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佩醒来后,发现身上的灵力已经运转自如了,稍稍打坐修炼了一个周天,便出了房门,来到院中。娇娇昨晚就被收入须弥境养伤,声称没事别打扰她炼尾巴。
院中已是站了楚兰阔和莫愁两人,在低低地谈笑,远远看去十分登对。
傅灵佩一时犹豫,要不要前去以免打扰,好歹师尊是老树开花,总不能让她在里面跟个搅屎棍似的。
莫愁眼尖,一下子看见她,招了招手:“静疏丫头,一会你与师尊来我洞府做客,我与你们接风洗尘。”
楚兰阔脸还有些白,一边解释道:“莫愁洞府就在城外二十里外的雾拢山上,很近。你若是精神不济,就在此处寻个客栈修炼几日,等我归来。”
傅灵佩拧眉,想到前世之事,到底不肯放下心来:“徒儿闲着无事,倒不如去莫前辈洞府玩一玩。”鼻头拧着,颇有些俏皮。又担忧地看了师傅一眼,心想着莫非师尊还未好全,怎脸色还有些不谐?
莫愁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子:“你呀……”
“放心,必定让你不虚此行。”
嘴角的笑,灿烂无比。
傅灵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觉自己这搅屎棍做得实在硬实,可惜即便如此,她还得腆着脸继续做下去,也唯有对不住这两人的一番心思了。
“走吧。”
楚兰阔第一个走了出去。
果然极近。
按照三人的脚程,出了城不过十几息,便到达了雾拢山。
说是山,其实与修真界那些常常高耸入云连绵千里的山麓比起来,这里不过一个土丘。
莫愁的庄子便坐落在这土丘的正中间一块低洼地上,三面环山,一面朝水,十分幽静。庄内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哑仆。
楚兰阔看到那哑仆便笑了:“刘婶,好久不见。”
哑仆呐呐地做了个揖,一脸笑。
莫愁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很温柔:“刘婶陪着我很多年了。苏陵在时就常常忍不住馋,最喜欢刘婶的手艺。”
“是。”楚兰阔有些唏嘘:“一别八十年了,你这里……却还是原样。”
说着,三人已到了正厅。
“你们在此稍坐一坐,我让刘婶给整治一桌。”莫愁朝傅灵佩笑了笑:“不要拘束,随意些。我与你师尊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多谢莫前辈。”傅灵佩点点头:“我自是不会客气的。”
莫愁离开了。
一时厅内只剩下师徒二人,傅灵佩才将担忧问出:“师尊,可还未好全?”
楚兰阔嘴角隐隐有些笑意:“之前的剑芒后发而至,采取的是灵力爆破之法,这法在体内便需爆破,对经脉丹田都有些负担,不过也只需多调养个几日便好,无需担忧。”
傅灵佩张了张嘴,没说话,只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极品的离陨丹和两瓶子万年石钟乳,推了过去:“师尊,你先收着,治伤。”石钟乳对恢复灵力有奇效,想来对着丹田灵力有些好处。若有紧急之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楚兰阔一愣,待要拒绝,看到徒弟一脸倔强的模样,轻咳了声,厚着脸皮收了——反正极品养颜丹都收了送人了,这些也无妨。
而后从储物袋中郑重取出一个桐木匣子,递了过来,口中道:“这是最近为师偶然得到的一块极品梵天铁,你回去凑一凑,也许能把你的本命灵宝升一升。”
傅灵佩眼立刻睁大,黑眼珠在长睫毛下极亮:“梵天铁?”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手掌大小的一块精铁,望之便不凡。周身火盈盈,黑铁里一丝一丝的红透出纯正的火意。
这样一块梵天铁,即便是手指大小,也要十万块下品灵石,何况这么一大块?再凑三件灵材,她的从一剑就可以再上升一个品质。
傅灵佩快快合上了匣子,笑眯眯地收到了袋中,师尊难得大方一回,当然不能错过。
不过:“师尊你哪里来的灵石?”
楚兰阔摸了摸鼻子,望天:“没用灵石。”
傅灵佩不由有了个大逆不道的猜想:“劫道来的?”
瞬间便被啪地打了下脑袋:“小丫头整日里想些什么呢?师尊拿宝贝跟掌门换的。”一脸肉疼。
傅灵佩笑嘻嘻,身后像是有个尾巴在晃:“多谢师傅。”看来这宝贝挺难得。
“你们聊什么呢?”
莫愁换了一身装束,红衣绫罗,头上是一圈翠玉冠,唇上一层艳红的胭脂,人立刻便妖艳许多,眼角的一颗痣都显得喜气洋洋的。
傅灵佩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随便聊了些旧事。莫前辈这样极美。”她想只要是女子,精心打扮恭维一番总没错。要让师尊这榆木疙瘩来,怕是十棍里也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白白辜负了美人恩。
果然楚兰阔一脸平静,好像莫愁换与不换都一样。
“酒席摆在这有些败景,我另外寻了处地方,你们随我来。”莫愁一扫愁容,在前方带路。
九曲十八弯,来到了一处湖前。
果真是极美。
碧水青山倚靠,一弯新月湖,湖心有座四角飞檐亭,檐脚上兰心慧质地系了铃铛,风过,便有轻轻的叮铃声,隐隐散入湖心。
亭上三张长桌,三人依次盘腿坐下,桌前的菜式不多,三样素食,一样兽荤。一盘果子,一个酒壶。和着这习习的凉风,难得偷个浮生半日闲,惬意得很。
傅灵佩叹道:“莫前辈可真会享受。”
“人生漫长,总要找些打发时间。”莫愁幽幽一笑,举起了手中杯:“共饮。”
“饮!”楚兰阔举杯,一口便干了,放下杯子,一手拈著,尝了一口:“只有刘婶能烧出这个味来。”
傅灵佩酒略沾了沾唇,想着要保持清醒,又不能拂了莫前辈的面子,便将酒液传入了须弥境里。
“你尝尝吧。这什锦花心可是刘婶的拿手好菜,想当年可是我们最爱吃的。”莫愁殷切地看着她,傅灵佩想着菜既非酒,吃一吃也未尝不可,便夹了一块入口。
果真是美味无比。
和着凉风习习,一顿吃得极为开心。
傅灵佩再惊醒的时候,眼前一片昏暗,脑子里似有快大石压着,她吃力地撑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看着眼前:这是哪里?
