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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真是不服气了,”谭玉冷笑一声,把笔记本电脑丢倒一边,站起来抓起一听啤酒,要拉开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开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开一边冷笑,“【周小雅白衣仙裙封后,九成网友赞同,传说中的小龙女就是这么仙——】哪来的九成网友赞成?他一个个去问的吗?通稿发得是够厉害的了,组合拳呀,早就准备好了的吧。”
“就是啊!我们谭姐难道会输给她?开玩笑啊,那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最终效果啊——就说之后的答谢晚宴,到底是谁更吃香,大家心里清楚。再有心计又怎么样呢?”经纪人赶紧跟着叫屈,“还不是没法改变事实?呵呵,也是为她觉得心累,为了一个破百花的红毯,至于吗,笼络了那么多人来和我们做对,秦巍——没想到他也那么忘恩负义,真是看错人了——”
“好了,”没想到谭影后看似怒火熊熊,心绪却还很冷静,喝住小弟,分析道,“不要中她的计,这件事,肯定是周小雅一手安排,为的就是离间我们的关系——秦巍已经尽力在拖延了,他事前应该不知道。”
的确,如果不是谭玉刻意等了一段时间,以他们那比平时慢了好几倍的速度,两大影后是可以王不见王的。谭玉为什么要等?这就和周小雅为什么要提早来一样,说穿了,就是两人都对身上的裙子有信心,觉得以对方平时的水平,艳压妥妥儿,结果——
其实,谭玉最不服的就是这点,周小雅穿的那条裙子是好看,她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承认,但,凭什么风评渐渐转向周小雅?赞她的口吻都和赞周小雅的不一样:她是有突破,周小雅就是封后?她自忖两人之前的红毯水平半斤八两,周小雅顶多被赞个赞助逼格而已,凭什么,她这个翻身仗打得那么成功,一跃成为‘气质’、‘优雅’代表,自己却只是‘终于选对衣服,品味有提高’?
谭玉这几天都在翻照片,怎么想都是不服气的,这心结一直想过,一直过不去,自己也是在找原因:《voyage》的博客说她鞋子挑的逊色了,防水台太高,俗,所以给她排在红毯第二,而周小雅的配件却个个被盛赞,那双鞋还被拿出来表扬,被当作是她会搭配的典范,极简的设计,却是恰恰击中了要点……不就是一双鞋吗?影响真的这么大?
一整天谭玉都不高兴,总想着让经纪人多发点通稿,回来自己刷网页,也发现了周小雅的那张照片——其实是中午发的,但根本没人敢给她看,她自己看得‘哎呀’一声,说不出话了,过了一会把助理叫来,“周小雅发照片了你不告诉我?”
助理瞟一眼就知道东窗事发了,嗫嚅了下,“咱们下次也可以拍呀,就这么一次,没什么的,姐,多少人说你好看呢——”
“说得简单。”谭玉拿剧本摔他,纸页翻飞,“下次也可以拍,下次谁拍?你拍啊?你知道这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凯宾斯基走廊里灯光那么暗,哪来的光源?难道还要问酒店租走廊排练?传出去你不被人笑死。下次也可以拍……你倒是会说!”
“可我就知道该怎么拍啊。”助理赶紧抱头辩解,“乔小姐那边都告诉我了,给发的电子邮件吧,要不就是短信,说了好长一串呢,姿势、打光什么的,连光圈都说了……您不知道吗?她说……是先给您发的消息,您没理,让我劝劝……您……”
在谭玉的眼神里,他越说越小声,整个人缩起来,谭玉就那样瞪着他,半天不说话,想掐他,但连掐他的力气又都没有了:那天她在气头上,乔韵发来的消息看都没看一眼就拉黑了,真要掰扯起来,理还真未必在她这边。
也懒得和这个扯不清的助理再说什么,她摸出手机,从成山成海的未读信息里找到乔韵的(助理有点没说错,那身衣服让她多受多少欢迎,她自己心里清楚),打开仔细看。
【其余搭配都可以,但鞋不宜有防水台,防水台是正式礼服的大忌,对身材比例也不利,建议穿一双劳勃定红底,最经典的pump就够了】
——居然还真有针对防水台的点评,谭玉把手机翻来翻去,再三确认发信时间,半天才往下看,【红毯照效果未必好,应该先拍一张定妆照做营销通稿用,照片最好拍得自然些,可以在酒店里找个好角落,走廊、大堂沙发、飘窗边……空间要开阔,最好是大堂,pose静态,但灯光要够亮……】
长长的短信里,周小雅的亮点多少都有带到,也证实她的怀疑:不是周小雅脱胎换骨,是她听了乔韵的话。乔韵也不是和周小雅合伙来害她,这女人,还真做到了不偏不倚,周小雅有的,她都有。只是……周小雅赢就赢在了她超级没主见上了。
“你觉得有道理干嘛不和我说?”她有多怪自己脾气不好也不会表现出来,谭玉责问助理的语气更臭。
“这,我……我也没时间啊,等您重新做好造型,马上都要走了,哪来的时间拍照……”助理为自己叫屈。
“那鞋呢?换鞋不就一句话的事?我记得那天造型师明明也带了一双劳勃定!”
