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用得到那个精贵物。”方大婶一边摇头,一边抱着他的孙子在屋里哄。
“有什么精贵的,不都是拿来吃的吗?”
翠蒿跑去找蜜饯了,李玉儿和方大婶继续在屋子里哄孩子,这孩子不知是受了惊孩子怎的一直哭个不停。
“抱来,我看看。”阮芷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李玉儿看她脚步稳当稍稍放心了些,还是问道:“夫人,你没事了吗?”
“刚才可能是起的太急了,休息一阵就好了。”阮芷娘说话的时候还看着方大婶怀抱里的孩子。
方大婶拍着孩子问道:“不会吵着你吧?”
“怎么会?”阮芷娘渴望的看着襁褓里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孩子。
方大婶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的把孩子递给了阮芷娘:“孩子是这样抱的……”
正打算指点阮芷娘抱孩子姿势的方大婶很快就发现,阮芷娘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姿势却很正确,顿时放松了下来:“原来夫人也带过孩子的啊。”
“我的孩……”阮芷娘拍孩子的手顿了一下:“我弟弟小时候也是我带大的。”
方大婶没有留意到阮芷娘的神色,夸赞道:“夫人真是个好姐姐。”
很快,翠蒿就把蜜饯水端了出来。
阮芷娘坐到椅子上,就端起蜜饯水仔细的给怀里的孩子喂,李玉儿和翠蒿也在旁边帮忙。
那孩子还在哭,阮芷娘怕呛着了他,就先用勺子沾了点蜜饯水涂到他的小嘴巴上。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甜味,那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开始偏着脑袋,吧唧着嘴巴找吃的。
看着他的样子,一屋子人终于松了口气,阮芷娘又开始认真的喂他和蜜饯水。
方大婶也安心了下来,看着阮芷娘这么喜欢小孩,就开始给她讲一下小孩的趣事。
阮芷娘听的很认真,间或问上一两句,使方大婶的谈兴越发高涨,开始滔滔不绝的讲她的育儿经验。
李玉儿却有些担心阮芷娘的状态,思量着把话题引开,看着方大婶背上还背着背篼,便开口道:“方大婶你怎么还背了背篼来?”
“哎呦,我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方大婶拍着额头懊恼了一句:“这真是个哭包,把我缠的都忘了正事了。”
方大婶的话随时抱怨,但语气里却是幸福而满足,让阮芷娘越发的羡慕,又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一点。
“来搭把手,帮我把背篼放下来。”方大婶对着翠蒿道。
背篼里的东西不轻,直接蹲下放地上又怕闪了腰抻了腿;直接放桌上又对主人家太不尊敬了,方大婶只有喊翠蒿帮忙接一下。
翠蒿在旁边扶着背篼,方大婶便松开了背系。翠蒿不防东西这么重,险些没拿住摔了下去。
方大婶眼疾手快的接住背篓放在地上,对翠蒿道:“你这样没力气一定要嫁个富户,不然将来可要吃苦。”
翠蒿一下子红了脸,李玉儿怕她尴尬,开口问道:“背篓里装着什么呢?”
“就是些李子和梨子,来给你们解解渴。”方大婶揉着肩膀道。
李玉儿给她端了茶:“你又带这些来,上次送过来的才刚刚吃完呢。”
“我家屋后一大片果子树,我们又吃不完,过了季就会坏,你们就多帮着吃点吧。”方大婶说着就拿了几个大梨子放在桌子上,对朱砂道:“你们再去拿个东西来装。”
朱砂立马高兴的从屋里找了一个大圆簸箕出来,她对装水果这事儿找有经验了,盆子筲箕根本装不下这么多。
“你们吃完了,直接到我屋后的山上摘就是了。”簸箕里早就装满了,方大婶又往上堆,堆出了一个尖尖的‘小山’。
这时,翠蒿准备的一小碗糖水都被阮芷娘喂了一半。阮芷娘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没再喂,开始逗着小家伙玩,方大婶和李玉儿也陪在旁边逗。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小家伙‘咯咯’的笑声。
“你耐心真好,有时候我听着他哭,都觉得魔音灌耳。”方大婶看着笑得开怀的孙子道。
“带孩子的时候,听到孩子一直哭有些烦躁,等没有孩子长大了,又很失落……”阮芷娘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到了怀里的孩子,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方大婶笑道:“会快就有孩子了,你那个时候就不会失落了。”
“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呢?”谁知道等不等得到呢?阮芷娘摇头。
方大婶猛地想起阮芷娘的年纪,也生出了些忧心,斟酌着问道:“你们夫妻两个出孝也有几个月了,肚子还没动静吗?”
