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来王把他扶起:“虽不比年轻行军打仗那会儿,但也不至于走不动道。”
“老身拜见殿下。”兴国夫人亦颤巍巍下拜。
“夫人快快免礼。”李忆虚扶。身为先皇后生母,一般的场合,便是崇元帝都不太受她的礼。
一般这样一说,也就顺势免礼了,然而今天兴国夫人竟坚持要拜:“礼不可废。殿下今时不同往日,请受老身一拜。”
她亦行的大礼。
李忆皱皱眉,侧身让开一旁,等她行礼完毕,亲手扶起:“夫人坐下说话。”
兴国夫人却不入座,只把目光投向方锦安。“那边立着的,可是方氏?”她问。
李忆察觉了她眸中的不善。他上前一步,阻住兴国夫人视线:“夫人......”
然而兴国夫人厉声打断他:“既是我外孙媳方氏,为何不来拜见老身?”
倒不成想,李忆立时沉声给她挡了回去:“以娘娘的身份,夫人还受不得她的礼!”
“如何受不得!”兴国夫人重重顿了顿手中御赐拄杖:“她现在已不是太子妃,老身如何受不得她的礼!”
李忆还待要说话,方锦安上前一步阻止住他:“我是应该与老夫人行礼。”
说着款款福身而拜。
“错了!”然兴国夫人还不肯罢休:“身为庶人,拜见老身是何种礼节,这都不知道吗?”
她显然是存了心要折辱方锦安。李忆一把把方锦安拉起,护于身后:“老夫人才错了。父皇从未降旨废去娘娘位分,娘娘,依旧是我大彭的太子妃!”
“岂有此理,滑天下之大稽!”兴国夫人哈哈一笑:“所以殿下你的意思是,你是太子,方氏是太子妃,所以您二人出双入对,这再合理也没有了,是不是?”她又看向紫来王:“老殿下,您说说,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这事儿纵然满朝文武都知道,但也就她敢明晃晃说出来了。顿时偌大的厅堂一片死寂。
紫来王皱皱眉,心中未免怪她口不择言。“夫人说笑了。想来是陛下久病疏忽了,故而忘了降旨。”他道:“李悯即被废,便是无明旨,方氏这太子妃名分亦不复存在。方氏,兴国夫人说的没错,你合该依庶人身份,与夫人行礼。”
他这已然是在给李忆解围。然不成想李忆竟不领情:“叔王也错了。娘娘一生下来,陛下就曾遣使加封为国夫人。一十五岁及笄之时,又加封郡主之尊。老夫人无论如何受不得她的礼,更勿论庶人之礼!”
以前,彭朝,乃至三国,为了拉拢晋阳侯府,没少给他们家加封各种头衔。方锦安自己都不记得,没想到李忆竟这般清楚。
兴国夫人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惊得双目圆瞪:“好好好,那老殿下与老身倒想知道知道,方氏今日,到底是以太子妃的身份,还是郡主的身份,还是什么别的身份,能让你安然与忆太子同席而坐?老殿下,这等无伦理纲常之地,老身是呆不下去的,您呢?”
“老夫人请自便。”李忆依旧淡然自若,却是不肯退让分毫。
紫来王面露不悦:“殿下太不像样。老夫人所言......”
“紫来王殿下。”方锦安看事情越来越不像样,若是放任下去,对李忆就太不利了。她急急出声打断了紫来王话语:“您是知道的,我晋阳侯府向来只求问心无愧,不论其他。想当年,越丘三日,飞兵渡难,老殿下可是忘了?”
紫来王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你,你如何......”
他直直地看着方锦安,方锦安眼波流淌,莞尔颔首。
紫来王抑制不住,一手扶额,连退两步。
“老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兴国夫人忙问。
“只是想起一切陈年旧事。”紫来王说话的时候明显带着激动的喘息。再看向方锦安之时,他目光灼灼:“娘娘所言甚是。晋阳方氏,碧血丹心流芳千古,又岂畏人言!谁又敢污蔑诽谤!”
“老殿下,您这是......”兴国夫人万全没想到这紫来王突然就倒戈相向,这一惊又非同小可。
紫来王再不理会她。“这提起旧事,真是唏嘘不已,”他与方锦安道:“本王想与娘娘私下聊几句,可否?”
“敢不从命?”方锦安应诺。
一边看了半天的戏的柳宸忙轻引了他们去了旁边静室。
紫来王与当年的方锦绣也有旧的?从未听说啊。柳宸心里琢磨着:不过看李忆倒是一点不惊讶,他是知道的?怪不得,那般有底气,料定了紫来王会相助吧......果然,方锦安倒向他能给他带来太多助益了......嘶~话又说回来,这次没打消掉李忆的嚣张气焰,以后再就难了......
他这边伺候完,那边还得伺候他的老祖母:“岂有此理,这,这是什么世道!哎呀,我的心口疼......”老夫人气了个倒仰——真是站都站不住了。
“祖母,您先回去歇着吧,别再折腾了。”柳宸附耳与她嘱咐一句,忙叫人把她搀走了。
柳慧理妆回来,正把这一幕收入眼中。
这方氏,倒不似自己想象中软弱无助啊。柳慧暗自心惊。
她母亲亦与她私语:“不曾想紫来王老殿下竟与她家有旧。原是想借着老殿下的手清掉她,现在看来不能够了,得先给她服个软......”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没错,四海之内,都是本宫的兄弟!
第42章
从静室里出来, 紫来王眼角明显有些湿润。方锦安倒是面色如常,从容回到李忆身边。
“原来你与紫来王叔也有交情?”李忆问方锦安。不过她便是与天王老子有交情, 他都不奇怪。
“当年有一次外出游玩, 路经紫来王封地, 偶遇了微服出行的紫来王, 结了个忘年交。”方锦安答道。
李忆一愣:“那你刚跟他说的‘越丘三日,飞兵渡难’是什么意思?”
那是暗语。她一早就预备着有朝一日可能会恢复女装、与原来的身份割裂, 故而隐晦地与一些故人留下相识暗语——不过,倒是没给李忆留啊,以前李忆在她心中的分量真的不重。现下若是让他知晓这一茬,他定然要小气兮兮的不依不饶了......方锦安心下窘迫, 面上哈哈两声:“没什么意思,就是当时和他结交之时, 触景生情, 即兴赋诗, 赋诗, 哈哈。”
“赋诗?”这算什么狗屁不通的诗?李忆不解, 随即又释然:她文采这块,貌似是不怎么样,对,想当年面对着顶着李悯脸的他也赋过这种诗,什么“葳蕤华宇东,浩瀚紫电光”,完全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还说把这诗赠与他,死活要他记住、发誓永世不忘,以后见到这诗就要想起她来......李忆心中笑笑。
方锦安也有事情要问他。不过此时新人到来,婚仪开始,只得暂且按下。
一时行礼完毕,宴席开启。“到这儿就差不离了,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去?”李忆问方锦安。
“什么差不离了,正事儿还没干啊,不是陪你来看柳五小姐的嘛。”方锦安瞪他一眼:“不过给你刚才那么一闹,人家姑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