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皇后又道,“陛下,臣妾有一请求,宝昙已年近十七,今年大婚正好,可南家的那位三小姐才十五岁,看着行为举止也不甚满意,不如臣妾派人去好好教导一番,等及笄之后再成亲,陛下以为如何?”
一席话说得皇帝脸色复杂起来,皇后这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婚事上压华儿一头,孟郡主先过门,自然会先产下皇孙,大皇子妃至今无孕,若四皇子妃先产下皇孙,那便是嫡长孙,意义自然不一样。
他看着皇后身后的护国夫人,自己与这位养娘的情份不一般,看在她的面子上,就答应皇后吧,养娘姓孟,他也愿意多给孟家体面。
护国夫人满意地笑了,陛下是她一手带大的,性子她最是清楚,瞧着厉害,其实最容易心软,小时候因为先帝的不重视,陛下对亲情极为渴望。
她正是看清这一点,对他百般照顾,果然,陛下对她一直信赖有加,说句托大的话,宫中没有太后,连太妃也没有一个,她就是隐形的太后。
后宫的妃子们哪个见了她不是要恭恭敬敬的。
如此想着,护国夫人的脸越发飘然起来,等宝昙嫁过来,生下嫡子,将来四皇子承继大统,帝后都是孟家所出。
这江山,就是她孟家的。
第25章 归
南珊姐妹三人回到侯府后,以卢氏为首的众人在门口亲迎,侯府的大门敞开,丁氏和南二爷紧跟在卢氏的后面,旁边是世子及魏氏。
卢氏见到南珊,双眼含泪,“祖母的珊儿可回来了,半月不见,清瘦不少。”
确实,她瘦下来,也变美了,虽然比起其它女子来说,还是丰腴,可肉乎乎的透着娇憨的美,若不是相同的五官,任谁也认不出她是之前常被人耻笑的胖妞。
魏氏的表情最复杂,谁也不会知道二房的这个姑娘居然能当上皇子正妃,她的脸上似喜又怨。
瑾姐儿封婕妤,虽出乎意料,她是欢喜的,可永泰帝已年至中年,成年的皇子就有三位,女儿即使立马怀有龙裔,以后的富贵也有限。
比起魏氏的脸色复杂,符氏可谓就是难看至极,同是姐妹的四人进宫采选,其余三人都有斩获,唯有她的女儿南琬,两手空空,一点好处也没捞着。
关键是还有蒋家那门糟心的亲事,搞不好就要落在琬儿的头上,让她如何能挤出笑容。
南三爷则不同,他脸上的笑容是真挚的。
无论哪个姑娘入贵人的眼,都是侯府出去的,他这个当叔叔的脸上也有光。
相对于众人心思各异,南二爷和丁氏这对夫妻只有担忧和心疼,南珊知道父母所想,给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眼角不经意扫那远处高阁上那个寂寥清瘦的身影。
正是祖父。
南珊冲他一笑,隔得很远,她看不清祖父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保持不变的身形来看,他并不如平日里表现的那样冷漠。
她小心地看着身旁卢氏,卢氏正好转过头,笑道,“当年我还未嫁到侯府,便听说过你爹的才名,以及美名,都说他有其父之风,号称小崇郎,珊姐儿长得肖父,瘦下来果然不俗。”
听到崇郎二字,南珊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那修伟的男子,只是楼阁中已空无一人。
她满心的疑惑,祖母的语气,似乎并无对祖父的半分怨恨。
她们祖孙俩亲切地挽着走在前面,魏氏见不得南珊一人专美,开口道,“珊姐儿出宫时,可曾见过我们的婕妤娘娘,不知娘娘身子可好。”
南珊正要开口,后面的南瑛抢了先,“回母亲,出宫时,女儿和三妹妹四妹妹,想去与大姐姐告别,可是翠华宫的人说娘娘水土不服,有些微恙,不能见客。”
魏氏一听急了,“什么?瑾姐儿病了,可是打探清楚何病?”