阮芷娘摇头。
“那如何是好?”方大婶一下子急了:“我以前给你说的方法都试过了吗?”
李玉儿知道阮芷娘心里不好受,待她回答:“都试过。”
“不对啊,我记得你怀过孩子,能生啊。”方大婶说到这里蓦然怔住,盯着阮芷娘想说什么,还是默默的把话吞了下去。
朱砂却看到了她的神色不对,问道:“方大婶,这么了 ?”
“没什么,没什么。”方大婶连连摇头:“肯定是我想错了,夫人这么好的人,不会的。”
她这个样子,即使是神思不属的阮芷娘也发现不对劲了,看着方大婶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有话直接说就是了。”
李玉儿感觉不好,联系方大婶前后的话和她的反应,意思分明是……。李玉儿心中一紧,不敢深想,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话,强笑道:“这个要看运气、看时机、看缘分的,我们在这里盼也没用,说些别的吧。”
“玉儿,不要插话。”阮芷娘神色一肃,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凝,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转头看向方大婶:“大婶刚才想说什么?”
李玉儿不敢再开口,翠蒿和朱砂也屏气敛神,只有方大婶的小孙子发出一些‘啊啊哇哇’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方大婶却还有些犹豫:“……没什么,就像玉儿姑娘说的,这个是看缘分时机,强求不得,夫人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会有好报的。”
“大婶,你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些。”不知为何,阮芷娘的心里充满了恐慌不安,但她还是要问出那句话。
其实以阮芷娘的聪明,应该早就想出方大婶的未尽之言,但她现在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思考不了任何东西。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这样瞒着也没有任何好处。方大婶咬了咬牙:“夫人,你没有看过大夫吗?”
李玉儿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她心中的隐忧一下子被戳破了。
“看大夫?夫人生了病就看了大夫啊?”朱砂没理解方大婶的潜台词,有些奇怪道。
邹大娘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拿起东西就开始打方大婶:“你什么意思?!诅咒我家小姐是不是!”
“奶娘!”一直怔愣的阮芷娘突然大喝了一声。
邹大娘看着阮芷娘雪白的脸色,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东西,跑过去劝道:“小姐,你不要听她乱说,文大夫他们看过,都说你的身体很好。”
本来没有防备挨了一下的方大婶有些生气,现在看着阮芷娘脆弱的样子,一下子就愧疚了起来:“我刚刚也是乱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背系:竹筐或者竹背篓的背带,便于人们用两肩背负东西。
筲箕:中国民间用来盛米,淘米的扁形竹筐。
☆、第169章 大夫
“我没事, 你说的对, 我是应该看看大夫了。”阮芷娘的脸色十分苍白, 声音却分外坚定。
邹大娘担心如果真的是阮芷娘的问题, 去看了大夫就露馅了, 那阮芷娘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不稳了, 在别的女人面前也硬气不起来了, 赶紧阻止:“小姐, 只是时机没到, 你再喝些‘生子药’就一定能够怀上孩子的。”
“以前没想起也就算了,现在想起了,我一定得看了大夫才能安心。”阮芷娘没有应承邹大娘的话。
邹大娘苦劝道:“不管结果如何, 这事儿说出去你的名声就完了, 人言可畏啊!”
李玉儿见阮芷娘的状态还好,安心了些,她的心里也是赞同看大夫的,不管有没有问题,得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自欺欺人解决不了任何事。
“邹大娘,如果大夫看了没事儿, 大家都能安心;如果有事儿, 及早医治, 不是很好吗?”李玉儿也走过去开始劝邹大娘道。
邹大娘一把推开李玉儿:“你懂什么!”
