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幽怨着敲了他胸口一下,道:“还说,你倒是完事走人,我可是路都没法走了。”
聂缙俊脸一红,扶着她到桌边坐下,柔声道:“是我的不是。你要我怎样赔偿你?便是刀山火海,我都能为你去。”
昭和被逗笑了:“哪有那么多刀山火海要你去?如今这羽林军怕是入了冯立的眼里了,怎么又不是刀山火海呢,你还不是抢着争着要去?肖仁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务必要小心。
我知道你仇深似海,我也不拦着你,何况现在特殊时候,你早一日去军中,越发能掌握主动多一份胜算。你年纪轻,我已经派了有力的将军入军中辅佐你,届时你多听听那将军的意见,另外还有楚离做你的助手,他先你一步进入军中,情况终归是比你熟些,有事两人也有个商量。”
聂缙定定的看着她,心中恻动,她什么事都为他想的这般周到,难为她身为女子竟有如此才略,当真是不易。皇家公主又如何,倘若没有能力一样会沦为棋子,幸好昭和是个有力量的女子。
他抱着她,能拥有这样的女子,他何其幸运。
蓦地想起一件事,他起身到自己的箱笼里翻出一样东西递到她跟前:“我问过春华,知道你的生辰就要到了,这只簪子送给你。”
昭和眼底划过一丝惊喜之色,“簪子?!”
那簪子黑檀木制成,簪子头柄乃是精工的如意样式,如意上又缀着一朵金丝蕊白玉瓣的梅花,梅花下两条金色流苏缀着两颗滴水珍珠,她什么精致华贵的首饰没见过?只是这只簪子却不同,它是聂缙第一次送给她的东西。
“这是……你亲手做的?”昭和欢喜的望着他,如同一个得着糖葫芦的小姑娘。
聂缙点头。
“我早该知道的。”昭和快乐的自语,看这花型,她便知道是专门为她做的。
她蓦地起身,如同燕子似的扑到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手指划过他的脸:“小子,还学会了讨人喜欢了。”
聂缙脸上浮起腼腆的笑意:“你……喜欢就好。”
昭和的脑袋在他胸前蹭:“喜欢,是你亲手做的,我怎么能不喜欢?”
她温软饱满带着暖香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聂缙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晚的缱绻缠绵,那极致的快/感,他一回想起那些身体蓦地再次绷紧了,呼吸急促起来。他血气方刚初尝情爱滋味,一旦开始便食髓知味起来。
现在不是时候,他暗暗告诉自己,极力压制住涌动的欲念,好容易压下来,昭和突然抬脸对他狡黠一笑:“我知道你又想了……”
他尴尬的满脸通红,赶紧的拉开她退了几步。
昭和抚摸着手里的簪子,道:“你既有心送我簪子,过几日我生辰你可必须赶回来,倘若不回来,我可是不饶你的。”
“一定。”
昭和踮起脚点了点他的鼻尖,满意的说:“这还差不多。”
“回头我专门去做个盒子,将这簪子好生的装起来。”
“嗯。”聂缙温柔的看着她应道。
昭和收好簪子,郑重其事的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只见那玉佩中间一截却是个豹子形状,像女子的配饰却做成豹子形状的真是少见。
他看到昭和用力一掰,豹子形状的玉佩分成两半,在那中间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金豹子,那样式形状倒像是军符一般。
聂缙一愣。
昭和脸色郑重的问:“你听过金豹令没?”
聂缙愕然,点了点头:“羽林军的金豹令?”那是传说中的东西,从前他在聂府的时候就已经听见父辈们说起过羽林军的金豹令,据说有两枚,可是谁也没亲眼看过。那是个极为神秘而富含力量的东西,一般人哪有机会看到。
他没想到,这枚令牌真的在昭和的手中。
昭和给他看了金豹令,又以玉佩扣上,变成了一个样式看起来很寻常的玉佩,她将玉佩交到聂缙的手中:“从今往后,它交给你保管。”
聂缙一惊,双眸定定的看着她,不了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金豹令执掌羽林军右军军权,人马高达一万五千兵马。这数目听起来不多,可是皇城不允许屯兵,在这天子脚下的皇城之中,羽林军控制着皇宫守卫,一万五千兵马足以颠覆一个朝廷。这枚小小的令牌分量不可谓不重。
他,一个十七岁少年,如今,这枚金令却在他的手中。他不是皇族,亦非劳苦功高的老将,何德何能能握有此令?
昭和当然知道他会吃惊,道:“你在聂府应当学过兵法,该懂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我既然让你统领右军,必定会遇到不可预测的事件,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冯立对右军虎视眈眈,你一没资历,二没年龄,三没经验,没有这枚金令,唯恐你难以镇住场面。”
聂缙紧紧握着这块令牌,深知她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这能指挥好控制好这万千兵马吗?