想到之前,他们还在湖心亭喝酒吃菜,十分快活。怎么一下子到了此处?师尊呢?
眼前是一片黑茫茫,一眼看不到头。
像是有择人而噬的妖兽,躲在里面。
到底还是中计了,傅灵佩苦笑。
是你么?
莫愁。
第155章 154.153.1.1
一片沉寂。
连滴水的声音都能听得真切,空气里有一股新鲜的泥腥气。
傅灵佩习惯性地想要调用灵力,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原本充盈的火灵力像是被什么卷走了一般,涓滴不剩。
唯有一身被淬炼过的筋骨还算强健。
她盘腿静坐,心内默默运起南明离火诀,企图恢复灵力——可惜周遭的灵力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一番,尝试了许久都是徒劳,就连丹田内的那朵清灵火都黯淡无光。
莫非此处,是禁灵之地?
对于修士而言,禁灵之地是死地,除了体修能勉强生存;但体修要提升修为,也需灵力不断淬炼,取相辅相成之道。普通的修士失去灵力,便譬如失却手脚,惶惶度日。
傅灵佩强自静下心来思考。
禁灵之地虽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但真正的禁灵之地灵力不存,一片荒土,连跟草都未必能长出来。但此处空气潮湿,说明附近有水源,头顶上隐隐有股泥土气息和草木清香传来,与禁灵之地不符。
可傅灵佩确确实实感受不到一点灵力的存在,不论是体内,还是体外。
这只有一个解释——此处是人为的禁灵之地。
傅灵佩掐指算来,从她失去意识到醒来,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若她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正位于那座湖心亭下。
虽然她阵道不通,却也知三面环山一面水是天然的屏障,以此为基可以化出无数阵法来,而且牢不可破。
以天地为基,这是大阵法师的范畴了。这个禁灵之法便是她灵力圆满之时,也破不了。
既破不了,傅灵佩便也歇了这个心。
只是茫茫一片黑,神识也被禁锢在周身一尺内,毫无用处,想到师尊下落不明,她不由有些急,不顾娇娇之前的警告,仍然执意将她唤了出来。
小狐狸刚一落地,就要跳脚骂,却被周遭的黑暗吓了一跳,骂声便没出得了口,小眼珠斜睨,狠狠瞪了一旁的老大,可惜视野黑暗,这番狠劲全丢给了瞎子看,只得忿忿传音道:“我就知道每逢出来就没好事,怎么,要我干什么?”
傅灵佩一把攥住了她的尾巴,拎了起来:“你看得见么?”她记得之前在被吴楚两家元婴追的时候娇娇在黑暗中视力就极好。
“自然,本姑娘是谁?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九尾天狐是也。”娇娇尾巴翘得老高。
“你现在两尾。”
“你……”娇娇待跳脚,发现这又不太适合自己,只得忿忿往傅灵佩怀里钻,一只小爪子搭在她鼓鼓的胸口才甘心:“你别看了。此处有幻阵,黑暗不过是障眼法。”
“此处禁灵,你可能施法破除?”
“废话,本姑娘……”娇娇昂着头,还要高谈阔论,却被傅灵佩打断了:“十块鲲鱼肉。”
“成交。”
娇娇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一张狐狸脸板着,眼睛瞪得溜圆,颇有些肃穆的意味。一爪提,两尾竖,腾空而绘,毛绒绒的爪子和尾巴却透出一股玄奥来。
傅灵佩觉得不过是一睁眼的功夫,眼前的黑暗就像潮水一般褪去,瞬间光明起来。
她这才看清,哪里是一大片的空间,不过是比凡人间的茅厕还大一些的监牢,四面都是灰石墙,砌得牢牢实实的,神识透不出去,只右上角一个极小的窗子,透进来一些微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投进来的。
“嗷~真累。”娇娇掩嘴哈了口气,伸伸懒腰,这一次破除障眼法她直接用的本命法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吃力,嘴里叨着亏大了亏大了,习惯性地斜睨一眼傅灵佩叮嘱她:“别忘了我的肉。”
四蹄一软,仰天便躺了下去,四蹄朝天,露出柔软的腹部。
也真是难为它了。
傅灵佩眼神一软,手一招,便将娇娇收回了须弥境,放到她经常睡觉的窝里。
此时,她才真正有时间细细端详此处空间。
灰石墙上隐隐刷了一层泥浆似曾相识。傅灵佩突然想到她曾经见过,她的黑乌炉上剥离下来的那些泥浆还被她细心地放在一个罐里收着。就是这泥浆拥有阻隔神识的作用,以致她根本无法探得外面的动静。
对方算计得极好。
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原本对傅灵佩极为轻易就能解决的墙壁和地板几乎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