“啊?什么劳勃定?”没想到助理很惊奇,“我不知道呀——她给我的信息就发了拍照的事情,后来我和她说你心情不好,可能不好劝拍照,她就问我你是不是把她拉黑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可能是……然后她就没再联系我了,后来我试着给她打电话……”助理咽了下唾沫,一边看谭玉的脸色,一边战战兢兢地说,“发现她已经……把我给拉黑了……”
谭玉都气乐了,“把你拉黑了?”
“可不?”助理现在只想祸水东引,谭玉的怒气向着谁也别向着他,“姐,我真的没有不客气,就是很礼貌地在说,她就那样拉黑了我,我都呆掉了——我自己是没什么面子,可我是姐你的人啊!您肯穿她的衣服,是她多大的造化?乔韵这个人实在是,实在是——”
他是了解老板的,几句话说到谭玉心坎里了:这些年来,只有她拉黑别人,还真没尝过被别人拉黑的滋味,乔韵她——她敢?她配?就不说敢不敢配不配,她能?秦巍和她是什么关系?有这么对男朋友的前辈和恩人的吗?
在圈里混,少不得有互相算计的时候,就像是周小雅,走个红毯,每一步里也都带了算计,跺一脚就是给她挖的一个坑,就是因为人心险恶,所以才最重口碑,以谭玉平时的性格,说乔韵人品不好,真不亏心。自始至终,她对秦巍乔韵这对情侣都是另眼相看——可看看他们是怎么回报的?从前的事都不说了,就说这一次红毯的事情,她一时情绪过不去,拉黑了一下乔韵而已,她的反应,至于这么激烈吗?明明是她对不起自己,反倒先发制人似的,闹成了个老死不相往来,翻脸决裂的架势了!一个做衣服的,明星就是她最好的免费广告,也是最大的客户,她的架子至于这么大?这是客户啊!又不是她妈!公主病也得看好时候再犯吧?!
能较真的点,让人啼笑皆非的发展,实在是太多太多,怒气就像是满涨的气球,随便再吹一口就得爆,要以谭玉以前的性格,这脸早翻过去了,别说乔韵的衣服她绝对不会再传,就是秦巍那里,要没个交代,那也得成仇。可现在,这口气憋在嗓子眼里都几十分钟,脸都给憋红了,却怎么也吹不出去,短信看了又看,每个字都记在心底:只是在想象里随便勾勒了一下,自己脚蹬红底鞋,裙摆翻飞摇曳间,内里和鞋底呼应撩人的画面,她的心就痒得像二月底的草地,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再走一遍。除了现实的时尚考量以外,最遗憾还是好衣服没能完美搭配,更怕是之后再穿不上这样的设计——这一刻,顾不上敌人是否我消彼长,只有直觉在占上风,脾气和爱美扮靓的本能比,谁更重要?
出来混,大家凭实力,她之前凭什么对乔韵大声,不就是因为她有名气,乔韵没有?这一次红毯,周小雅和她为【韵】抬了轿子,看似是周小雅的离间计,但谭玉也不信乔韵是白莲花,只是不管背后有什么故事算计,谁对不起谁,现在事情进展到这样,【韵】一夜之间红透大江南北,已经有了名气,从今以后是谁要求谁?
