不吝啬他的欢快,大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嗓音温润:“一辈子才一回的事也无须太匆忙,便是县衙的人追过来我也有办法摆平。我先前真怕动身去北疆还将你娶不回家,当中的变数有谁能猜得透,幸好老天助我。”
花月想到这个朝代下潜藏的暗流,无不担忧道:“听说北疆这会儿正乱得很,你非去不可吗?路上凶险……”
陆良将她扶坐在一边笑道:“不妨事,这次去带的都是手脚功夫好的兄弟,我们早就想自己起炉灶干活了,难得九爷给指了条路,若是把这条路走通畅了就不愁以后没好日子过。我说过要让你过好日子,便不会食言,你且信我,用不了多久的。”
花月知道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个人别扭了又小半个月,便是定下来能相处的日子也不过才一个月,男儿志在四方,虽然艰险却也是好事,从古到今,哪家的富贵日子不是踩着风险过来的,在这个朝代更是得踩在刀尖上行走。她不会去做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阻断了他的梦。
花月回到家,看到忙着喂鸡吃食的娘,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一切就交给陆良吧,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的心已经坚如磐石,这辈子陆良是好还是坏,她都跟定他了。
第二天金黄的太阳光温柔地照耀天地间,蔡氏将洗过菜的水倒在空地上,正要转身回屋里,见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颜色鲜艳衣裳的妇人进来,喜气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这可是花家嫂子?我是镇上来的媒婆,替陆家的陆良来求娶你家姑娘。”
蔡氏当即浓眉紧攒,不悦道:“这个陆良怎么这么不消停?劳您费心跑这一趟,我家女儿还不愁嫁人。”
灶上熬的粥已经泛出浓浓的香味,花月掀起帘子正要开口问娘要不要盛到碗里,看到娘和一个妇人在院子里说话,转念一想猜到是陆良请来的媒婆,走过去听到娘还在拒绝,赶忙拉着她的胳膊说:“天这么冷,怎么在外面说话?快些进去吧。”
媒婆喜滋滋地打量了眼花月,陈赞道:“这就是花家姑娘了吧?生的这般俏,怪不得陆良费心把我从镇上叫过来,花家嫂子,你看这两孩子长得这么登对你怎么就不同意呢?我瞧人家后生可是上心的很,带了很多东西在外面等着。”
蔡氏瞪了眼花月,女儿这样子她怎么还不明白?如今这丫头一心向着人家,她要是拦着估计这丫头心里就不舒坦,看了眼站在院子外面两手提着东西的陆良,没好气道:“在外面杵着做什么?让别人以为我花家怎么你了。”她不得不说这个后生生的实在是俊挺,两手提着东西的模样都让人觉得养眼。
陆良平静的脸上顿时眉开眼笑,娘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他想着今儿就将这件大事给定下来,自然诚意得足些。
蔡氏见花月和陆良两人对视着笑得欢,大有一种女大不由娘的感觉,吩咐花月道:“月儿,去找你爹回来,天天一起来就去外面溜达,能指望什么。”
花月应了声,冲陆良眨眨眼,心里却知道娘正不痛快,少不了要迁怒到爹头上。赶忙跑出去叫人了,倒想让大哥帮帮腔,奈何那个懒鬼还在睡。
蔡氏等女儿走远了,让两人先在屋里坐着,她径自走到旁边的屋子,高声道:“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这么能睡?昨天半夜当贼去了?”
