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崔清河听到了景轻衣这样子说,蓦然却不觉升起了一缕好奇之意。
蓝如惠和碧灵宫牵涉颇深,不过蓝如惠生性十分谨慎,不该说的话儿,是绝不会说出口的。景轻衣倒是并不是能守住秘密的性子,可惜蓝如惠却让景轻衣忘记了有关碧灵宫的事情。
这医学一道,原本就十分玄妙。如果蓝如惠执意如此,那么景轻衣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起来。
其实蓝如惠也是为了景轻衣好,那个与碧灵宫宫主相会的人,必定是碧灵宫心尖尖的人。蓝如惠不想知晓是谁,也是不想景轻衣还记得。
虽然如此,景轻衣却不理睬蓝如惠的一番苦心。她上一次兖州和蓝如惠分手之后,就已经对蓝如惠这个师姐颇为书院了。
崔清河原本不是沉不住气的性儿,此刻却也是不觉微微有些好奇之意:“这位碧灵宫宫主,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穿红色的衣衫?”
景轻衣笑着说道:“也许他杀人杀得多了,所以不喜欢红彤彤的颜色。血淋淋的,瞧着也是没趣儿。”
崔清河却轻轻的摇摇头,事情真相必定是不会如此,只不过这其中奥妙,也不见得是自己能查得出来了。
蓝如惠却也是不觉轻轻的掐了崔清河一下,笑吟吟的说着:“崔师姐,我原本听说,你就跟菩萨一样,别人听到你悲天悯人的声音,就不自觉听你的话儿。师父所收的这些弟子里面,你是最纯善乖巧。你说奇怪还是不奇怪,那碧灵宫宫主听到了你说话的声音,居然是当真没有杀人了。莫非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缘分不成?”
其实碧灵宫宫主停止杀人,和崔清河没什么关系的。不过在别人瞧来,似乎就是正如蓝如惠所说的那样子。
崔清河开口说话儿了,碧灵宫宫主就没有立刻杀人。
这样子瞧来,倒也是微妙之极。
崔清河只冉冉一笑,轻轻的说道:“我不过第一次见到碧灵宫宫主,他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她容光皎皎,在火光映衬之下更是不觉添了几许圣洁空灵之意了。
景轻衣就算是个女子,也是不觉瞧得痴了:“师姐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别人都说你是天生的圣女,就算是暴虐之徒,也是不觉会对你乖乖听话的。”
崔清河只无奈笑笑,再没说别的什么了。
这样子的话儿她也是听得多了,崔清河原本没那么当真,但不免内心隐隐有些自得。
如今夜来寒冷,崔清河只觉得身子发冷,靠得那火炉近些。
“这位红娜公主有心笼络碧灵宫宫主,一多半是为了东海之事,所以连如此美人都是能舍得。那个舞姬,确实也是姿容不俗。只不过如此美人,这般绝色,碧灵宫宫主也是并没有怜惜半点。”
崔清河话虽然这样子说,心中却有自己的看法。
那个舞姬月笙确实是十分美貌,可那又如何?
如此姿容,那也不过如此。空有姿色,却没有内慧,但凡有些档次的男人,都是瞧不上这等庸脂俗粉。想来这碧灵宫宫主,也是如此。
而景轻衣听了,不觉微微有些讶然:“白狄与东海相隔遥远,这东海之事,又与白狄有什么关系?”
