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珠那一袭红衣,更如艳丽的火焰,生生灼伤了自己的双眸。那般妖艳的红色,分明是如此的娇艳,却又透出了几许的神秘的味道。
明明是一朵绝毒的花儿,却偏生在自己面前总是怯弱弱的样儿。
也许是王珠欲擒故纵,然而无可否认,这确实是引起杨炼的兴趣。
人前王珠也是没有对杨家之人有什么亲切,只浅浅含笑,继续应酬。
兖州气候温润,土地肥沃,水路陆路俱是通顺,纵然不比江南一带秀润多情,也算得上是那等灵秀之地。就连那白云书院,也是立于兖州。这西南之地不如江南那般容易中举,而西南学府之地,则正可推举这兖州白云书院。
如今朝中西南出身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从这白云书院读书读出来的。
既然当地读书人多,想来这地方官员也会受几分掣肘。
王珠轻拢发丝,眼底不觉流转幽幽光彩。
贺兰知容貌儒雅,谈笑风生,不但对王珠颇为亲切,还为王珠引荐兖州官员。
再来则是当地的豪强,首推当然是兖州的陈家。如今兖州知府贺兰知,据说都是因为依附陈家方才能坐稳这个位置。许多贺兰知处置不了的事情,陈家一封帖子也更为管用。故而陈娇这个正房夫人的位置可谓稳如泰山,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王珠想到了这里,不觉也是微微冷笑。
陈娇的父亲陈渊是陈家长房之主,更是陈家家主,也有宁国公的封号。是因当初平定清王叛乱,故而方才得到国公的封号。而陈渊之妻宁氏,则是如今陈家的老祖宗,在陈家后宅有那说一不二的生杀大权。
陈家是当地大族,其余各房有功名做官的比比皆是。
更不必提,就连一个陈家的绝户女,居然也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如今风头在兖州更没谁能比。
陈娇既然是长房嫡女,难怪养出那般眼界,还在皇后跟前招摇。
今日宁国公陈渊也是到了,原本要给王珠见礼,王珠却也是不肯,立刻推脱过去。
陈渊略让了让,实则也是并未十分要求。
虽然君臣有别,然而陈渊也算是王珠长辈,若王珠受了这礼,也未免显得太张扬了。
接着引荐则是萧家家主萧云。萧家如何,王珠也略略从卷宗之中知晓一些。
而在陈家以军功崛起之前,兖州的地方豪强原本是萧家。
萧家祖上曾经也是官宦出身,只是之后子孙并不争气,上不能继承祖上爵位,下不能自己博得功名,声势也渐渐压下来了。这一任萧家的家主萧云不过是举人出身,五品虚职,据说也是花银子弄的,只为面子上好看。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是如此,萧家在兖州底蕴颇丰,仍然不失为富贵人家。
萧云的独子萧景更是喜爱经商,不将功名放在心上。据说如今萧家筹谋给萧景娶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也好多条门路。
萧云也还罢了,那萧景虽然礼数周全,却禁不住直勾勾的看着王珠,似对王珠颇为好奇。
至于这兖州晏家,今日王珠却并未见着。
若非刻意探听,从前王珠只听闻晏家小侯爷恶霸纨绔的名声,怎么会想得到缙云侯离开京城所定居的老家居然是兖州。
晏侯爷当年勇武无双,被称为夏国战神,之后的白将军也远远不如。正因为他功勋了得,故而被封为缙云侯,风头一时无二。只可惜他春秋鼎盛的时候,双眼忽而就盲了,这些年来空有爵位,却是十分低调,也不怎么见人。
曾经缙云侯手掌西南兵权,是何等厉害人物,如今却幽幽独居,并不见人。
饶是如此,任他如何低调,以他爵位也能在兖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压一压。
提到缙云侯,王珠顿时就想到了晏修。
那日灯会之上,晏修的侧影十分美妙,可谁能想得到他居然是个纨绔子弟呢。
王珠想起对方送自己那让人哭笑不得的兔子花灯,忍不住轻翘唇瓣,颇为不屑。
前世也听闻这位小侯爷是如何的可恨,在京城居然也是闹得人仰马翻,让无数人恨得咬牙切齿。可实则如今缙云侯已然是失势,料来晏修闹一闹,无非是些小把戏,并未惊动一些真正有权柄的人。否则这个晏修,是不会到如今仍然是安然无恙的。
不过今日晏修并未到此,王珠也是没见到晏家人。
这么大的架子,王珠冷冷一笑,越发厌恶这晏家纨绔。
抛却这些官宦人家,如今兖州最有财势三家分别是江、周、韩三家。
明着这三家俱是商户,财帛颇丰,然而实则必定暗中与官府有所勾结。
若非如此,恐也不能立足。
至于那幕后之人,盘根纠结,一时却也是并不能深究。
兖州是西南重镇,故而这三家商户放眼整个西南,也是数一数二,也算得上当地巨贾。
然而这些巨贾,放在王珠这大夏公主面前,却也是不算如何。
贺兰知虽会介绍一二,却也省略许多。
实则今日能见王珠的,哪个不是兖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就是这三家商户,也只略略提了提,其余的人连在王珠面前报名字都是不配。
这三家家主,王珠也独独留意那江余几眼。
对方人到中年,却也是十分儒雅俊美,竟然是个翩翩美男子。如今这般年纪,江余更多了几分成熟风韵。