这一声惊醒了熟睡中的花城,他有好几年没听过娘这般高声吼他了,登时清醒过来,匆匆洗漱过过去娘的屋子,只见陆良恭恭敬敬地坐在那里瞬时明白过来,娘这心里是吃味呢。昨儿他们已经合计过了在村里真挑不出来个合眼的人,娘不信邪,等了这么久却也没人上门,心里气闷的很,好不容易盼了许久也只来了个陆良,这般滋味……
媒婆待花城坐定才开口道:“宫里采选宫女这事把上上下下都搅得不宁,除了有把握攀上高枝的,谁家不是避之不及?花家嫂子你别不信,如今难找陆良这样心诚的人了,放眼看过去有多少人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坑姑娘家?我当媒婆这么多年都看不过去,一个一个歪瓜裂枣还挑着人家姑娘的不是,这两片嘴可怎么说的出来哟!我想嫂子现在也寻不到个和心思的人,月儿姑娘和陆良两个人又彼此生了情意,做大人的不都是盼着孩子好吗?要我说您也别犟了,自己痛快能志几个钱?总比看女儿日子不好过强不是?”
蔡氏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晚上做梦都是陆良招惹的恶人找上门来欺负她女儿,想多了总觉得有一天会成真的。这天下间成天出的都是什么事?见天儿的不让人过舒坦日子。良久才叹了口气:“等她爹回来再说这事。”
第三十九章
来者是客,花城给媒婆和陆良倒了两碗白水,坐在娘身边看着越发冷下来的气氛,开口道:“镇上该是闹得更凶罢?”
媒婆叹了口气说:“可不是?比敌军入城还要让人心慌,不怕你们笑话,就连我这媒婆的日子都跟着不好过。不愿入宫的干脆自己寻人家了,匆匆忙忙连这些个规矩都不讲究了,对我们靠这个吃饭的人来说可真是苦不堪言。不过如今镇上倒是热闹的很,挨家挨户挂红办喜事,可是近百年来头一遭这么热闹。”
花城看向娘本着的脸,笑着说:“看来过不了多久,村里也得这么来。娘,我和二妮的亲事也怕是得往前提了。”
蔡氏两只眼睛一直打量着坐姿笔挺的陆良,瞧模样果真是个难得的俊朗后生,正正经经地样子,谁能知道骨子里却是不让人省心的?
花月快不跑到村口只见爹正皱眉抽旱烟,不时和年纪相仿的男人们说两句话,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才看过来,站起身走到花月身边问:“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他方才还和几个兄弟说女儿的亲事,把村里的后生全都过了一遍也没找到个合心思的,看着长得跟花似的女儿忍不住叹气。
花月垂着头,耳廓染上层层红霞:“陆良带着媒婆上门来提亲了,娘让我来喊你回去。”说完又有些忐忑地问:“爹,你和娘是不是都看不上他?”
花大拍了拍女儿挽着自己的胳膊,笑道:“以前问你怎么不承认对他有心思?”
花月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恨他不管不顾的劲儿,明知道我们是要脸面的人家,他还使那样的手段来逼我,谁心里不气?他当谁都和他一样,把什么都看得淡?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做这样不着调的事。”
花大笑着摇头,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嘴里数落着陆良的不是,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分明是欢喜的紧,他望着前面幽幽说道:“这两天我和你娘都愁得很,昨儿倒是有人来问却不想是个鳏夫,被我给撵走了。你娘怕你听了难过,拦着不让我说,再怎么难我和你娘也不会答应那些埋汰人的事,我花大好端端的闺女可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肖想的?如今你既然中意陆良,只要他待你好,我便不会拦着。”
两人走得不算慢很快就到了家门口,花月有些为难地说:“我娘好像不乐意,我出来那会儿她脸拉的好长,很吓人。”
花大摸摸女儿的头发,笑着安抚道:“她就是心里别扭,本来打算多留你两年,哪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要是定下来你就要嫁去别人家,谁能高兴的起来?嫁女儿不比娶媳妇,自家少一口难受的很,别人家添了人自然是高兴的。别理她,进去吧。”
两人进了屋子,身上还泛着深深的凉意,陆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称道了声:“花叔。”
花大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坐着不用这么客气,径直走到蔡氏身边坐下来,轻声道:“我就不兜圈子了,咱们把话都放在明面上来说。陆良,我闺女中意你,你要是诚心待她我二话不说同意你们的亲事,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但凡你敢有半点亏待她,可别怪我拼着这把老骨头找你算账。”
