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帝既然有兴致和五皇子说些父子间的家常,五皇子自然也配合的红了脸。
本来是打趣的话,但见五皇子的反应这般有趣,建武帝便心情不错的继续道:“你六岁就入学了,四书五经娴熟得很,圣人都说‘知好色,而慕少艾’,有什么好羞的。”
比起刚刚的沉着冷静来,建武帝明显更喜欢五皇子现在的小儿作态。
“我本来是让皇后给你找了四个司寝,但是如果你看上了昨夜那个小宫女,也可以先开开荤。”建武帝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道。
按理说,宫里的宫女都是皇上的人,皇子们就算看中了,也不能不管不顾的把人给要了,有失体统。
这会儿建武帝既然开了口,绣夏那便是过了明路,五皇子多久想要,要了就是。
五皇子动了动嘴唇,脸更红了,半天才回了一句:“儿臣知道了。”
自觉做成了一件好事,又和儿子交流了一番感情,建武帝笑的更开心了。
吴太监在马车前头坐着,听着建武帝哈哈大笑了好几次,就知道今天他的心情很好。
实际上,昨日五皇子离开了帐子之后,建武帝的情绪就一直很高昂,果然,现在的这六个儿子里面,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外,还是五皇子最受宠,至于淑妃肚子里面那个,端看三皇子就知道了。
车队又行了两天,终于到了行宫。
这处行宫就在皇家围场的边缘,每年秋天,建武帝都会带着大臣们来这个地方,接受一些北边部族的觐见。
北边向来多游牧民族,性情彪悍果敢,经常南下侵扰百姓,一直是夏朝之祸乱,其中便以胡哈尔、叔列塔和琉珐为主。
直到六年前,建武帝下令北征,由驻守北边的将军叶礼兵分两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胡哈尔的老巢,生擒他们的首领呼乍,胡哈尔归降,从此北边的防线继续向北推进。
而在胡哈尔西北边的叔列塔和东北边的琉珐每年冬天也暂时停止了南下。
所以秋猎既是军事演练,又是外交活动。
行宫处,以叶礼带头,部分驻守北防御线的将领正在等着建武帝的召见。
“宣他们进来。”刚刚沐浴更衣完毕,离傍晚的晚宴还有一些时间,建武帝便抽空见了叶礼等人。
叶礼的年纪和建武帝差不多,但双鬓已经开始发白。
他出生草莽,入伍时正逢北边来扰,被拉去当了草头兵,连个名分都没有。
后来在一场战争中伤了头,失了记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后,只记得自己姓叶,其他什么都给忘了。
因着没有登记造册,也不知道他是谁,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叶礼,这也是这位威名赫赫的名将最为遗憾的地方。
君臣两人实难见面,一番对奏之后,建武帝也不免说起了此次地震之事:“地动之后,北边恐有异动,叔列塔和琉珐仍然贼心不死,不愿归降,还需爱卿为了北边的百姓,时刻盯紧这两头饿狼。”
说起来这三个部族之所以难搞,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地处北方,气候和地形都不利于夏兵,再加上贫瘠之地无甚可图,如果不是他们经常南下扰民,夏朝也不会费力气去和他们打仗。
另外一边,五皇子也刚刚换好了衣裳,只是头发还有些湿,绣夏正拿着布巾给他攒着上面的水汽。
“额头还疼不疼?”五皇子闭着眼问道。
绣夏小声道:“不疼了。”
五皇子道:“我看看。”
他睁开眼,转过头去,刚好看到绣夏小巧白皙的下巴。
绣夏赶紧低下头来,垂着的睫毛颤动得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豆腐一样的白嫩肌肤,饱满而红润的唇,精致的鼻,还有那一双总是垂着的眼。
五皇子喉结一动,眼睛不自主的滑过了衣襟处的饱满。
不过他的注意力最终还是放在了绣夏的额头上。
那个结了痂的疤痕有些丑,绣夏自己都不想看,被五皇子盯着,更是浑身难受。
明明是那么丑的东西,绣夏握紧了拳头。
五皇子余光瞟到了绣夏的动作,也不再看,反而道:“这疤不丑,我不讨厌。”
绣夏一愣,然后又听他道:“你也别担心,那药是好药,连着涂上一个多月,便一丝痕迹都留不下来。”
“好了,伺候我更衣吧,晚宴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叔列塔、胡哈尔和琉珐是什么鬼,我也不知道,嘻嘻嘻。
本篇大约也会涉及朝堂和战场,不是仅限于后宫的,等着我开脑洞吧,咔咔咔。
☆、秋猎前
这次晚宴是设在行宫,皇子、大臣还有部族首领自然是在殿内,而其他人便被按着官职大小依次安排在了大殿之外。
至于绣夏他们这些宫人,便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
葡萄用剪子剪掉了多余的烛心,房间里亮了一些,但是微凉的天气还是让她不由拢了拢衣裳。
绣夏就着烛光正在做针线,眉眼恬静,就连额头上的疤痕看起来也不那么吓人了。
葡萄双手托腮,呆呆地看着绣夏,绣夏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着问道:“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葡萄吞吞吐吐道:“我听他们说,殿下要纳了姑娘,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葡萄从小跟着绣夏,绣夏脾气好,所以两人时不时也说些私密话。
绣夏一愣:“你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葡萄道:“宫里的人都在传呢。”
这个宫里自然指的是朝阳殿。
绣夏抿着唇道:“瞎说什么呢,殿下没有那个意思。“
葡萄纠结道:“可是姑娘长得这么好看。”
绣夏扑哧一声笑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看宫里的娘娘们,哪个长得不好看?”
