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这儿,江采眼中顿时流露了泪光,而她轻轻掏出了手帕,擦去了面颊之上的泪水。
这样子的说法,也许是合情合理的,王珠却也是不置可否。
马车缓缓行驶,终于是到了江家。此时此刻,衙役官兵已经是聚集在门外,以寻出杀人凶手的理由,要搜查江家。
可是江家居然是十分大胆,护院守住了大门,却迟迟不让。
这样子僵持着,却也是不觉引起周围若干关注。
江家素来大方,家中粮食也是尽数用来赈灾,如今那些受了江家恩惠的灾民就凑在了一处,并且有些为了江家不平。
“这些官兵凶神恶煞,我瞧也是有备而来。莫非是贪图江家资产,故而如此行事?”
“九公主在此,他们怎么敢这么大胆子?”
“只恐怕,是什么大人物默许的,如今谁还敢违逆于她?”
这样子言语,居然是有些在说王珠的不是了。
江采顿时流露愤怒之色,不觉愤愤不平说道:“九公主,这些百姓当真是胡言乱语,不如,不如让我出面,说是我揭发父亲。”
紫枝嘴快:“只恐怕到那时候,又会说九公主胁迫于你。”
说到底,她也是对江家没好感,故而迁怒江采罢了。
江采面颊红了红,嗓音渐渐的小了:“九公主,是我思虑不足。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还有什么不能认输的呢?不如,不如我从偏门进去,劝说他几句。毕竟什么闲言碎语,也是挡不住九公主你的。”
紫枝有些觉得不对,可是究竟什么不对,她也是说不出来。紫枝原本以为,王珠不会答应,可是王珠居然又答应下来。
江采顿时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不觉匆匆下了马车。
紫枝也是忧虑得很:“九公主,此时此刻,如此行事,我只恐怕,反而是不美。”
王珠却是淡然的很:“忠心还是假意,当然是要试试了。”
方才见江采踏入了房中,江余眼中顿时不觉流露出怒火。
眼前的少女姿容俏丽,让江余记得自己初见她的模样。
一晃眼,当初那个初来兖州的少女,如今却也是已经亭亭玉立。
虽然早知晓江采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如今江余实在是不知如何自处。
“江采!好个江采,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江采叹了口气:“我先前不是跟父亲说了,施展苦肉计,取得了九公主的信任。如此一来,方才能有可趁之机。为此我牺牲了一名死士,自己也是吃了苦头。”
她无视江余面上的神色,轻轻的踏了几步:“不错,我是可以除掉陈后。可是父亲你这位老情人,性子柔顺,也不是如此聪明。杀了陈后,除了出一口气,那又能有什么用处呢。反而是那九公主,她堪为我的敌手,并且还让我如此的狼狈。不过九公主疑心病太重了,我自然还要另外做一些事情,让她更信任我一些。”
江余冷冷说道:“父亲两个字,我可担当不起了。”
“这么些年,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叫得惯了。”江采这样子说着,忽而纤腰轻轻一扭。
只见江余抬起了手臂,一蓬蓝汪汪的毒针顿时也是射了出来。
只不过江采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那些毒针也是没有当真伤了她半点。
她反而抽出了一把匕首,比在了江余的颈项之间。
江余目光闪动,充满了不甘之色:“你自然是不乐意,让我向九公主告发你了。”
江采反而冉冉一笑:“九公主疑心病重,若是父亲死了,必定是会不会相信我了。”
说到了此处,江采却也是轻轻收回了手臂。
“我赌父亲你,是绝不会去告发于我的。”
江余微微一默,虽然不知道江采为何会收手,可是自己与江采确实并无半点情分。
这个俏丽甜甜的女子,名义上是自己义女,可说到了什么父女的情分,原本是没有的。
不但自己这样子认为,想来江采自己也是清楚。
许多年前,在自己初占了安家的时候,有人就找上了自己。
那些前朝余孽,和自己合作,还将一个女孩子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个女孩子说话儿甜甜的,样子也是俏丽,年纪还小时候,就是说不出的聪慧。
她一日日在自己身边长大,明明岁数到了,却无成婚打算,江余自然不敢逼迫。
除了江采这个名字,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前朝余孽之中的领袖,云枫皇朝的皇族余孽,大夏也是颇为有名的锦城公主!
江余眸光有些深邃,而自己原本也是并不如何在乎的。
对付大夏,他甚至还乐见其成的。
“你若要告发我,我自然是不会留下来。虽然对付不了九公主,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我是会安然无事,九公主也因为你躲过了一劫。而你让我留了下来,那可就有趣了,不是我狠狠咬了九公主一口,就是我让九公主给弄死了。无论谁要是死得凄惨,岂不顺遂你的心意。”
江采却也是如此说道,原本微黑俏丽的面容顿时流转几分坚决。
江余不觉有些愕然,这个江采,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拿自己性命做赌注,更是拿捏自己的心思。
仔细想想,若是因为自己揭露江采,让王珠逃过一劫,他却似乎并不甘心的。
江余面色变幻良久,方才说道:“我女儿好生厉害。”
分明是她出卖了自己,却居然让自己心甘情愿不被责罚。
这个女子,当真个疯狂的人。
江采离去之时,忽而不觉回头:“父亲,此时此刻,我倒是想要知晓。在你心中,两败俱伤固然最好,可我若是和王珠只能活下去一个。却不知道父亲,是想让我活下去,还是那个九公主。”
言下之意,就是江余内心之中,更恨谁一些。
江余容色变幻,眼前似乎又浮起了一场画面。
那小小的院落,那葡萄架子下面,一名纤弱的少女,却也是垂头轻轻的绣花儿。
他唇瓣流露一丝微冷笑容:“你我父女情深,我自然还是想要你活着的。”
江采心中在想,瞧着江余还是更恨大夏。
若非恨极了大夏,他这个好端端的大夏之人,又为什么会跟她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前朝余孽合作?