她素来佩服崔清河,不但是因为崔清河那如观音一般的容貌,更是因为崔清河是心思缜密,善于分析。
崔清河虽然是女子之身,可这才智却是备受称赞的。
如今崔清河的唇角,却也是不觉泛起了柔柔的笑意。
“傻孩子,白狄多是游牧民族,虽然兵马强盛,可是却不出产粮食、铁骑。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唯独靠着打草谷,抢掠周边,方才能活下去。这些吃的也还罢了,铁器却是难求。白狄临近各国,因为被白狄抢掠的关系,可是素来不和睦。什么粮食铁器,以物易物,那也是没人肯开放互市的。若是开了东海,那些海商透过了东海,就能将白狄需要的货物纷纷送过来。”
“可是东海情势,却是绝没有那么简单。如今东海几股势力僵持,不但有大夏、中州的官府海军。还有海盗、叶家甚至是碧灵宫的人。这些人不能独霸东海,却也是绝不想将东海让给别的人。如此僵持不下,东海的贸易也是断绝了。叶家和碧灵宫历代均是赌约相争,上一次兖州之争,叶家是输掉了。可是这一次,相争却是东海的势力角逐。而这位红娜公主,也是想要分一杯羹。”
崔清河年纪也不大,可是她说起了这些天下的大事,居然是不觉说得头头是道。
那些盘根错节的事情,说起来就好似崔清河掌中的纹路,而这一切均是十分清晰的。
夜来风凉,崔清河也是有些畏寒,不觉轻轻向前,向着火炉靠得紧些。
就在此刻,却也是传来了一声娇笑,宛如银铃,十分动听。
而红娜却轻轻撩开了帘子,踏入了帐篷之中。她轻轻拍掌,目光却也是轻轻颤动:“早听闻崔小姐是聪慧之人,果真是如此。”
崔清河轻轻福了福,心中却狐疑不定。红娜如此就闯了进来,却也是显得有些不知礼数了。
红娜目光灼灼,眼底之中却也是流转了杀伐之意。
“不过今日,应该是有些血淋淋的事情,两位姑娘还是小心仔细了一些,免得落得不是。崔姑娘对碧灵宫和叶家赌约之事如此清楚,碧灵宫自然不会随意言语,崔姑娘这些话儿是叶家听来的吧。只凭着崔姑娘和叶家的交情,那也是必定不会有事。”
景轻衣听出了不对,顿时轻轻啊了一声。
崔清河却忽而不觉轻轻的叹了口气:“红娜公主言下之意,就是要对碧灵宫宫主动手?其实我与叶家和碧灵宫都是没什么交情的。可是同样身为女子,却不免想对公主多说几句。对碧灵宫宫主动手,那也是没见得有什么好处的。”
红娜却轻轻嗤笑了一声,面上有些不屑之色:“碧灵宫宫主?那又是如何呢?在我心中,那也是不过如此。世人只将碧灵宫瞧得太高,其实当真也没那般厉害的。只不过人人畏惧,听到碧灵宫三个字,那也是不觉有些怕了。草原之上,无论什么风吹草动,那也是瞒不过我的。这位碧灵宫宫主,只是个疯子,也不算什么厉害的人。他随行的侍卫不过两百个人,可是这儿可是有两万士兵!”
说到了这儿,红娜面颊之上却也是流转了灼灼的冷意,样子是颇为锋锐凌厉:“就算死了一半,那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们白狄的勇士,是不怕死的。我也是不怕死的!无论如何,这个什么碧灵宫宫主,那也是活不成了。两位贵客,那就好生留在这儿,安安分分的,自然会没什么事情。”
说完了这句话,红娜不觉盈盈一笑,顿时也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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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打劫
红娜走了之后,景轻衣的身子却也是不觉发软。她虽然是出身高门,可是却是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政变。平时家族之中,也不过是争风吃醋罢了,又如何会经历这般事情?
倒是崔清河镇定一些,扶住了景轻衣,让着她坐下来。
“轻衣,你也是不必害怕了。这些事儿,原本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无论他们谁生谁死,那也是不必介意。”
听到了崔清河的劝慰,景轻衣也是镇定了些。
她抓住了崔清河的手掌,却也是不觉微微迟疑:“崔师姐,照你瞧来,如今这桩事情,究竟是谁能够赢呢?”
崔清河慢慢的抚摸景轻衣的发丝:“你说呢?”