葡萄打了一个哆嗦,这些年宫里的女人来来去去,得宠的还是那几个,更多的却是火了一段时日,然后就悄无声息了。
两个人各有心事,一时之间只听得见蜡烛燃烧的声音。
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喧哗声,绣夏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桌子上:“肯定是殿下回来了。”
他们住在行宫里面的扶云阁,是个两进的院子,绣夏让人备了水,铺了床,然后就见五皇子被人扶着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绣夏瞟了一眼王德光,王德光也是神色惶恐,想来是晚宴上面有什么事情惹得五皇子不痛快。
五皇子不爱生气,或者说他一生气便是生闷气,虽然不会迁怒下人,但整个院子也会跟着他战战兢兢的。
他一回来就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一屋子的人就赶紧退了出去。
绣夏不好问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行宫里的消息传的也不慢,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所以没多久,绣夏就知道了五皇子生气的原因。
“区区一个蛮子,还敢大放厥词,想要求娶公主!”
“是啊,那蛮子听说都四十多了呢,宫里的大公主今年也就才十七,他还敢这样说。”
这个蛮子指的是胡哈尔的首领呼乍,六年前他被叶礼给生擒,不得已只有归降夏朝,前几年还算安分,但是这两年好像又蠢蠢欲动起来。
国家大事绣夏不懂,但是在宫里不免听上一两耳朵,只能当个闲话来听。
五皇子却似乎是被气狠了,这两天脸色都臭得很,之前还要拉着绣夏说话,现在却是话都不说,只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绣夏也觉得奇怪,宫里的大公主是皇后所生,平日里和五皇子一点来往都没有,怎么会气的这么厉害。
想来想去,只能把这原因归结于兄妹情深?
呼乍提了一次要求娶公主之后,之后又频繁的向建武帝请求,建武帝恨不得把这个胡子拉碴的蛮子给拉出去斩了,但是他一死,胡哈尔必乱,夏朝又得派兵平乱。
到了正式秋猎的前一天晚上,五皇子用过晚膳后,把绣夏给留了下来。
王德光抹了一把汗,只要五皇子有心情谈些儿女之事,那他们伺候起来也不用担心掉脑袋了。
绣夏不知道五皇子要对她说什么,只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五皇子却道:“你家乡是哪里的?”
他从前问过一些绣夏家里的事情,不过都是泛泛而问,从没想要真正了解。
绣夏道:“是榕城的。”
“榕城啊。”五皇子道,他之前见绣夏的相貌,还以为她是江南那边养出来的女子。
榕城名字听着像是枝繁叶茂,实际上却是燕京西北边的一座城,离着北边部族有些近,也时常受到北蛮南下所扰。
“你见过北蛮子?”五皇子问道。
绣夏进宫时才八岁,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北蛮子的事情却是还有些印象:“每年入冬之前,就会有人来村子里拉人,哪家有壮丁就会被拉走,他们说这个是草头兵,没有编制,就去凑个数。”
“我听我娘说,家里原来有个大伯,也是这样被拉走的,那会儿我爹才成亲,还没考上童生,长得也瘦弱,大伯牛高马大的,就被看中了。”
“我们是在榕城边上的一个村子里,北蛮子没来过,听说只有一年闯进了榕城,也是那年我大伯就失了踪。”
“我爹一直郁郁,觉得自己害死了大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走得那么早。”
五皇子一时有些沉默。
“这样的事情很多吗?”他问道。
绣夏点点头。
五皇子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德光在外头等了半天,本来以为今天里头要叫水,结果却见绣夏完完整整的走了出来。
他心里哀嚎一声,看来五皇子的低气压要继续了。
屋子里,五皇子实在看不下去书,站起来左右踱步。
他之前也来参加过秋猎,不过那会儿呼乍的态度很是恭敬,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夏朝这般强大,谁见了不该恭恭敬敬的?
但是前几日晚宴上面的事情简直打破了他的认知,一个小小的部族,也敢在皇帝面前放肆!
从前五皇子想的是怎么在朝堂上夺得一席之地,至少要有个好的藩地,至于当不当皇帝,他有些隐隐的野望,但是却不敢想。
十四岁的少年,再沉稳再有野心,也不敢想那个位置。
他所有的认知和计划都是建立在夏朝的“里面”,夏朝就是整个世界,至于夏朝之外,都是蛮子。
可是现在,五皇子不确定了,他开始看到了夏朝的“外面”。
“王德光。”五皇子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