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和羽林军已经顾不得那贼子,手忙脚乱的叫人灭火。一班人马都被这贼子搞的心力交瘁。
冯立抬头望那边火光最烈处。
“玉春苑!”冯立大惊,想起那玉春苑中的人来,立即顾不得辛苦拔腿就向玉春苑奔去。
众人一起灭火,直到凌晨火才熄灭,烧了一晚,整个玉春苑已是断壁残垣一片。
这玉春苑一向是锁了门的,发了火里面的人断然逃不出来。
“搜!给杂家搜!那三人就是烧成了炭也要翻出来!”
太监军士一起上,翻了大半个时辰,断壁残垣之中抬出来三个炭块来,两个看似成年人,一个体积较小,像个几岁的孩童。
黑乎乎惨不忍睹,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冯立只看了一眼,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急忙挥挥手厌嫌的说,“拿走拿走!”
冯立暗道,这阿吉皇子死了也就死了,倒是去了陛下一个心病,只是长公主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少不得要挨骂哩。
他转身喝令周遭的人:“这玉春苑的消息务必守严实了,一个个的,都不许给杂家传出去!”
想起那个荒唐的皇帝,不晓得他从密道中回来没有,他赶紧的去了养心殿,才进屋就听到栾氏哭哭啼啼的,皇帝在一旁劝慰她的声音。
“娇娇昨夜替我挨了这一刀,朕必定好好补偿你。”
栾氏握在他怀中,还“疼”啊“疼”的叫个不停。
冯立蹙眉,上前低声禀告:“陛下,玉春苑没了,里头的人都烧死了。”
元和帝一愣,“你是说……阿吉他……”
“是,阿吉殿下已没了。”
元和帝放开了怀中的栾氏,眼神有些紧张,转而心底又有些欢喜,仿似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对!阿吉不是朕杀的,是刺客杀的,就是母后九泉之下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皇姐想责备他也没有理由。那刺客来的可真是时候!
冯立悄悄看元和帝表情,就知道他心底高兴,放松了心情,问:“长公主那边如何交代?”
元和帝呼了一口气,他不想阿姐来骂宫,若说阿吉是他的逆鳞,那也是阿姐的逆鳞,阿姐闹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见元和帝犹豫,冯立建议:“不如咱们不等长公主亲自上门询问,陛下赏些东西到公主府,宽慰她的心情,一并将阿吉皇子的意外告知,想必公主便不会太过激动了。”
“也好,这两日她若来就说朕不在。”元和帝打定主意这几天躲着她,过了风头再说。
皇帝放榜下去全国范围内捉拿刺客,只是那晚夜黑风高,那刺客黑衣黑甲黑巾蒙面,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羽林军忙了几日徒劳无功。
冯立亲自带了赏赐去公主府中,听闻那日长公主哭的如同泪人一般拉着冯立又打又踢,冯太保是逃窜着狼狈不堪的出了公主府。阿吉的死并未昭告天下,一个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皇子死了也就死了,悄无声息的。
同长公主府后墙一墙之隔有一个宽阔的宅子,宅子两边是两片桃林,对面是一条长河。
昭和进了公主府角落里的一个耳房,春华拉起地窖的木门,木门下豁然一道暗道阶梯,她沿着暗道穿过公主府的高墙径直到了隔壁宅子的卧房之中。
卧房里的床铺上安静的躺着一个孩子,床边守着一个老太监和一个老嬷嬷。
看到陡然间出现在房中的人,英嬷嬷愣住了。
“殿……殿下……”
昭和看了她一眼,径直到了床边,床上的孩子睡得很安详,雪白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粉红。
昭和长叹一口气,一时间心底仿佛踏实了许多,她伸手,温柔的拂过孩子的脸庞,软软的小脸,皮肤好着呢。
昭和轻笑:“睡得真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英嬷嬷恍然做梦一般,只记得那晚黑乎乎的,被人在脑后敲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醒来就在这宅子里,好在玉春苑的三个人都在,一个不少,她被人告知安静的待在这里等长公主过来。
昭和对她说:“既然出了宫,你们三个都是死了的人,再也不必回玉春苑去了。”
英嬷嬷心头震动,颤抖着唇望着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昭和坐下,径自替在倒了一杯茶水,温和的对她说:“本宫是冒了大风险将你们三人从宫里捞出来的。玉春苑发了火烧的没了,里头多了三个焦尸。如今这宅子靠着公主府,吃喝用度俱是最好的,你们两个若是闷了,便在这宅子里、院子里、林子里都可以走一走,林子外头有人看着,就是不能出去了,有事,叫下人们去办就好了,你们只需要好好照顾阿吉就行了,明白吗?”
她说的这么清楚,英嬷嬷哪有不明白的,点头如同捣蒜,想也知道,要将他们从禁宫中捞出来,那得冒多大的风险!
英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那老太监也跟着跪下,两个老泪纵横拜道:“多谢公主让奴才们重见天日!”