他眉宇间隐现担忧。
这块小令牌压在他手中,却仿似压在他心里一样,沉甸甸的。
昭和握住他的手,将他五指握紧,包住了这枚金令,认真的说:“我不信你,还能信谁?聂缙,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乃是栋梁之才,有朝一日要一飞冲天的。你可知道苍鹰是如何教会雏鹰学会飞翔的?”
聂缙望着她,她的双眸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坚定,不由自主的让他相信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苍鹰会将雏鹰推下悬崖,不能学会飞翔便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信你,所以我给你一飞冲天的机会,而不是永远都在我的庇护之下,你明白吗?”
他怔怔的看着她,终于,郑重的点了头。他展开双臂将女子紧紧的拥入怀中,蹭着她的额发,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心中的感动,他知道她懂。
昭和亲自送他到了公主府门口。叮嘱道:“你的右手暂时不要握剑,待到完全好了再动刀枪也不迟。”
聂缙点头,昭和挥挥手,眉间染上淡淡愁色。
赵掌事亲自赶车送他去羽林卫,看到如此情景,赵掌事颇为感触。人呢,真是有命运呢,仿佛昨日,聂缙还是个刚刚到马房的小奴隶,今日却要他亲自护送前去羽林军中做统领,那可是人上之人,时兮运兮,又有几个人说得准呢。
聂缙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回头看时,只见昭和立在门口远远的望着他,公主府高大的朱门渐行渐远,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没离开过公主府,这里于他,就好像家一般,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这里。
一旦离开,心底竟无端的浮起淡淡的惆怅。他想起了昭和的话,他绝不能辜负了她一片期待。抬眼,目光蓦地落在女子的发髻上,只见那里斜插着他亲手制作的那枚檀木簪子,她戴着,真的很好看。
聂缙离开的当晚昭和就没睡好,昨晚还是春宵夜暖,今日便独守空房。虽然她也独守了许久,但是有了他的陪伴毕竟不同,今晚的卧房越发显得清冷起来。
过了三日,聂缙偶尔让人从营里传来消息,说一切都好,人却不见回来。她本指望他去了两天就回来的,谁知这一去就是三日。又过了两日,昭和早晨起来连梳头都懒得梳了,她终于耐不住了,正好要去宫中,趁机也往羽林卫那边瞅瞅去,她要好好的拧一拧那厮的耳朵,说隔日就回来,人影子呢?!
羽林卫右屯营驻扎在皇城的神光门外,昭和骑着马,换了一身白色劲装,乌发以羽冠束起,好一个风姿飒爽的美少年,秋容也换了玄色男装骑马跟在她身后。
到了右屯营跟前,立即有两个持戟士兵把守着,“来者何人!”士兵喝道。
昭和懒懒的策马过来,亮出手中的令牌,士兵一看唬了一跳,那可是皇帝的手牌,急忙道:“小将军是哪一位,是否需要小的先去向聂统领禀告一声?”
“不必了,本座自去找他!”昭和漫不经心道。
看他这样子,想必来头不小,两个守门士兵不敢争持,赶紧的让他进去了。
昭和下马进了营房,两边看去,只见营房里外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刀枪剑戟森森密密,煞是壮观。
聂缙呢?她挠了挠头,看了一圈没瞧见那臭小子。
她随手拉了一个士兵:“聂缙呢?”
士兵一愣:“你说……聂统领?他正在练兵呢,就在后头校场。不过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去打扰聂统领练兵的好,他那个人啊,啧啧啧……”
昭和倒是好奇:“啧啧啧,什么意思?说清楚。”
士兵道:“那位是长公主直接任命下来的,那一来,年纪轻轻的,好几个将官不服,看长得那般俊俏,笃定就是长公主的面首了,走的裙带关系。”
昭和哑然,这些人倒是说的没错,就是太八卦了些。
士兵继续说,“结果,这话给那聂统领听到了,娘诶,他就拉了那三个将官出来,一个打三个,当时真是各种比试,各种兵器都试了,结果那三人一败涂地,谁想到他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一流,给的那几个军将好一个下马威!这之后便没人敢说聂统领是裙带来的。隔日里,他又将军中赌钱的、喝酒的全禁了,不服的拉去校场每日早晨跑三百圈,哦哟,真是个活阎罗啊,比之前那肖统领严了可不止一倍哟。所以说,你现在要是去搅扰了他练兵,肯定把你拿去当典型……”
士兵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那风流俊俏的白衣少年怒气冲冲的奔着校场而去了。
“咦?我都说这么多了,这厮还上赶着挨抽呢?”士兵挠头。
好一个聂缙,让他手伤好之前不要拿刀剑,他倒好,还同人比武,一个对三个,他真是活腻了是不是?