王珠也好生感慨,单单看这一张脸,实在也跟什么衣冠禽兽沾不上边际。
对方朝着王珠微微一笑,显得颇为亲善,王珠也是略略点点头。
杨炼却不觉追寻王珠的身影,今日王珠初来兖州,她的风仪可谓是无可挑剔。
就算被朝凤这么闹一闹,王珠仍然是未受到那丝毫的影响。
这个九公主,倒是颇给自己欣喜。
想到了这里,杨炼眸色更为幽深。
他容貌清俊绮丽,额头上那一颗红痣却也是越发鲜润,仿若要滴出血也似。
一番应酬之后,队伍也是直去设在兖州的木兰行宫。
萧家的嫡子萧景却轻轻拍拍尘土,有些不快撇撇唇角。
一名中年美妇疼惜无比的过来,正是萧景的母亲温氏。
她轻轻捏着自己的手帕,不觉呵斥一边丫鬟:“一个个都是死了不是?却不知服侍少爷。”
几个妙龄丫鬟顿时过来,为萧景打扇抹汗,还有丫鬟用一碧玉碗送了冰镇藕汁给萧景吃。
旁人见到了,不觉纷纷摇头。
这个萧景因为是萧家嫡长子,素来也是被呵护备至,养得太过于骄纵了。
然而温氏却并不觉得,仍然是温柔款款,十分呵护。
萧景不觉撒娇:“母亲,那个公主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女孩子,咱们却为了等候她,从早上等到现在,果真是好生无趣。孩儿这个样子,站得腿都酸了。”
温氏顿时说道:“你快别这么说了,若叫别人听见,去和九公主一说,恐怕要治罪说我们不恭敬。”
她口中是在责备萧景,可那口气软绵绵的,一点儿威慑力都是没有。
几个丫鬟却也是见怪不怪,若非温氏总是这般性儿,也是不会将萧景养成这般模样。
温氏打发那几个丫鬟走开,却压低嗓音:“今日你在公主面前露脸,她可是有多瞧你几眼。”
萧景却不觉冷笑:“她不过是个公主,女流之辈而已,却那般高傲,实在可气。而且她脸上戴着面纱,孩儿无论怎么瞧,都是瞧不清她容貌如何,也不知道她美不美。”
温氏叹了口气:“人家是公主,容貌有什么重要的呢。咱们温家原本已经不如从前了,可若能尚主,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只是这桩事情,如今却也是好生麻烦。”
想到了这里,温氏却不觉狠狠的搅住了自己手中的手帕。
别的且也是不必说了,她原本以为王珠被逐出宫中,姻缘必定是会不顺。若是温家肯娶王珠,王珠必定会感恩戴德才是。
可没想到,王珠居然是如此受恩宠。她被打发到这里之后,没想到杨炼也跟随来此处。
那个杨炼,可当真是个俊美男儿啊。
不知怎么,温氏内心忽而就升起了一丝嫉妒之意。
王珠原本应该苦苦哀求,求萧家求娶才是。
正这个时候,萧景却不觉插口:“其实美貌不美貌,我也不是那么如何介意,正妻不好看,还可以纳妾。我方才细细想来,觉得娶了九公主也很是不错,母亲,不若我们就娶了她吧。”
温氏内心却忽而流转了一丝阴郁。
原本就嫉妒王珠的好命,想不到萧景居然也很想娶王珠。
温氏软绵绵的说道:“景儿你不是原本不喜欢,怎么突然就又想要了?”
萧景想了想,认认真真的说道:“我觉得她性儿好,又大度,那个婢女疯疯癫癫的,她也不生气,还要给那婢女治病,更不怪杨公子,可不是贤惠大度得很?”
温氏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委实,委实没想到萧景居然说出这般白痴的言语。
但凡有眼珠子的,必定会瞧出王珠不简单,连消带打,绝地反击,可谓十分精彩。
恐怕唯独萧景这般傻子,才能看出几分贤惠大度。
萧景想了想,顿时欢喜起来:“母亲,我就要娶她,仔细想想,我们兖州的女子都是十分凶悍,哪里有京城女子的温柔。若是娶了她,我与阿修往来,她定然不会说什么的。”
温氏眼皮跳了跳,生生将胸中的恼怒给压下来。
一旁的丫鬟们也是无不神色奇异。
萧景是个断袖,萧家压了又压,可到底还是有些人知晓的。
主母一直盼望为萧景谋一门好拿捏的婚事,好来遮丑。
可小门小户的,主母也是瞧不上。
温氏叹了口气,杨炼既然是来了,王珠也必定不能屈就。萧景就算想要,那也是要不到。
可是话到唇边,却也是让温氏生生咽下去。
那杨炼虽是盖了王珠的印章,可到底并没有当真领了旨意。
若是王珠自己坏了清白,和萧景有些什么,陛下必定不好说些什么。
萧景的才学平平,又一贯愚蠢,想来也是跟功名无缘。
可若让他尚主,必定能借着王珠这公主的身份为萧家谋算些个好处。
况且萧景别的不必说了,这张脸可是生得当真俊俏。拿出去,也是说得过去。就是实在不爱女子,难免会让那妻子独守空房。
温氏也是不知道想到了,忽而眼底却也是有淡淡的讽刺。
那九公主既然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守一守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既然是高贵之躯,自然也是不必想这淫秽之事。
想到了此处,温氏顿时也是软绵绵的说道:“我儿想要什么,母亲一定是为你筹谋。你若想要九公主,母亲就帮你挑到这个九公主。”
可温氏这般开口,她身边侍女却也是顿时不觉失色。
公子虽有一副好样貌,却也是分明就是龙阳之癖!既然是如此,又如何能娶那尊贵的公主?
萧景却也是浑然不觉,只笑起来,眼睛里却也是亮晶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