昭和忙将他两个扶起来,微微一笑,“你二人照料阿吉有功,岂止是重见天日而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一切还真是亏了那个人。
昭和想起那个人,眼底泛起柔波,不知道他现在的伤好一点没有。
第12章 擦药
狭窄的房间里,男子睡得并不沉,腿上的疼痛让他无法深入的沉睡。
公主府是最好的保护/伞,即便是羽林军查遍整个京都,也绝不可能查到长公主府的后|庭马房来,所以聂缙睡得还算安稳,没有人来打扰。
当那脚步声踏进房间时,他其实已经迷迷糊糊的醒了。
沁人心脾的兰香让他闭着眼也知道了究竟是谁入了他的房间,坐在了他的床畔。
聂缙正在犹豫要不要醒来,便感觉柔软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颊,他不敢动了。
昭和看他睡得很安详,便知道伤势应该没有大碍。
借着这个机会,她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他,手指划过他的脸庞,双眉如同墨染的梅枝,竟是如此的凌厉,脸庞比她初见时到稍微丰润了一点。
他眼底垂下的睫毛浓黑弯曲,唯这点秀气的像个姑娘家。
随着她手指滑过,她看到少年白皙的脸庞渐渐浮起红色,便知道他是在装睡了。
昭和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殿下……”那人立即睁开眼抓住了自己的被头,却不小心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昭和感受到那双手的力道,讥讽的说:“你慌什么?本宫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势,你把本宫看做什么人了?”
聂缙仿佛被烫到一般放开了她的手,坐了起来靠着墙,竭力劝阻,“属下的伤口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昭和哼了一声:“你既然帮了本宫这个大忙,看一看又何妨?”说着,手倏然的就掀开了被子,看到他下面穿着一条鼻犊短裤,左腿的大腿上厚厚包裹着白纱布,隐隐浸着血渍。
聂缙因这短裤脸涨的通红,在一个年轻女子面前赤身露体,还是他从未做过的事。
昭和没有理会他的窘迫,掀开短裤看纱布包裹的伤口,这一箭怕是不轻。他那晚回来时,昭和料到他可能会受伤,早已令府中大夫等着,立即给他拔了箭头包裹了伤口。他的任务最是艰险,唯有他引开羽林卫,她在宫中的暗桩才有机会趁着大火利用水车偷偷将玉春苑的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来。他这一次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聂缙硬着头皮,只觉得脸上烧的滚烫,不知道她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何人?”来人一看门口的侍女,道:“小的是赵掌事吩咐了照顾聂缙的,现在来替他换药。”
昭和在里头听到,吩咐:“把药拿进来,人叫他走。”
春华打发了小厮,将药递到桌子上,眼皮子都没抬立即退了出去。
“本宫替你上药。”
这话落下,在聂缙耳里如同个惊雷一般,他的伤口可是在大腿上!她一个女子怎能替他上药?
如果聂缙的腿是好的,他肯定立马就跳出了这房间,可是他刚挖了箭头,伤口疼痛动作也不大便利。
“公主!”聂缙有些生气,“男女授受不清,请你自重!”
自重?
昭和眼底掠过一丝恼色,她怎么就不自重了?臭小子,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居然叫她自重?
昭和也不生气,缓缓开口:“大理寺的卷宗本宫正着人去找,你是不是不想看了?”
聂缙一愣,哑然的看着她,她竟拿这事威胁他?他咬着牙低下了头:“自然是要看的。”
昭和一笑:“要看就好,乖乖的别动,会疼哦。”
昭和双手动作极为轻柔灵巧,解开了白色的绷带豁然看到那里深深的伤口,虽然已经上过药了,却可以想象当时血肉模糊的样子。
昭和皱眉,隐隐心疼,在桌上拿了药膏,用了手指沾了,轻柔的擦在他的伤口上。
随着她专心致志的动作,聂缙惴惴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垂首在他的眼前,他可以看到她发间簪着的白玉梅花簪子,那梅花芯子处是金子拔成的细丝,这样一枚雅致的簪子簪子光滑的青丝上,异常的雅致动人。
垂下的发丝时不时掠过他的脸庞,柔滑、清凉,伴着阵阵幽香,撩的他神思荡漾。
她的手指过处仿佛蚂蚁轻咬一般,细碎的麻痒从伤处一阵阵传来,钻进他的心里。
“好了。”她轻柔的说,看了他一眼。
近在咫尺的俏脸上,一双烟水秀眸泛着柔波,看的他的心蓦地颤动了一下。
他立即垂下眼,不敢去看她。
昭和取了新的纱布替他包裹,一层层细细的卷好,完了,在他腿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聂缙皱眉嫌弃的看那蝴蝶结,很是碍眼。
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她松了一口气,做完事情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乖乖躺下休息。”昭和按着他的肩膀躺下,又抬头四处看这房间,不满的说:“没想到这马奴的住所如此简陋,等你伤好了就搬吧。”
聂缙静默无语,以他的身份,本该四五个人挤一间的吧,有单独一间已是破例。他自己都不嫌弃她有什么可嫌弃的。
昭和正待出去,听到身后人道:“那卷宗何时能看?”
“三日后,你来见我。”昭和应了一声,款款走了出去。
聂缙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三日后,就能有结果了?
此时,公主府的花厅中,一个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他得了长公主的邀请不知道所为何事,心底惴惴不安。
“长公主到了!”门口的侍女对他说。
他一听立即站了起来,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锦衣华服的高贵女子,立即见礼。
昭和一笑:“郑少卿别来无恙。”
“托长公主洪福。”郑公双手作揖深深弯腰。
昭和替他倒了一杯茶,郑公忙不失迭的说不敢。
“郑公如今平步青云,可还记得这大理寺少卿是如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