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随着她话神色越来越僵硬，最后和雕像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是他们背叛了我？”极度震惊之下，朕都变成了我，这比陈越从始至终是长公主人还要让他不敢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背叛朕？他们的父亲或者爷爷全都效忠朕！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背叛会代表什么么！”无君无父！简直是骇人听闻。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似乎觉得他太可怜了，她主动道，“你输在了你身份带来的吸引力上，你是皇帝，你本身就代表着无穷的利益，有无数人他们不会管你这个人，更不会管你这个人怎么样，就会争先恐后的效忠您，你大约是习惯了他们因为你的身份而效忠，而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你看看吧，今日跟着你过来的大都是一只脚快迈进棺材的，他们追随的是正统，再或者就是以前那些抑郁不得志者，他们没有办法大展身手，不得我和母亲的喜爱，不得不做利益投机。”
“无论是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都会说为了正统，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正统感兴趣。”
第281章 281
“比起那些已经进入官场的人，他们更年轻, 更单纯, 更充满了自己的想法，比起皇权, 他们更崇拜强者。”随着她娓娓道来，小皇帝脸上的愤怒如潮水一样的褪去变成了难堪。
孔翎就是在直白的告诉他, 没有了皇帝的身份，她比他优秀强大一百倍, 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人更加崇拜和相信孔翎, 他对他们没有吸引力。
“你们做的计划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们本来就不是你的人, 自然称不上背叛, 他们是这样, 陈越也是这样, 他从头到尾效忠的都不是你，这就是你失败的另一个原因, 你连关外的具体情况都不知道，首辅也没有去过，你们听到的消息都是根据边关的战报和奏折来拼凑起来的，你们怎么相信你们得到的消息是真消息？而不是我故意送到你们面前的？”
看着他依然难堪的神色, 她走近了一些，“甚至还有一点——”她的表情变的有些古怪，这种古怪和日前在长公主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当时还觉得奇怪, 不知道她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现在看到她同样露出这样古怪的神情，他忽然明白过来：“你——”
“你喜欢我是么？”
在他说出来之前，孔翎已经抢先一步说出来，小皇帝道：“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朕会喜欢你？”他想要哈哈大笑一声，用行动来让孔翎看看她说的到底有多可笑，“你说朕会喜欢你？”
孔翎道，“你不喜欢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反击？你们还没有准备好不是么？”她轻声笑了下，“你是听我要选驸马了，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政变？”
小皇帝身体僵在原地，连同脸上的表情都凝固，站的和石柱一样。
“这就是你失败的第三点原因，我把你当对手看，你却把我当女人看，敌人是不分男女的，让因为敌人而产生的感情影响你的判断，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连让我当做敌人看待的资格都没有。”她的这句话宛如重锤，把小皇帝的身体和表情乃至更柔软一点的地方全都敲碎了，最后只剩下了空白。
“既然胜败已定，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点，下次玩这样的把戏不要搞错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长公主本来就被今天的一连串的事情弄的心烦意乱，再看孔翎再那里把小皇帝打击的自信心全无，看她再有说下去的念头，直接爆发，“你还有完没完？！”
听到她的怒吼，孔翎无所谓的耸耸肩，“事到如今，难道不然他死个明白？”
见长公主脸色迅速难看下来，孔翎歪歪头，“看出来了吧，这位你一直当成敌人的姐姐这会儿是想保你。”
小皇帝扫了眼面无表情的长公主，“你再开什么玩笑？！”
“你就当我是在胡说好了。”
小皇帝本来不相信，把持朝政一点不给他面子的长公主怎么会是他这边的？但是孔翎这么轻描淡写，他有点相信了，用更加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长公主。
他和高祖是有五六分相似的，这么瞪大了眼睛孤零零的站着就是穿着龙袍也有点可怜兮兮的的感觉，长公主道，“陛下先去休息吧。”
小皇帝：“……为什么？”
孔翎道，“因为她是高祖亲封的护国长公主。”
“不要这么看我，对你来说，她就是个想摆弄你当你是傀儡的坏蛋，你从来不觉得她这是帮你守护江山，更不会相信她会把朝政还给你——”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极为自然的点头，“没错，她确实不会轻易把朝政还给你，不过这主要是你的态度，你已经把她当敌人了，母亲自然不指望一个敌人会对她手下留情，况且她又不是一个人，她手下还有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士兵，她如果出了事情，边关必定会出问题，跟着她的人或许都没有好下场。”