“怎么了?”程礼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程礼看见阮芷娘怀里的孩子愣了一下,又看到阮苍白的脸色,马上走了过去:“有那里不舒服吗?”
“没……”阮芷娘正打算摇头安慰程礼, 又想起她要看大夫的打算,直接道:“感觉有点气虚,还是找个妇人科的大夫吧。”
程礼正要吩咐人去找大夫,一听阮芷娘专门说要找‘妇人科的大夫立马就警醒了,轻声安抚阮芷娘道:“这桓壁县没有多少专治妇人病的大夫,气虚请个内科大夫就行了。”
“对对对,请个内科大夫就行了。”邹大娘也连连点头。
阮芷娘没看到程礼的脸色变化:“向大夫住的不远啊?”
“向大夫这些天不在县里。”程礼十分庆幸。
邹大娘松了一口气劝道:“小姐,就请个内科大夫来吧。”
“问这种事,还是要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方大婶也劝道。
程礼看着阮芷娘怀里的孩子,也猜到了阮芷娘想请妇人科大夫的原因,这时更加不能让她请到妇人科大夫。他清楚地记得芷娘在失去孩子那一刻心如死灰的样子,当时是用‘那个孩子还会再回来’的说法把她劝好的,他不知道现在阮芷娘得知她根本不能再生育后会是什么状态,他赌不起。
这天,阮芷娘最终没有请到妇人科的大夫,但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是铁了心要找妇人科的大夫了。
程礼不敢再在书房多待,一有时间就陪着阮芷娘,经常在她旁边劝说疏导。
“你啊,就是太多虑了,当时是文大夫给你看的病,他医术这么好,都说没事儿,肯定就没事儿的。”程礼又例行在阮芷娘身边劝说,企图改变她想要去找大夫的想法。
本来打算进去倒茶的李玉儿却越发的觉得不对,只是去看个病而已,程礼怎么如此紧张,还三番四次的阻止?
难道阮芷娘的身体真的有问题?李玉儿收回了正打算推门的手,转身回了厢房,她要把过去的事情一件件的缕清楚。
最开始阮芷娘的身体很健康,落胎之后身体差了些,但文大夫说了没大事,虽然他当时的表情很沉重……。
不对!李玉儿又仔细回忆了阮芷娘落胎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文大夫心情沉重,程礼没有笑颜,阮政清打了程礼一顿,阮政清又请了向大夫……,现在程礼阻止阮芷娘找妇人科大夫。
难道阮芷娘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这个结论让李玉儿十分难受,她太清楚在这个繁衍为要血脉为大的时代,不能生的女人会过的有的艰难。
“希望是我想错了。”李玉儿喃喃道。
从那以后,李玉儿也不在阮芷娘面前提起备孕和找大夫的事情了。但看阮芷娘还一天天和喝着所谓的‘生子药’,李玉儿还是忍不住去找程礼求证了。
“我去府城找大夫问过,‘生子药’对夫人的身体不好,想要孩子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李玉儿的声音十分平淡,恍惚只是一个随便的提议,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程礼反应。
程礼握着笔的手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下埋着头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好管了。”
李玉儿的猜想已经被程礼的反应印证了,但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继续逼问:“夫人的身体出问题了吗?是落胎的时候?”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程礼扔下笔,低声吼道。
李玉儿不甘示弱:“不管?难道就仍由夫人把那个‘生子药’一直喝下去?有问题就该解决,讳疾忌医能起什么作用?!”
“能解决还会等到现在?最精通妇人科的向大夫都没法了,还能怎么办?!”程礼痛苦的抱着脑袋。
李玉儿无力的后退了几步:“原来真是这样啊……”
“她这么好,对每个人都抱有善意,对弱者都怀着怜悯,做了这么多好事,却得到这么个结果?”李玉儿摇头讽笑道:“什么好人有好报,果然都是骗人的呢。可怜前些日子我还劝自己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