昭和生气,当然生气,他以为那身体是他自己的吗?自那晚以后,那可是她的了。
当她到校场门口,目光落在那对面高台上的时候,目光顿时凝滞住了。只见那高台上,一个身着银色军甲的男子负手而立,双眉浓墨一般斜插入髻,眼神凌厉黑似墨染,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兵马来回奔驰练箭。
他双眸凌冽不怒自威,修长的身形站的如戟般笔直,专注的样子有着将者风范,短短时日,同当初在公主府里那个青涩腼腆的少年恍若两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聂缙,又或者是前世她从未这么认真的观察过他,他仿佛是天生的军人,在这校场高台之上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如龙入水游刃有余,爆发出属于他自己的霸气。
她见他抽出案台上一根小旗子,用力一挥,叫道:“列阵!”
校场上骑兵队伍立马换了队形,排完阵列。他跃下高台,骑上白马示范骑射,只见他策马奔腾跑了半圈,手持弓箭,拉满如圆月,“嗖”的一声正中红心,好一个百步穿杨的好箭法!
军士齐声欢呼,昭和也用力的鼓掌,巴掌都拍红了。她想起原先聂司徒家里似乎出了好几个大将,这聂缙大约也是有此天赋,从小耳濡目染竟对军营适应的如此之快。
聂缙这时发现居然有外人出现在校场门口,喝道:“哪里来的贼小子!给本统领逮上来!”
昭和一愣,只见两个士兵立即上前将她的双臂扣住,秋容急了在后面叫道:“公……公子——”
昭和回头对她摇摇头,秋容只得站住急的直在心里骂聂缙是个笨蛋。
待得人近了,聂缙一愣,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他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扶了扶额,见昭和一袭白衣倒是模样风流。若是她以长公主身份来,他自是恭迎,可是她这副样子来,叫他如何处置?
“咳咳!”他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指示那两个士兵:“放了他吧,他……他是来送消息的。”
两个士兵莫名其妙的对看一眼,一个人喝道:“小子,你的消息呢?还不快拿出来!”
昭和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有什么消息,咬牙切齿道:“我的确是有消息,这消息秘密的很,只能跟你们统领一个人说。”
那士兵气恼,看不惯她这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小子,到了右屯营,你居然敢如此嚣张?!”说罢扬起手腕,才刚刚扬起,却一只铁钳般的手握住,回头,瞧见自家统领冷冰冰的眼神,唬的一抖。
“有我在此,什么时候轮到你打人了?”聂缙恼道,“传令下去,今日训练到此为止!”
校场上的士兵几乎要三呼万岁了,若不是这白衣小厮,他们还不知道要练到什么时候呢。
“你,”聂缙睨了昭和一眼,眼神略带闪烁,道,“跟我来。”
昭和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哼!看本宫待会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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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营房,聂缙一进去立即关了门,拉着昭和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昭和恼的摔开了他的手:“哼!你自己数数,你在这营里呆了多久?皇宫离公主府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你……你……”说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理他了。
“殿下……”聂缙来拉她,摔手。
“公主……”还是摔手。
“绾绾……”他温柔的执着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摔了,他只有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才会叫她这两个字。
聂缙从她身后拦腰将她抱在身前低头闻着她带着香气的发丝。昭和觉得他待在军营的这些日子,身上似乎多了一股气味,难道……就是男人味?
“你多久没洗澡了?”昭和嫌弃的问。
“不过……五日而已。”昭和一把嫌弃的推开他,拿手在鼻前散了散:“难怪一股味道。”
聂缙略感委屈,他嗅了嗅自己身上,除了一点汗味,还好嘛。
“绾绾……”他这样叫她,又抱了过来,让她没办法推开,她担心的握住他右手的手腕,心疼的说:“我当日是不是叮嘱你不要拿刀拿剑,你怎的又不听?英雄倒是充了,日后这手是不是不要了?”
“没问题了,楚离的药还是很管用的。你看。”他转动着右手的手腕,很是灵活,又动了动手指,也没有问题。
昭和拉了他的手指摸了摸,瞧着似乎也没有迟滞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昭和斜眼睨他:“反正你也懒得回公主府,罢了,既然今日我来瞧着你没事,我现在就回去了。”
说罢气呼呼的转身往门口去了,聂缙知道她气还没消,一把拉住了她,蓦地用力,她一个转身,带到了他的胸前,两人胸口紧紧的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