政治清算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倾向于你，毕竟谁让你是高祖的儿子呢，她从来没有想要把持朝政或者说是造反的念头，只要你表现顺从一点，或许她会开始打压我。”
打压她？小皇帝道，“你果然又是在骗我。”
孔翎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就当我是在骗你吧。”
“你还输在了时间上，陛下，如果您还是想不通，您还是回去接着去想吧。”
不再解答他的疑问，对着宫人示意了下，小皇帝自然受不了她的态度，但是她已经失去了兴趣，而长公主也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只能恨恨的被拽下去，眼睛还瞪着孔翎和长公主，只是这对母女眼中已经没有他了。
“娘，你真的觉得这样的他是我的对手？”
长公主道，“现在你该向我炫耀了么？让我夸奖你算无遗策么？”
“如果您非要夸奖我的话也可以，至少是名副其实。”对长公主的讽刺一笑而过，“我一直认为您是不同的，至少和那些人是不同的，我和小皇帝之间您会选择我，支持我，毕竟我们的关系更亲密，可是您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您竟然因为那么可笑的一点就认为他比我更有机会！”
“自从我察觉到了您的反应和我想象中的不同之后我就开始想如何才能打破这种局面，我并不想和您兵戎相见——”
“——所以你就要把我逼到这条船上来？”长公主接下去，事到如今，她和陛下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表面上的那点和平已经消失无踪了，果然一切都是和孔翎想的一样，当初她让太后和小皇帝等人的关系在一开始就变的恶劣，几乎是势如水火，再到如今逼着她做选择，简直是熟练无比，甚至连给小皇帝事后□□的路都给规划好了，不然怎么会什么都在她的计划当中，经过这两次打击，下次有机会小皇帝估计会更加小心，下次如果再被孔翎用同样的方法打击，估计最后的反抗的勇气都会消失掉。
“——当然。”
“您对边关的掌控太大了，我不能绕过您，而且我并不像是小皇帝那么愚蠢，我们本来就有世界上最亲密的联系，我自然想要把您拉拢过来，我最大的阻碍从来不是小皇帝，而是您，您的决定决定了我今后的计划。”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她就点头坦然交代，就像是她说的那样，长公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在小皇帝选择逼宫那一刻就把长公主推到了这一边，“实际上这也是您的优柔寡断造成的，在我还不知道您的立场向您坦白的时候，您就该一剑杀了我，这几年您更是摇摆，一边纵容我在朝堂上听政，一边又放任小皇帝联系首辅，这样的摇摆不定太让我担心了。”
“我必须在您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把您拉过来，所以我纵容了甚至鼓励了小皇帝的逼宫行为，甚至还主动给他创造了机会，到时候您就会明白您的摇摆不定只有我知道，在他眼中您一直是是敌人。”
“陈越呢——”长公主深呼吸一口，之前没被那些人气死，现在快被她给气死了，“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他是忠于您的，这是不用质疑的，小皇帝一直试图拉拢一些将领，首辅也明里暗里的有帮忙，我不信您不知道，您对边关的掌控很高，他们对您的忠诚度也很高，我只要向他们说明一下若是您失去了现在的地位后他们会如何以及您现在的想法，他们就会很好说服。”
长公主心道，果然是长大了，明明盯她的盯的那么紧……不对，她派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收服了吧，就像是那群直接把自己的老子给卖了的小崽子，那群大臣都被她训的大气不敢喘，收服几个小孩子简直是太容易不过了。
“如果本宫今天的选择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那儿臣也只好对不住您了，您会在过些日子接到边关急报，必须要您亲自去，您一走，那些老臣势必要清算您，而且极有可能阴你一把，粮草辎重都离不开人，您相信小皇帝会放过这么一个让您战死沙场的机会么？您摇摆不定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知道小皇帝根本不信任您？就算您不怕死，您不能让边关的战士和百姓遭殃，所以您必须要选择一个让您后顾无忧的人来坐镇朝堂。”她垂下视线，露出笃定的笑容，声音更是不用质疑，“谁会比我更合适？”
等她回来，她早已经牢牢的掌控朝堂，说不定已经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长公主难道还会攻打燕都么？
所以无论她选择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了，孔翎背后被绚丽的彩霞映的无比辉煌，面容也隐藏在这样壮观的霞光中，只有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勤政殿回荡。
“我并不希望和您为敌，而且我们并没有为敌的理由，现在唯一的那一个理由已经被我清除了，所以您会支持我的。”用眼睛催促长公主的答案。
半响后，长公主吐出一口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