乔韵肯定觉得是她要求自己,所以拉黑毫不犹豫,潜台词不言而喻:当时去看秀时腰弯多低,现在鼻子就翘得多高。谭玉是真的恨得牙痒痒,和吞苍蝇一样恶心,这件事说到底,她错有三分,周小雅七分,怪不到乔韵头上,可道理是一回事,感情是一回事,比起输给周小雅,她更恨输乔韵。这个电话,拿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多少次一咬牙:就不打,少了她的红毯战衣难道活不下去?
可——想到那双错过的劳勃定,想到【九成网友赞同周小雅红毯封神】……
颤动着手指,把银牙咬碎,这个泣血的电话,到底还是拨了出去……
☆、第88章 未来的大师,现在的大撕(上)
“哦,这样吗,她道歉了吗。”乔韵冷冰冰的说,声音毫无波动,“想要同我和好,是吗?”
“妖妖——”虽然现在已经不局限在淘宝这块合作,但青哥已经叫顺了这个昵称了,他在电话那头有点哭笑不得,“怎么说也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这都已经是第二次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嘛?真要来个三顾茅庐?这架子……是不是也有点太大了啊?”
这确实已经是谭玉第二次求和了——两边之前是彼此拉黑的关系,她只能换别人号码给乔韵打,也因为用的都是身边人的手机,号码乔韵手机里都是存着的,一律是不接,用酒店电话打,固定电话有区号显示,也没蒙混过关。谭玉只能去找秦巍辗转做说客,欠下一个人情,秦巍这边打电话来问,乔韵才——没消气,没和好,没那么容易,只是给了青哥的号码:“我现在东京,国际电话费那么贵,当然任何人都打不通。有事情她和我的副总裁说。”
谭玉经纪人马上表示愿意出话费,但那也不行,“准备时装周呢,一天就睡几小时,哪有时间和她煲电话粥谈情说爱,想讲电话我不会找别人?”
“找谁?”秦巍很敏感,马上在电话那头逼问。
“你说我找谁?”乔韵的声音里带了点笑,轻盈起来了,像是蝴蝶一样在话筒里扇翅膀。“你猜我想找谁?”
秦巍也在笑,低低的笑,海浪一样从扬声器里漫过来,“我想有什么用?要你说出来才是真的。”
他的声音比从前低沉一点,一样带有精疲力尽的喉音,太倦了有点撒娇的意思,乔韵听得嘴角上翘,这么一瞬间,她从一个撕逼小战士的角色里抽离出来,笑里有了点真情——语气仍是凶的,“肉麻!”
秦巍一点也不怕她,“谁的肉在麻?”
他的声音像是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捏:这是乔韵的口头禅,以前秦巍喜欢玩点小浪漫,乔韵这个性子一点也没改,满脸都是笑的,但嘴里不饶人,第一句话总是,“肉麻!”
秦巍就喜欢握住她问,“谁的肉在麻?哪里麻?我捏捏——我捏捏就不麻了。”
捏痛了再亲一下吹一下,痛痛飞飞——看到的人如白倩和范立锋,才是真正肉麻。这老笑话激起熟悉的通感,让她的杂念一下就像是雨后的野草一样疯涨起来:为了时装周,她把生存有关的需求都压缩到最小,就像是一台工作机器,秦巍的声音,让乔韵忽然间重新有了‘做人’的感觉,所有那些强烈的欲求从脚底往上在痒,痒得焦躁:她在这里干嘛?此时此刻,她只想和一个人在一起,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深深吸一口气,没有马上答话,秦巍在电话那头也沉默下来,这对话忽然弥漫着心照不宣的紧张空气,就像是隧道两头都烧起了大火,强烈的焦灼的几乎是埋怨地透过无线电波对冲:这问题其实很单纯,为什么一个人不能和想要的人在一起?为什么非得在别的地方做别的事情?
但他们都有想要做的事情,他们也都忙于这些事情,这些事就像是黑洞,吸走了,囚禁了他们的精力,这沉默薄如蝉翼却又似乎坚不可摧,只是被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紧——
“娇娇,我——”
秦巍的声音粗哑又尖锐,在沉默中忽然迸出,像是有什么脆弱的坚持忽然破碎,乔韵捏住话筒的手指泛了白,她紧张地应,“嗯。”
但就在此时,远远的背景音里,有人在喊,“秦老师,原来你在这——”
他们俩同时叹了口气,不甘的,怨恨的,却似乎也有点松了口气,这感觉太复杂,好像还带了点后怕:上一段感情结束得太精疲力尽,不免也让他们对未来有点忧虑。现在是否是重新捅破这层纸的好时机?