“这女儿就不知了。”
南瑛微低着头,魏氏这才有空打量这个往日里不起眼的庶女,见她容色恬淡,腰挺得很直,虽然与以前一样垂首,可她就是感觉得到,面前庶女再也不能任人小瞧。
她上前一把抱着南瑛,“我的瑛姐儿啊,真是个有福气的,虽说侧妃也是妾,但皇家不同,侧妃也是要上玉谍的。”
妾这个字咬得极重,南瑛直视着她的眼神,“母亲教诲得是,皇家的妾自是金贵,大姐如今封了娘娘,是我们侯府的福气。”
魏氏脸一僵,她的瑾姐儿,说得好听是婕妤,可也是个妾室。
隔着肚皮的母女在打着机锋,站在后面的云姨娘将头埋得更低,因为南瑛赐给大皇子当侧妃,作为她的生母,也被破例允许站在丫头们的前面。
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云姨娘这才敢拉着女儿的手,“二小姐,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还应奉承夫人,待出嫁后就万事大吉。”
“娘,我有分寸。”
“二小姐,她是嫡母,只要你一日是南家的姑娘,她的庶女,她就有法子对付你。”
南瑛阴着脸,重重点下头。
云姨娘松口气,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叹口气,夫人的性子狭隘,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
魏氏此时却是头疼难当,符氏坐在她的下首痛哭流涕,“大嫂,我不管,蒋家那门亲事,我们三房绝不认。”
她又气又头疼,“三弟妹,此事,公爹也同意的,让我如何是好,四个姐妹中,三个都被陛下赐婚,自然是不可悔改的,如今也只有琬姐儿没有订亲,这…”
“我不管,明明是大姐儿的婚事,落到我们琬儿的头上,大嫂,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符氏抹一把眼泪,又道,“大嫂,你想个法子,将这门亲事退掉吧。”
退掉?
以蒋夫人那愚蠢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得通?
魏氏对三房不一样,三房与世子是一母同胞,她自然要顾及,再加上瑾儿已被留在宫中,此事传扬出去,对女儿不利。
低头想了想,安抚符氏道,“三弟妹,你先回去,我且再想下法子。”
听到她这么说,符氏本来还想再争,眼见世子大伯走进来,马上擦开眼泪,心不甘情不愿地告退。
南宏焘的心情很好,大女儿封了帝妃,二女儿成为大皇子侧妃,他这个当爹跟着沾光,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自己现在也算是国戚。
他春风得意的脸在魏氏看来却是针扎般地难受,自从得了柳絮那个贱人,世子无论白天黑夜都呆在前院,根本就不来后院。
那柳絮儿的俏脸越发的娇媚,偏她的手很难伸到前院,半点手脚也做不得,幸好每日里送去的补汤都空了,要不然简直寝食不安。
“夫人辛苦,女儿们教导得都很好。”
魏氏一听,怨恨烟消云散,“夫君,这都是妾身的本份,妾身只盼能为夫君分忧,儿女们都有好归宿。”
“好,我妻贤惠。”南宏焘大喜,“如今两个女儿都要待嫁,府中事物多,你忙不过来,可让他人帮衬,柳儿能写会算,打个下手也是好的。”
还没来得及做出娇花状的魏氏,如雷劈般地定住,笑容卡在脸上,分外的怪异,其实她也算是貌美的女子,只不过再貌美,保养再好,也比不得十几岁的姑娘。
她胸内似有怒火要喷出,只能死死地按住椅子的扶手,努力平复语气,“夫君,柳姨娘年纪尚轻,若让她来协助妾身,恐让其它的妹妹心中不满,论资历,云姨娘她们可是要老得多。”
南宏焘见她说得在理,本来也是被柳絮吹了枕头风,晕沉沉地应了,细思也觉得不妥,魏氏理由充足,他也正好将此事推掉。
抿口茶水道,“此事以后再议吧,咱们府上今时不同往日,宫中有婕妤娘娘,二弟家的珊姐儿赐给三皇子,连瑛姐儿都捞个大皇子的侧妃,满府的荣耀,你这个世子夫人,更要事事做到体面,莫让外人看轻。”
“是,妾身铭记,定然将几位姑娘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她微低下头,恰到好处地露出雪白的颈子,南宏焘眼光一热,想起多日未同她亲近,此次两个女儿都得了好亲事,也乐得给她体面,于是便歇在主院。
这一夜,魏氏百般伏低做小,终是让南世子满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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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内,丁氏满心担忧地看着清瘦下来的女儿,美是美了,亲事也有着落,可那三皇子风评并不好,听说不近女色还性子暴虐,她的珊姐儿性子单纯,嫁过去可如何是好?