接下来发生之事,却也是让围绕在江家周围的百姓大开眼界。
江余祈求九公主饶了她性命,居然当真当真,前朝余孽就藏着了他的家中。
而他被以性命要挟,不得不从之后,兖州江家顿时成为了前朝余孽的根据之地了。
等江家搜出那些受伤的叛军、若干兵刃时候,更是让原本向着江家的流民说不出话儿来了。
若非前朝余孽,他们许多人其实并非需要来到兖州的。
江余那点小恩小惠,根本无法抵御他的可恨之处。
听着外边的议论纷纷,王珠却目光轻轻闪动,甚至不觉若有所思。此事若有什么可疑之处,那就是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如此顺利,反而是让王珠有些不真实之感了。
大牢之中,一名幽润的黑影一步步的过来了。
那少女揭开了斗篷,露出了一张十分清秀的面颊。
周围传来了各种凄然之音,分明是那些前朝余孽被生生拷问。王珠听得,也没什么感觉。
这些逆贼叛党,就算是用些重刑,也是没什么大不的。
而她目光流转,却也是不觉落在了面前的江余身上。
江余倒是衣履完整,并无受刑的模样。
“江叔叔是个聪明的人,如今被自家养女如此揭发,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听说江采是你亲手抚养长大,江叔叔又因为什么,居然是让她如此的心狠?”
江余听到王珠这样子说话儿,内心不觉默默在想,江采倒是猜得没有错。
这个九公主,果真是凉薄多疑。就算是舍身相救,也是不肯相信江采。
想到了这儿,江余面颊之上顿时流转几许忿忿不平之色:“我这一生之中,也就是做过那么一桩好事。却没想到,江采这个贱婢,居然出卖于我。想来,是不乐意做个商女了。”
他并没有大呼小叫,只是面颊之上流转了几许尖酸不平之意。
如此姿态,就算是王珠,想来也是瞧不出什么。
王珠秀丽的眉头轻轻的皱起,却也是不知道想什么。
“江叔叔,如今你快要死了,可是有什么好说的?你若是死了,有些人还自由自在,想来你也是会心中不悦。”
王珠循循善诱,也许不过是为了从江余口中套了那么几句真话儿了。
江余眼中流转几分讥讽:“九公主莫非就不好奇了,我身为大夏商人,又是陈后义兄,为什么要和那些前朝余孽勾结。”
他恶毒的看着王珠身后:“如今九公主不肯让人跟随,是生怕我说了什么话儿,有损皇后娘娘的贤惠名声吧。”
王珠眼底深处,不觉流转一缕杀气。
旋即,她却不觉笑了笑:“还是劝江叔叔痛痛快快招认了,聪明的人,大约是不想要零零碎碎的受苦吧。更何况江叔叔薄情寡义,那是不会忠于什么人,何苦为了别人死扛。”
江余冷哼了一声:“九公主,你才来兖州,就已经是让人觉得碍眼之极了。也许正是这样子,江云海要污蔑你的名声,我竟然也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九公主十分聪慧,所以却也是没见为难你了。不过我江余算什么,那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
王珠内心之中流转了一缕嗜血的欲望,她是想对江余用刑了。如今江余被灌了麻药,虽然能说话,可全身软绵绵的,就是咬舌自尽,那也是没有什么力气的。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江余在激怒了她之后,居然也是开口了。
“还有兖州陈家,也许九公主并不知晓——”
王珠打断了江余的话:“我来了兖州,你莫非以为,我是什么事儿都不会去查一查?秀竹之事,陈家的老人又没死绝。陈老夫人面上虽然温顺,可是必定是深深忌惮。在我母后一家尚未发家时候,也许陈老夫人是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了。而这样子,你这位养子,心中却也是十分清楚。”
江余顿时住嘴,面上流露出悻悻之色。
可他虽心中不平,却是难掩自己内心之中的震惊。
这位九公主,居然是早就深知陈家那桩丑事。
难怪江采为了博得王珠的信任,如此煞费苦心。
陈家院落之中,陈老太君此刻匆匆赶来,而那些闹腾的陈家族人也是一并赶来。
此时此刻,宁国公陈渊已经是咽下去最后一口气,再无生机了。
陈渊自从中风之后,身子就十分虚弱,如今没了性命,也是没什么要紧。
可是偏偏,却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