也许这就是成熟的表现,不再认为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和他一起,面对现实,渐渐开始承认自己的孱弱,明白自己并非世界的中心。这感觉是酸楚的,但又带着无奈地笑,乔韵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也得回去——噢,david已经来抓我开会了。”
那边顿了下,秦巍似想说什么,但又没时间,他的电话挂得不太情愿。乔韵拿下手机看看屏幕,大概也想得到他的纠结:他是很介意david的,一向就爱吃醋,对他更放在心上,旁敲侧击,问了很多。这句话,会不会让他一整天心里都有点事情,入戏更难,多ng几次?
想到他要吃的瘪,她有点心疼,但又禁不住有点在笑:她是有点坏,自己也承认,给他留个小疙瘩,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好像有了可以撕逼一整天,仍保持好心情的能量源。
乔韵握着手机又笑几秒钟,这才深吸口气,回头冷漠地问,“翻译到了?”
她其实没骗秦巍,傅展的确是找过来了,而且可能比秦巍那边的工作人员来得更早:只是他更有风度,没有出声,直到被看见,才晃晃手里卷起的图纸,提醒她已到每日例会时间。——秦巍在片场的地位,毕竟没她在秀场这么高。
也能理解,他在拍电影,合作的全是大咖,他最新人,化妆都只能排第一个,又不是靠演技折服导演的宠儿,ng次数那么多,只能靠努力刷点印象分,怎么敢被抓到在片场长时间讲电话?
她也没好到哪去,第一次走出国门办秀的设计师,不是第一次走出去的中国设计师,但,没有家世人脉加成,没有名师的面子,也不是为中国市场考虑,这个机会,全是她凭自己的实力拼回来的,mandy仅起到引荐作用,并未力推,她入选时装周,全因委员会对作品实力的考量。特殊待遇?想也不敢想,重点宣传更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乔韵想要在时装周上打开局面,不做那种参加国外时装周,也只在本国媒体上有动静的品牌,就只能自己挖空心思去拔尖——血统不高贵,又没知名度,你没有120分的好,谁来注意你?
不仅仅要好,而且要特别好,要有点,有话题度,有出色的slogan,3月份才刚办过一场秀,9月份就又要突破自我,创意行业基本就是在压榨脑浆,idea有了,接下来就要执行度,钱、团队成员,甚至和时装周组委会的对接,没什么不是问题:钱,永远都在谈,也永远都是问题,淘宝那边能提供的现金流也是有极限的,再说现在两家公司,这是在相互融资,考虑到傅展都不能用韵的名义大肆举债,只能精打细算地在花。
东京什么都贵,住宿吃饭贵,上好的服装布展团队当然也贵,【韵】现在面对现实问题——东京团队的收费,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的贵,但专业水准,对场地的熟悉程度是要强过国内团队,和组委会的沟通肯定也会更顺畅,有些隐形人脉,无形间会有润滑效果,但副作用是和她的沟通就低效,而且日本人严谨有余,但变通不足,对临时的改动反馈会很慢,让人搓火。找国内团队,沟通是顺畅了,但和组委会是鸡同鸭讲,这边执业很多约定俗成的规则也一窍不通,再者,整个团队出国出差,酬劳要开高,食宿也是大开销。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乔韵也没主意了,她开始倾向于用东京团队,但接触过几次以后有点发慌——负责人是够专业,但满口的日式英文,她听不懂不说,关键是她的表达对方也未必能明白,这还怎么沟通?
这时候就显出傅展来了,关键时刻还是他拍的板:布展是细致活,执行力和团队经验更重要,沟通上无非多花时间成本,找个好翻译,多开会,要点是:‘如果乔小姐能多点耐心,反复解释几次,沟通上的问题相信是不难解决’。
这是在刺她设计期脾气不好,多少也有点为自己叫屈的意思,不过这种程度的叮咬,不疼,只是有趣,反而能把乔韵逗笑,“我脾气真的很差吗?”
明知故问,傅展倒是没刺她,只是给个容忍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乔韵倒很委屈,“你没觉得我已经对你越来越好了吗?”