南二爷一眼看出妻子所想,“传言大多为虚,陛下不是还夸过三皇子有其祖父之风,想来不过是和先帝一样醉心武学,不解风情罢了。”
丁氏白他一眼,“不解风情,怕是个粗鲁的男子,遭罪的还不是女儿。”
“那如果善解风情,珊姐儿可不仅是遭罪,怕是还堵心。”
此言倒也有理,多情的男子伤人心,处处留情,后院全是女子,珊姐儿哪里受得了,被丈夫这么一说,丁氏的担忧驱散不少。
不近女色,至少也算是个好处。
南珊见父母俩人拌着嘴,心下感动,想着那人的模样,脸上呆愣起来。
丁氏推推丈夫,示意他看南珊,南二爷细看之下,珊儿凤眼中有一丝迷茫,心道莫非女儿对亲事不满。
南珊见父亲怪怪地看着她,清醒过来,“爹娘,三皇子没有外面传的那样,不过是性子冷些,不苟言笑罢了。”
南二爷见她语气中的维护,心下松口气,看来让女儿可能见过三皇子,印象还不错。
卢氏一直含笑地坐着,听二房一家三口说着话,珊姐儿心眼实,可也玲珑,她说三皇子为人不错,那定然不会错。
想着前次去寒光寺时空尘方丈的那一句话,他说珊姐儿是大富大贵之人,此话看来不假,三皇子正妃,以二房庶出的身份,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
她开口道,“我们的珊姐儿是个有福的,皇室中多龌龊,传出来的话不能尽信。”
“母亲说得在理,是儿媳多虑。”
“为人父母,为子女忧心,计之深远是应该的。”
“母亲说的是。”
一家人亲热地说着闲话,丁氏又急火火地去灶下弄吃的,要给南珊补补身体。
南珊看着笑得开心的父亲,将口中的话隐下去,那蛊虫的事情找个机会再提吧。
让南珊没有想到的是,晚间,从不主动亲近子孙的祖父召见了她,也问同样的问题。
“三皇子为人如何?”
“祖父,在孙女看来,三皇子自然是好的。”
南崇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一直表现木呆的孙女,“怎么个好法,说来听听。”
啊?
她呆愣一下,立马提起精神,“三皇子好武,说明此人自身强大,不近女色,不会为女子所迷,可见其心志坚定,至于外面传的不敬皇后,那是爱憎分明,不虚以委蛇,皇后可是害死他生母的嫌疑人。”
南崇起眯起眼,复杂地看着她,然后挥下手让她退下。
她一脸的莫名奇妙,路上反复想着刚才说过的话,发现没有乱说什么,这才满腹疑虑地回院子。
第26章 撑腰
正院里的老夫老妻折腾得不轻, 倦极沉睡,前院却是一夜灯火通明,夜不成寐。
厢房中,两眼乌青的柳絮气得将桌上的花瓶打碎, 等了一夜,世子都没有回来,果然是被魏氏给留住。
她的眼珠子转几下,梳妆打扮一番, 前往三房。
万姨娘还纳闷着,怎么世子院中的柳姨娘会来她的屋子, 就见柳絮一副宠妾的作派,然后眼热地看着她身边的珞哥儿, 万姨娘使个眼色,旁边的婆子就将珞哥儿带下去。
柳絮将话语绕了几绕,竟是来询问她如何得三爷一直荣宠不衰的。
“柳姨娘, 咱们做妾的, 就要有做妾的本份, 你问的那些, 让我着实为难,半点也答不上来。”
“万姐姐就不要谦虚,谁人不知你可是三爷的心头肉,连正房的那位都要避让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