“那碧灵宫宫主,瞧着,瞧着倒是十分的厉害。可是,可是,应当是要死了。”
景轻衣不觉如此猜测。
崔清河缓缓说道:“这也是不见得的,我反而觉得,碧灵宫宫主必定是会逃出去。而白狄得罪了碧灵宫,却也是下下之策。明日咱们见过红娜,那就辞行。今日就算外边闹得个沸反盈天,也要躲在这儿。”
景轻衣点点头,却也是说不出话儿来。
夜色深深,可是两个人却也一点睡意全无。到了后半夜,一股子喧闹吵杂之声顿时也是传来了,闹个不休。
景轻衣偎依在崔清河的怀中,不觉瑟瑟发抖。此时此刻,这位娇贵的小姐却也是后悔了。她宁可是待在了家中,实在是不想来到了这样子的危险地方。
她身子轻轻的颤抖,脑子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崔清河反而是镇定了许多,她不觉在想,碧灵宫果真是实力强悍。
红娜有两万兵马,碧灵宫却只有两百个人,可是就算是如此,也是未必能将碧灵宫的人留下来。
若是明日碧灵宫宫主逃脱,只盼望红娜不要心情不悦,刻意留难他们。
这样子想着,两人终于也是挨到了天明。
草原之上的清晨,还犹自有那么几许的寒意。
外头帐篷之外,却也是传来一个女子的嗓音:“两位小姐,若是有些精神,可否出来一遭。”
那女子嗓音颇为陌生,不过言语倒是客客气气的。
崔清河也不觉松了口气,略略心安。
如今自己形容十分憔悴,眼底还有青黑,崔清河本来不想如此见人,却也是没时间打理。
崔清河想了想,就取了面纱,戴在了头上,遮挡住了面容。
景轻衣也是如法炮制。
那帐篷之外,等着的少女有些无聊了,轻轻的拨动手指间的铃铛。
崔清河不觉说道:“红娜公主可是有受伤?可是方便来见见我等?”
无论什么时候,崔清河都是温文尔雅,很是容易博得别人好感的。
那少女一笑,笑容里面却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两位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何必去见红娜这个死人呢?想来便是过了几十年,那也是见不着的。”
崔清河嘴里没说什么,面上带着面纱,心中却是不觉翻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是碧灵宫的人。
她以为碧灵宫虽然厉害,可是大不了了就跑走了。想不到如今,碧灵宫居然是赢了。
仍然是昨天赴宴的地方,可那碧油油的草地之上,却已经是落了一滩又一滩的鲜血。腥臭之气冲天而来,中人欲呕!
那碧灵宫宫主仍然是坐在上首,轻轻晃动手中的金杯,里面的酒液泛起了鲜红的色泽了。
一只巨鸟就在一旁,竟有足足两人高!
那鸟儿与老鹰十分相似,更是身材巨大,身上散发出一股子浓浓的血腥之气。
景轻衣原本没瞧清楚,如今瞧得仔细了,却也是几乎要生生给吐出来了。
只见那鸟儿爪子之下,狠狠的踩住了一具身躯,竟然是人的尸首。
鹰嘴一下子狠狠的啄下去,竟似狠狠拉扯下了一块皮肉。
这巨鸟竟然是将人的尸首当做食物,一口一口的啃着。
景轻衣却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情景,一时竟然不觉微微有些晕眩。
恶魔!这个碧灵宫宫主必定是个恶魔!
景轻衣就算曾经对这个碧灵宫宫主有什么绮丽的心思,如今也是荡然无存。如此可怕的人物,那当真是让景轻衣想要敬而远之。
反而崔清河,却不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碧灵宫宫主,内心竟然泛起了一缕异样的感觉。
昨日这个男人不知杀了多少人,可是今日却也是如此气定神闲,仿佛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是这样子的反差,却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模样,方才是有男人气概。
崔清河心高气傲,却也是有一缕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