“我只觉得我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了。”傅展指自己的黑眼圈给她看。
“嫌累,那你回国啊。”乔韵吵架是从来不输人的,怎么都要硬扛着赢个嘴爽。
傅展不急躁,怡然问,“我回国你怎么办?”
‘我难道还能凉拌’,这句话纯属本能,几乎要冲口而出,但又被讪然吞下,乔韵无话可说,只能在傅展了然的眼神里尴尬地笑:“嘿嘿,嘿嘿嘿……”
他回国她怎么办?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乔韵平时有点故意无视,抹杀他的存在感,但东京是谁陪着来的?傅展,关系是谁帮着找的?傅展。为了时装周,他们俩在东京住了半个月,乔韵是设计师,自己出面太掉价,就由傅展出去跑人脉,充当传话人,请组委会的关系者用餐——不是贿赂什么,也不是说想要把乔韵硬塞进去,只是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至少让组委会仔细地看看乔韵的作品,不要因为她是个籍籍无名的外国人就随便丢一边:他们不把国外时装周想得太黑暗,但也绝不会认为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所有人都如童话故事,只用专业眼光看待问题。
这种饭当然是不好吃的,到最后能对结果起到多大作用也不好说,乔韵总是吃得一肚子气,正餐完了就借口跑回酒店画图,留傅展和那些高层去银座续摊,傅展从来不抱怨,回来还给她打包点夜宵,“画图那么辛苦,多少吃点,再瘦拍照都不好看了。”
翻译是他找的,酒店是他找的,乔韵要画图不想出门,没关系,他开车出去给她买午饭,日料吃多了,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正宗川菜,鲜香开胃,再忙到傍晚也拉她出去走走,看看雨后彩虹,‘休息一下眼睛’。合作的布展团队,整场秀的时间、来宾名单,国内品牌的扩张和人员填充,生产计划……公司越来越大,总有些事情是青哥无法解决的,以前这都要乔韵无奈地从设计工作里抽身出来想办法,而现在,他们有了傅展,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所有事情似乎都有解决办法,似乎也都能解决。
这种人你可以不喜欢,但没法不重用,不知不觉就依赖上了,因为实在用得顺手,永远得体,永远微笑,永远完美,时不时还能开点小玩笑,只要不去琢磨他的目的,几乎很难不合作愉快。乔韵现在老刺他,倒也不全因为她对他直觉的猜疑,男朋友交过好几个,傅展都没特别表示,她对自己再有信心,也不会再自作多情下去,两人在阴阳系列的严重冲突,无形间也似乎给她不少安全感——傅展加入【韵】,总是想得到点什么,如果真是看中她的才华,那再好不过,她之前那么爱找茬,很难说是看傅展不顺眼,还是潜意识里对他有点害怕。
两个人的关系日益缓和,但对他,乔韵始终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是她的坏习惯,有点爱找事,傅展越有风度,她就越想探探风度的底限,看看完美的背后是什么——但其实说穿了,也是设计师和市场部永远存在的博弈和抗争。
傅展可以让她推翻掉整个系列重新设计,但却换不来她心甘情愿的讨好和低头,再怎么去考虑商业性,去合作,她也永远都是扬着头,带着‘哼’,再怎么明白销售对品牌的意义,在设计师心里,那些其实也都是鸡毛蒜皮,他们做不好,完全只是因为不重要,所以才找人来交给他们,自己专注在整个品牌唯一有意义,如天大的自我才华里。
傅展一直是很注重维护她的‘自我才华’的,他笑着放她一马,“猜真准,走吧,牧野刚到,可以开会了。”
“不是说日本人都挺严谨的吗,怎么还迟到五分钟。”输了就是输了,乔韵心里还是有气,嘀嘀咕咕、吹毛求疵。
“人家是在日华人。”傅展说,“而且今天是地铁出事故,停运两班,他已经道歉了,乔小姐,有时候如果能像是要求自己一样要求别人,你会少生很多气的。”
照样是让她发笑的力度,乔韵被他刺一下,倒笑起来,“你见过哪个时尚圈的人懂得‘以己度人’?”
“有,我啊。”傅展永远有话回,永远怡然自得,他说,“你看我对你,不就像是对我自己一样好?”
