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次了,待谢昭死了,她便再也没有什么执念,再也不骗他了。
尹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也十分识趣地没有像往常一样调笑她,说她心肠冷硬。
“我让你答应我的就是,不能让谢昭当众说出这件事的真相。”阮慕阳不想张安夷出事。也不想害了沈未。
“好,我答应你。”尹济看着阮慕阳整个人十分低落的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说,“你这样,他未必会领情。”她虽然是将张安夷算计了进去,可是处处维护的还是他,可当真相大白之时,他未必会理解她这份心思。
到时候吃苦的也是她。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阮慕阳何尝不知道?利用他是逼不得已,她是爱他的,当然没办法看他身陷险境。
尹济微微抬起头,似在看天,又似在看宫殿上的琉璃瓦。语气悠远:“一会儿我就吩咐下去,将沈大人女扮男装的事情透露给永安王,他必然马上就去查,快的话明日,慢的话后日,一定见分晓了。”
“那就等一切见分晓吧。”
与尹济分开后,阮慕阳随着宫人离开,在快到宫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张安夷站在那里。
她心中一跳。
“二爷怎么在这里?”
张安夷温和地笑着,替她理了理被风撩起的头发说:“听说皇后忽然召夫人进宫,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靠近宫门的地方都是守卫森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对着她好,仿佛将她捧在了心尖儿上疼宠一般。惹得阮慕阳的脸红了红,不敢去看四下。
“二爷要同我一起回去吗?”她问。
张安夷道:“不了,我还要回内阁。对了,今日江兄与我说,劳烦夫人这几日去一趟江府。”
“江府?”阮慕阳疑惑地问。
张安夷点了点头:“他想让你去劝一劝洛钰,洛钰现在在江府。”
洛钰不是已经拿了休书了吗?
怕是江寒云对洛钰也是有情的。
阮慕阳心中沉了沉,叹息了一声。
洛府上下都在刑部大牢之中,不日便将踏上黄泉,洛钰的心里定然是极不好受的。他们这一对之间,隔着的上百条人命,恐怕很难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好。现在时候还早。我直接去一趟江府。”在张安夷的注视下坐上马车离开的阮慕阳松了口气。
她并没有看到张安夷渐渐变冷的目光,也不知道他刚刚打听过了,今日皇后娘娘并不在甘泉宫之中。
到了江府,阮慕阳先去拜见了一下江夫人。
“张夫人来了。你是洛钰为数不多的闺中好友了,劝劝她吧。”江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也是我们江家对不住她。”
从江夫人的语气之中,阮慕阳听到了一丝异常。
当被下人带到洛钰的住处,看到洛钰的时候,她被洛钰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洛钰,你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当年在朱府第一次见到洛钰的时候,她才十三四岁,娇憨刁蛮,神采奕奕,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洛钰此刻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脸上了无生意。听到阮慕阳的声音,她的眼睛才动了动。“你先下去吧。”她对一旁看着自己的婆子说道。
婆子看了看阮慕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洛二小姐。”
待婆子离开后,洛钰才看向阮慕阳:“阮姐姐,你怎么来了?”
“江大人让我来劝劝你。”阮慕阳打量着洛钰的身形,觉得她比起上一次还要瘦了一圈,“虽然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还是想劝你想开一点,洛家的事情——无力回天了。圣上对你开恩,你当好好活下去才对。我看江大人对你——还是——”
洛钰打断了阮慕阳的话:“他对我如何我最清楚,况且,即便他真的回心转意了,我们还能在一起吗?阮姐姐,我现在好痛苦,活不下去,也死不了,整日被人看着,生不如死。”
“你怎么能想死?”阮慕阳握住了洛钰的手。她没想到洛钰竟然有了死的念头。
“洛家的事情不能怪你,即便没有你,你祖父也——”毕竟洛阶是洛钰的祖父,阮慕阳得顾虑她的感受。
洛钰的眼睛红了起来:“我知道,祖父他——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也算是咎由自取,所以我不怪任何人。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祖父啊,我原本想着跟洛府上下一同去死,这样心里还好受一点,可是现在却困在了这里。”
她绝望的样子让阮慕阳想起了自己上一世。
同样是一桩充满目的的姻缘,最后阮家被谢昭害得家破人亡,唯独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当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也是想死的,想跟阮家一起死。
后来谢昭派人杀了她。
现在想想,若是那是时谢昭没有派人动手,她怕是也坚持不下来,会选择自尽。
想到这里,再看着洛钰的样子,她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睛。“洛钰,你受苦了。”她将洛钰楼进了怀里。
从前她就把洛钰当妹妹看待的。
在阮慕阳的怀中,洛钰终于大哭了起来:“阮姐姐,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在江府,看着江寒云,我心里更是复杂,一会儿想起我即将死去的亲人们。一会儿又会想起他的好,觉得负罪,求你帮帮我吧。”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上百条人命,是灭族,换做谁在洛钰这个身份都无法释怀的。
洛府被查抄,如今的洛钰孤身一人,待洛府的人被处斩之后,当真是天下之大,没有一处容身之所了。
一个在世上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人,当真是心如死灰,就像她所说的一样,活不下去了。
阮慕阳想了一圈。连一个劝她坚持住、活下来的理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