陆良双手放在腿上紧抓着衣摆,神情无比认真坚定:“花叔花婶担心的事我大概都猜得到,我在外面做的都是正经营生,不曾与任何人有纠葛,这么多年花叔和花婶可听过有人上我去闹事?上次是我做出有损花月名声的事,是我不对但我并不后悔,我真心待见花月,没法看着她嫁给别人,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将她的亲事搅黄……”
花月神色变了几变,这个糊涂人怎么能将这话说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娘的表情,生怕她动怒,却不想娘竟忍不出笑出来,方才的沉默一扫而光,见众人不解地看过来,摆摆手道:“我还是第一回见你这么实在的人,罢了,我如今也不做恶人了,只是你当初与我说的话可别忘了。”
陆良英俊深邃的脸部轮廓瞬时泛起一抹如日光般耀眼的笑,唇瓣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花叔花婶……”
媒婆却是笑个不停:“今儿可是我讨了便宜,连话都没说几句事就成了,这后生关键时候脸皮怎得这般薄,得了往后的事我来就是,总不能让你的银子白花了才是。”
接下来的事自有人忙着商量,花城这些小辈呆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三人便到隔壁屋里坐着,花月意外的发现大哥与陆良谈话的样子很是熟稔,两人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要知道不久前大哥还很不待见陆良,此时更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有事瞒着我。”
花城抿嘴笑笑,看着陆良说:“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我爹娘向来疼她,往后生活在一起,即便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也要让着她些。”
既然事情定下来,称呼也当改一改的,只是陆良比花城大了四岁,依着辈份实在叫不出那声大哥,只是点头应了,嗓音如沐春风般:“我自然知晓,我比她大了七岁,总不好和她计较什么。更何况我们两家离得这般近,她若是受了委屈,走几步便能回娘家来,话是这般说,往后家中一切都在她手中掌管着,我得好好巴结着才行,万一惹怒了她,不给饭吃可不是可怜的很?”
花月被他这话说的没了脾气,也跟着大哥笑,潜在心底的不安与彷徨好像在此刻归于平静,如今一切都成定局,迷雾散尽后灼灼的光照量每一处角落,温暖又满怀喜悦。
陆大娘在家里等了许久,什么都做不到心里,看到儿子春风得意的回来,赶忙迎上去问:“你这样子可是事成了?阿良,你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若是事情过去后落了埋怨可怎么好?”
陆良拢着娘的肩膀笑着说:“娘,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在我眼里只要花月嫁过来,我对她好,她的心只要不是石头做的肯定能捂热。我盼了这么久,终于了却了压在心头上的大事。娘,明儿我送您去花家,我去找秦师傅让他帮着张罗做席,如今很多规矩都省了,这样也好。不管和村里的人怎样,这场亲事总得办得风光些。”
陆大娘点了点头:“把你的亲事办了,我这辈子该操的心总算完了。你大哥虽说混账对媳妇却是好的,你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我知道,娘不用担心。”
花家四口人吃过饭照例坐在一起打发黑夜中那段不困的时间,花月还是不打算放过花城,当着爹娘的面问出先前的问题,引得花大和蔡氏放下手中的活看向花城。
花城双手搓了搓,看着爹娘说:“爹娘可还记得我十六岁那年去镇上干活,回来落了满身伤吗?那个时候莽撞,什么也不懂得罪了恶人,后来才知道那人背后势力极大,便是惹了人命官司也能安然无恙,他本来是有心打死我的……是陆良路过拦下来才让我活到现在。要不是那天有人同我说起,我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
花月虽不知道花城十六岁那年到底伤成什么样,可是在古代这种被人夺了性命也没处说理的地方,救人一命那可是天大的恩德。她抬头看过去,只见油灯下两张沧桑的容颜上都是不可置信,他们以前鲜少和陆家人往来,对陆良这个人的人品好坏并不放在心上,却不想这人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