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婧脸色微变——这个掉线那么久的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惊诧之下,她钥匙一下没抓稳,从指尖滑脱到了脚边,但她无暇去捡,而是不假思索地摁了电梯关门键。
电梯门徐徐合上。“叮”一声,一只手臂强行横插到中间,电梯门弹开了。
顾予站在了电梯门中间,顺势单膝蹲下,拾起了地上的钥匙,眯起眼睛抱怨道:“今天可是大年夜,你却让我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真是够久的啊。”
宁婧:“???”
顾予这次现身的时机,和那次在咖啡厅一样,都违背了她所掌握的记忆——按理说,顾予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在她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那会儿,她和顾演正在吵架,主要是她惹恼了对方。两人快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有一天,在她打工的咖啡馆,同事说外面有个男孩子找她。宁婧走过去的时候,差点以为那个是顾演。可当他转过头来,她才发现那只是个和顾演长得很像的男生。
他说自己叫顾予,是顾演的弟弟。其实,根本无须多加佐证,他们相似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然后,他把一个文件袋扔给宁婧,问她说你爸爸是不是杀了一个男人。
……
那个下午的时光过得尤其缓慢。
宁婧还记得阳光从窗外刺进瞳孔的灼痛感,也记得坐在她面前的顾予,讽刺而轻视地看着她、威胁她,好似她是一只恶心的臭虫。
潘多拉的魔盒撕裂了平静的生活。她那时候太过震惊,也不够冷静。顾予恶意地打在她软肋上的话语,让她当场失去了还手之力,溃不成军。
从咖啡店出门后,她跟顾演提了分手。可笑的是,明明无理由单方面甩人的是她,可信息发出后,她却跟鸵鸟一样,拔出了手机卡,缩在家里,完全不敢看顾演的反应。
……
…………
宁婧呼吸微滞,用力闭了闭眼睛,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按上辈子的回忆,顾予应该在半年后才找到她谈话的,为什么他会提前到这个时候出现?
宁婧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道:“你找我做什么,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在跟踪我?”
“瞎想什么,我早就知道顾演住这里了。”顾予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冷不丁道:“你现在是顾演的女朋友吗?”
“跟你没关系。”宁婧脸上写满了防备:“你要么有话直说,要么就把钥匙还给我,然后立刻离开。”
顾予充耳不闻,把剩下的烟摁熄,丢进垃圾桶,踏进电梯,抬手摁了关门键。
他并未比宁婧高多少,可站得近了,宁婧却莫名地感到了一股难言的压迫感。因为靠得近,她也是第一次发现,顾予的眼珠是罕见的深灰色,似阴雨天前的深空,阴郁又难以捉摸。
顾予摁了1楼的楼层键,电梯开始往下降了。他把钥匙放进了羽绒服的口袋,淡淡道:“今天大年夜,我找不到人陪我吃饭。你陪我吃顿火锅,我就把钥匙还你。”
宁婧:“……”
“走吧。”
想到要跟两辈子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面对面吃饭,宁婧心里是拒绝的,可手袋里只有一部剩10%电量的手机,还有几十块钱现金,连车卡、原出租屋的钥匙也没有。估计酒店也住不起,得在有暖气的麦当劳露宿到顾演回来。
如果采取强硬手段——比如报警,未必能解决问题。毕竟她不是屋主,而顾予是屋主的弟弟,有理也说不清。既然这样,倒不如跟上去看看,顾予这厮想做什么。
顾予看样子是真的单纯地想找地方吃东西,两人来到了水榭花园旁边的商业广场,进了一家火锅店。
晚上九点多,饭馆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两人坐在了窗边的卡座,顾予招来侍应生,点了一个鸳鸯锅,以及满桌的食物。
宁婧刚才已经吃得半饱了,这时香气飘进鼻腔,她居然又饿了。但这桌东西都是顾予叫的……
“干什么,吃啊。”顾予涮了块肥牛肉,见宁婧犹豫,便用筷子敲了敲锅沿,懒洋洋道:“我是让你陪我吃饭,不是让你把我当猴子看。”
宁婧:“……”
不吃白不吃,宁婧端起了碗。吃到一半时,她敏感地察觉到顾予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停留,好像吃东西才是其次,看她才是目的。
“你跟顾演在同居?”
宁婧沉默。
顾予自讨没趣,也不说话了。等他吃饱喝足,已经快十二点了。
宁婧放下了碗,她在等顾予进入正题——既然来找她,就不可能没有目的。
可顾予却出乎意料地、很痛快地结了账,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水榭花园门口。
宁婧:“……”
难不成他真的是来找她吃饭的?(=_=)
冰凉凉的雪花落在宁婧的围巾上。她抬头,瞧见天空再次飘飘扬扬地洒下了盐粒般的雪花。
距离十二点还有两分钟,看来,b市今年注定会在大雪中迎来新春。
“当——当——”
伴随着新年的钟声,远方传来了年轻人潮水般的欢呼声。
宁婧站在顾予身后稍远的地方。
他双手插袋,抬头看着高楼的大钟,因角度问题,宁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察觉他的下颌崩得很紧。
她拢了拢围巾,朝顾予摊开手,提醒道:“你说吃完饭就结束的,现在该把钥匙还我了。”
“是啊……结束了。”顾予喃喃地接了一句。他踏雪走到了她跟前,取出钥匙放在她手心,忽然问了句:“你现在当了顾演女朋友,觉得幸福吗?”
