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沾上病气,皇帝直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来看望苏凌一眼。
自从半个月前凤栖宫里的仆人都被换了一遍,这里的小丫鬟一直不曾见过皇帝一眼,虽然并不关心苏凌,却也难免为了自己的前程担忧。
这位皇后娘娘的脾气还算温和,身子也有些弱。若虹端着药,小心翼翼地推开寝居大门,恭敬道:“娘娘,该吃药了。”
偌大的寝室里,只有苏凌一个人在。
皇后不喜欢身边太多人。
“放旁边吧。”苏凌半卧在床上,一手捧着书本,漫不经心道。
她那天的发烧早就好了,这会儿一直装病在宫中,每天都悄悄将熬制的药倒掉。但脸色红润,看起来跟生病这件事情毫无关联。
若虹见这位娘娘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又添了一句:“娘娘,皇上今日便要启程了。”
言下之意,是希望皇后多少去送一送,免得显出这对夫妻太过薄情。
“本宫知道。”苏凌撂下了手里的书本,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看样子是准备先睡一觉。
若虹无言,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恭敬退了出去。
她刚退至房门位置,便听得皇后轻声吩咐,“今天下午,不要让别人来打扰我。”
若虹低下头,道了一声是,退下。
今天下午皇帝要出巡,可热闹着呢,谁去关心这病歪歪的皇后。
苏凌眼瞅着没人了,登时从床上一跃而起。
她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大包,动作迅速不拖泥带水,一点也不像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这个点,皇帝应该要出宫了。
看着一个病皇后没意思,若虹连着几个小丫鬟一起溜出了凤栖宫,去看了一天的热闹。
一直有人在八卦,说皇帝是为了追那位穆夫人才会想出宫,虽然与皇后不熟,但凤栖宫的人听起来也难免觉得不舒服。
到了傍晚时分,目送着皇帝出了宫,若虹才急急忙忙回去,怕耽误了苏凌吃药的时辰。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没有中午时分那么恭敬,隐隐约约觉得这位皇后太没用了些。
“娘娘,若虹给您送药来了。”
房门里没反应。
皇后娘娘不喜有太多人围绕身旁,平时门口连站着守门的下人都没有。若虹顿了顿,直接推门而入。
“啊——!”
看清了房内的情形,她立刻掩口惊呼,微褐色的药粥跌落在地,白瓷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外围的下人们听见这一声呼喊,也立刻围了过来。
房内空无一人,隐约可见床上一片凌乱,被子都被甩了下来,有一只匕首直直插.在床头,刀尖上钉着一封信。
若虹颤抖着取下那封信,读出声来:“苏凌忘恩负义,陷害穆家,此为报应。”
外面惊雷乍起,若虹面白如纸。良久,她强自镇定地吩咐其他小丫鬟们:“快……快去追回皇帝陛下,告诉他娘娘被穆家余党掳走了!”
京城外面的小客栈,因为今夜陡然下了暴雨,倒是迎来不少客人,快要打烊的时候,就剩下一间房没住人。
房门被关了起来,有人从外面推开,带来些许风雨的气息。
正在算账的掌柜眼皮子一跳。
因为临近京城,因此不少三教九流来来往往,开门关门,不少人都是用踹的,他很少听见这么轻的声音。
来人披着一件寻常粗劣的斗篷,头上带着斗笠。这两件装备将他过分瘦小的身形撑起来了了些许。
进了屋子,他却不脱下身上躲雨的装备,脚步有些笨重,见到自己身上的雨水滑下来打湿了客栈干净的木地板,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掌柜转眼之间堆起了笑脸,寒暄道:“客官请进,不碍事的。今儿的雨下得急,客人可是来小店投宿的?”
苏凌点点头,脸始终隐在斗笠里,伸出一只手,就着自己身上的雨水,在掌柜的柜台上写:有房?
哑巴?
掌柜故作为难:“这……可不巧了,本小店今日爆满。”而后他又蹙起眉头,慢吞吞道:“不过嘛,外面这么大的雨,小店也不好赶人,这样罢,小人今日住在柴房,公子就住小人那间好了。”
苏凌迟疑了会儿,外面的雨下得实在太大,淋生病了会更麻烦。她便只好沾着雨水在柜台上写:好。
手指过分白嫩,虽然她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但通过举止以及形容,他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姑娘家。
掌柜和气道:“住一夜是七百钱,需要公子押金三百钱。”
苏凌犹豫了会儿,看着掌柜招财猫似的脸庞,不情不愿地掏了钱。
她对钱没概念,但这掌柜摆明了是坑她,她也只好做做不情愿的样子,不然只怕会让他起疑。
立刻有店里伙计引着她去往二楼,殷勤地问她是否需要食物。
苏凌摇摇头,食物在外面已经买了,一个弱女子住在店里,还是长点心的好。
“客官你是要入京?那可不是时候呀。”伙计没看出她的疏离,热乎地与她攀谈:“今日皇帝陛下出宫巡查,可巧,他中午出了宫,傍晚时分皇后娘娘便被反贼掳走了,嘿你说这奇不奇怪,皇帝陛下居然连回去看一下都没回去,照常去了江南,只是让宫里好好查一查,竟就这么走了。”
这是当然的。
苏凌的作用已经没了,殷落现在羽翼渐丰,只要脱离了皇宫,在江南那边掌控地方的权力,慢慢瓦解朝堂上苏家的势力,便很快能扳倒苏家。
只要他一去江南,苏凌的存在就全然没有了意义,这时候就算是被人杀了,那皇帝只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