说实话,有时,是比对自己更好,但乔韵永远不会说这样的好话,依旧嘴硬,“你安排我好像也像是安排自己一样自然啊。”
“我哪有。”傅展喊冤,“——你看,我就没问你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你想问吗?”
“你想告诉我吗?”
“不是很想,”乔韵说——但又看看傅展的脸色,她不会承认,但现在会越来越注意他的情绪。“因为你肯定不会赞成——是青哥啦,谭玉的经纪人刚打电话给他道歉,他问我怎么办。”
“你怎么说?”傅展不动声色。
“我说等谭玉给他打了,再说。”乔韵耸耸肩,若无其事,一副拿大的样子,透过走廊两边的镜子不断查看傅展的表情,“谭玉马上让秦巍给我打电话,但我没松口。”
两个单位对接,规格对等是基本礼仪,青哥说是副总裁,其实就是乔韵的小弟,副总裁这个头衔还是乔韵空口生造上去的,人家打电话这么称呼他,他都不敢应。谭玉的经纪人和他联系,勉强算是对等,可,谭影后本人和他表示歉意……这挫面子的味道就有点重了,谭玉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乔韵的反应,似乎也有点太大了。
傅展点头啧几声,但竟没反对,而是问,“你做好和她翻脸的准备了?那秦先生那里,该怎么办?”
提到秦巍,刚才那空虚入骨的瘙痒又泛了起来,她渴望的是某个特定的拥抱,但总得不到,这让人更暴躁,甚至有点轻微的,不知该针对谁的恨意。即将到来的时装周,挫折重重的例会,无数声被咽下的脏话,不能满足她期望的情人——
“从没想过我能谁都不得罪,这圈子,脸都是自己一张张撕出来的,”她的笑声也因此更冷,更有杀气,“我让她在大众面前有了面子,她在我面前就别想摆影后的架子——规矩都是要在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做好,以后幺蛾子才会少。想和我合作,最好先明白一点:我乔韵看中谁,谁就能在红毯火,我的衣服,从来就不是她们撕逼的工具!”
经年累月在甲方面前当牛做马的闲气,在这一刻似乎都化为底气,傅展笑而不语,久久才说,“你这,是在打顺风牌啊。”
的确是在打顺风牌,就靠这股气势在往前走,其实多少是有点得意忘形的嫌疑:这圈子,很现实的,现在走红了两件衣服,整个娱乐圈都在给她打电话,想做高定礼服,国外高定买不起,国内高定,买一次总行吧?预约能拍到明年,老牌女星也管她叫姐。可这些风光能持续多久?如果东京秀搞砸,哪怕只是一个导火索——
乔韵并没有认为自己已经走上人生巅峰,脱胎换骨,恰恰相反,她对【韵】现在的处境有很清醒的认知。
“那又怎么样?你得意时再低调,跌倒了人家也一样踩你,力道都不会少半分,”她冷冷地说,柳眉上扬,杏眼睨向傅展,微眯着锐利似刀,像是在问,‘你敢反驳?’,“既然说到这,《voyage》那边,你回复她们——封面,当然可以拍,不过,我不要温萱拍我。东京时装周都开了,这时候想摘桃子,哪有这么简单?宋雅兰是一开始跟我的编辑,告诉温萱,在《voyage》中国,我的采访,只要她做。”
只是两套成功的红毯而已,架子就这么大?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告诉乔韵,她现在的决策已经同时得罪了一个潜在的大客户,和一个重要的宣传渠道高层,就连乔韵自己,都已停住脚步,似笑非笑,挑战地扬起下巴。
但傅展只是望着她笑——依然那样胸有成竹,好像她再怎么轻狂他都兜得住,他的语气很打趣,甚至有点宠溺,“赌徒。”
这等于是把一切都压在东京时装周上,寄望于不断地赢,不断地用绝对的利益和优势碾压过这些重要人物的自尊考量,迫她们跪舔——当然,即使八面玲珑,她输了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别人也不会顾及她的自尊,只是,道理人人都懂,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做这样的选择,有很多人都喜欢息事宁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像乔韵这样又记仇又不怕死的,少。
谭玉挂她电话,又把她的衣服和秦巍的电影捆绑,温萱莫名压她,这些历历都是罪状,傅展不做无谓的争辩——他反而觉得挺有趣,如果乔韵处处八面玲珑,要他何用?他只是好奇,“那,周小雅呢?她,你打算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