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露造价却极其昂贵。说是要用来自西域的一种极稀罕的油,小小一个净瓶的量,就要费上百金。
如今方锦安闻着这香露清芬,心中却愈发烦乱。
“娘娘也不要胡思乱想了。船到前头自然直啦。”谢岫现在已然很了解她了,看她脸色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他,我不想。”方锦安坐在浴桶里,垂着头,没精打采地嘀咕着。
“不想就不想,他又不会强迫你。”谢岫安慰她。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她就一直这么没精打采,丢魂失魄的。
“娘娘的病,定是马上要大发作了,这太子的加封仪典,就不去了吧。”仪典前夜,谢岫劝她。
“还是要去的,毕竟是他的人生大事,我怎能缺席。”方锦安倒不肯。
于是第二日一早,谢岫便陪着方锦安,随在崇元帝帝驾后面,出了皇宫,向青龙门而去。
礼部早已在青龙门后搭建起隆重的受礼台。又因着是太子加封与得胜班师二典合一,所以也许百姓于远处路旁观礼。
方锦安今天做了她那套蓝裳蓝冠打扮。谢岫已然知道,这是他们方家家主的礼服。可是不同于前两次这样装扮时的昂扬斗志,今天的方锦安一脸疲惫。
谢岫好不焦心。
偏这日破事儿又多。
这种场合是最讲究身份,依身份而排位的。原本,身为太子妃之时,方锦安在各种重大场合里,都是排在女眷第一位——彭朝的礼制,连皇帝的四妃都越不过她。但现在,她最尴尬的就是身份。上次祭天之时,她是得到崇元帝的特许,位列皇子列中,追随于崇元帝身侧。而这次,思礼太监斯文但严正地将她导到了内命妇之末。
谢岫一下子就明白了 :皇帝已然把方锦安当成李忆的侧室看待了呢!
谢岫磨着牙想骂人。
她身份也尴尬,所以上次祭天她都没去。今天是因为看方锦安这么不舒服才跟出来的。她宁愿做低伏小,给人视做方锦安的侍女看待,可她受不了方锦安受人折辱。
排位初定,仪典还没开始。内外臣子、命妇皆三五成群,低声交谈。可是没人理会方锦安二人。她二人被孤零零隔离开。
内命妇之末,紧挨着就是外命妇。外命妇之首,正是柳府的兴国老夫人。此时一群贵妇围着兴国老夫人及柳慧之母罗夫人奉承:“听闻,您家五小姐今日伴随太子殿下班师?”“听闻五小姐在火场上立下大功,朝廷亦要大大表彰的?”“怕不是,太子加封同时,这封太子妃的旨意,也会下来吧?”“八/九不离十!我这儿提前恭贺您啦!”
她们虽没明着对上方锦安,但谢岫岂察觉不出,她们这话,正是说给方锦安听的。
谢岫担心地看看方锦安,只见她愈发的萎靡了。
谢岫心中则愈发气怒,连李忆都气上了。
然便在此时,突然来了个小太监:“娘娘,紫来王老殿下请您那边说话。”
方锦安谢岫转眸望去,果然见崇元帝身侧,紫来王正笑眯眯朝这儿挥手。
谢岫压压气,便扶着方锦安走过去,与紫来王见礼。崇元帝看见了,诧异问道:“怎的,紫来王兄如何认得方氏?”
“旧交,旧交。”紫来王并不多理会崇元帝,只顾着和方锦安说话:“这几日这些事儿,也没好去看你,今日正好,来,恒儿你过来。”
应他召唤过来的,是一个气魄如月射寒江般的清贵男子。方锦安听到紫来王的称呼便知道了:“这位便是老殿下的爱子,景川郡王恒殿下了吧。”
“正是!”紫来王乐呵呵地道:“恒儿,快见过锦绣君侯之妹,安安郡主。”
呃,这称呼倒别致。谢岫看着紫来王那一脸笑,怎么跟那媒婆子似的——莫非,他儿子?谢岫眼睛一瞪,立时提高了警惕,把对李忆的气抛诸九霄云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忆总算正式求婚了,撒花!
第49章
景川郡王李恒, 年纪虽不大,但为人风雅博学,仪容又出众, 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谢岫冷眼旁观,寥寥数语之间, 就觉察这人的确不负盛名, 担的起一个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
“郡主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可是身体不适?”李恒殷勤问候:“想是站的久了, 受累的缘故。父王,不如请郡主于您的座位上暂歇。”
紫来王点头:“我也正想说这。安安, 快坐下。”
观礼台上只有崇元帝以及几位年高位重的宗室、老臣有资格落座。方锦安忙推辞:“这如何使得。时候也差不多了, 我还是回我的位置......”
“和我你还用得着客气吗?”紫来王不分由说地把她按下:“再说了, 那犄角旮旯, 是你该去的地方吗?你就给我在这儿安安稳稳地坐着!”
到底有个懂事的人!谢岫只觉着扬眉吐气。她四下看看, 果然满朝权贵都目露惊疑地朝这儿看着。于是心中愈发爽快。
在这片惊疑目光中,有小部分人的意味与他人不同。他们多数是武职,前几日因忙活着调兵遣将扑火的事儿, 并没有去祭天。过后虽是从他人口中听闻方锦安所作所为, 不过赞叹一句到底是方君侯的妹子, 至多再嘀咕一句方君侯的妹子怎也好自称方氏家主, 其他并没有多想。而眼下见了着了方氏家主衣装的方锦安,一举一动间,宛然旧时故人, 不由得一个个震惊失色。
崇元帝也给紫来王这举动惊了一惊。紫来王的脾性他知道,最是稳重谨慎不过,今儿这要紧时候,如何做出这样不合礼法的事儿?过后必须问问他......他边想着,边跟德生道:“去,为方氏赐座。”
于是德生趋步过去与方锦安道:“娘娘,陛下赐娘娘座,已在那边儿安置好了。”
“放到这儿来。”岂料又是紫来王出声拦到前边。
德生只得命小太监把椅子抬到这边来——不过是一个绣墩而已。紫来王一把夺过,放在方锦安旁边,自己从容坐下。
崇元帝有点恼了:紫来王他到底想干什么?最近怎么这一个个的都不要礼法了?这方氏,到底使了什么术法,能让他们这般?不过他终究不愿当众拂紫来王脸面,只得又指示德生:“那墩子是皇兄坐的吗?速速换来!”
紫来王冲崇元帝笑笑,依旧和方锦安说话:“安安啊,你们家不是最讲究仙风道骨吗?我这儿子,性子也澹静的很,想来你们合的来......”
崇元帝今儿个原本心情好的很来着,就给他弄的有些不耐烦,唯只盼仪典赶紧开始。
好在时候也到了。
礼部官员奏报太子率王师至。演乐起。不多时闻马蹄声如雷,须臾又见旌旗招展。旌旗之下,一身威武金铠的李忆,率领气势如虹的虎狼之师,出现在众人面前。
内外命妇们不由得都多看上一两眼:素日见这李忆,只觉着肃杀阴冷,今日戎装加身,又是得胜凯旋,眉宇之间尽是昂扬之色,倒委实英气逼人。
崇元帝看着这样的自己儿子,也甚是喜悦。不过他马上就发现,李忆的目光尽是往一旁的方锦安那儿飘。仪态神色之间,别人看着觉着英雄了得,他这当老子的却能看出“我英武不英武好看不好看你喜欢不喜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