其实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但宁婧还是下意识地地点了点头,又不禁懊恼——她这么老实干什么。
顾予没说话了。宁婧收拢五指,接过钥匙,两人的手一点点地错开。
就在这一刻,咫尺之遥的顾予冷不丁地扯住了她的手腕。宁婧愕然地倒退半步,顾予已经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转瞬即逝的吻。他的嘴唇非常冰冷,又恰好夹了片融化的雪花在中间,有股格外苦涩绝望的味道。
宁婧瞳孔猛缩,挥手就是一耳光。
顾予却箍住她的手臂。宁婧觉得他好像在压抑着快爆发的情绪。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缓缓直起了身子,轻声道:“新年快乐,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祝你幸福。”
宁婧被他这波骚操作气得又懵又怒,自然没有考虑这句话的深意,而是指着远处道:“滚滚滚!”
顾予就这样看着她,慢慢地退后,最终,像幽灵一样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第154章 终点世界9
顾予的这波骚操作来得突然,震得宁婧回家后连刷了好几次的牙,快把半管牙膏挤完了。她趴在了洗手池上,喉间一阵阵作呕。
一个吻不算什么,宁婧又不是没演过吻戏的二愣子,可碍不着她有心理洁癖。现在居然让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占了便宜,简直令人难以接受。
她真是个蠢货,早知道钥匙被强行拿走的时候,不要妄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她应该直接去找认识的人——比如傅逸川,然后跟他借钱住旅馆!
宁婧洗完澡,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客厅里的电视刚好在播一套陈年偶像剧,画面正好在放男女主角亲吻的情节。
“喀拉”一声,宁婧的理智之弦崩断了。她悲愤地冲到阳台,迎着冷风和雪花,朝天大吼:“啊啊啊啊啊!!!”
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传得很远。因为刚跨年,整栋楼还有很多户人家没熄灯。不一会儿,周围的人都开窗骂道——
“谁半夜在鬼叫!”
“有没有公德心啊!”
……
宁婧:“……”
她悻悻地缩回客厅里,关掉电视,躺回床上。
她侧着身子缠着一个占有顾演气味的枕头,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一口气。眼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书桌面,那上面放着她的书包,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了半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对了,那是顾演走前一天,她没收的小姑子写的那本小黄文。宁婧跳下地,把本子抽了过来,趴在床上看。
其实撇开“男女主角用她和顾演的名字”这个羞耻设定后,通篇的文字都是什么“虎躯一震”、“大掌震碎她的衣服”等等,宁婧翻了两页,已经笑场了好几次,完全没被勾起绮念。
直到凌晨三点钟,宁婧终于笑累了,心情好转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懒得下床放本子了,她随手把它塞到了枕头底,心满意足地掀起被子,翻身睡了。
两天后,顾演回国了。a国当地最近有个画展在举办,为此,顾珩打算晚几天才回来。
航班预计在中国时间的晚上23:00降落在b市。宁婧想给他一个惊喜,故意事先告诉他自己那天晚上约了人。等顾演的飞机起飞后,她才发信息说自己会来接机。
这样一来,等顾演风尘仆仆地落地后,一开机就能知道她在机场等他啦。那一刻的惊喜一定是难以言表的!(=v=)
晚上九点钟,宁婧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机场。在椅子上坐到差不多十点半时,宁婧就拎包前往出口通道了。
b市的机场不久前刚新修过,是一个“工”字形的结构。安检、托运、候机大厅在一边,普通机场大厅则在另一边,两座大型建筑间用一条宽达数十米、巨大的空中桥廊连接着。这廊桥是开放性的,两旁没有玻璃墙密封,惟独上空有块波浪状的半透明穹顶,很有现代感。很多接机旅客都会跑到桥上边看风景边等人。
只是,在下雪的冬季,基本没人会这么做。因为大雪会随凛冽的北风吹入,若是站在中间,恐怕会被冻得手脚发僵。
所以,宁婧止步在了她这边的廊桥入口,坐在椅子上搓着手,等待顾演从前面的旋转门里走出来。
那扇门转动不停,风尘仆仆的旅客拉着行李步出,每隔半分钟,就有接机者起身,冲上去和亲人朋友拥抱亲吻,然后亲亲热热地拉着行李箱离开。
宁婧挺直了背,紧张地看着门,像个等待被家长接走的小孩儿。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23:20,屏幕上也没有航班降落的信息,更不见顾演走出来。
跟她一起接机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长椅也空了几排。宁婧掏出手机,拨了顾演的电话,不出意外是关机状态。
23:25,宁婧坐不住了。她跑到了总台那边问怎么回事,工作人员查询信息后道:“您等的飞机由于恶劣冰雹天气,中途备降在了xx机场。”
宁婧一怔,心脏缓缓地往下沉。
备降……
在航空术语里,“备降”是个比“迫降”温和得多的词语。后者是指飞机遇到了严重的事故,落地后必须疏散旅客。备降则不必。
但是,上一辈子,顾演的死亡……却和某班飞机的“备降”脱不了干系。
虽然时间对不上,但在过去的快穿经历中,宁婧已被“事件提前发生”这个bug坑过太多次。
想到那件梦魇般的事故或许会提前,宁婧便周身发冷。或许因为她的脸色太难看了,工作人员忍不住出声安抚道:“您别担心,虽然天气恶劣,但飞机还是安全地降落了,机上无人受伤,等天气好一点后就会重新起飞,不过回到b市估计得延误了。”
“要……多久才能起飞?”
“我也说不准,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十几个小时。”
……
翌日,凌晨3:40。
空荡荡的机场大厅灯火通明,暖气充足。寥寥十多个早班机旅客把头枕在背包上,在椅子上睡觉。
一窗之隔的室外风雪交加,北风呼呼直吹。一架飞机徐徐降落,橙黄色的照明灯是冷色的雪夜里唯一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