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些落难公子什么的,她找来另外的几家,家家我都满意,可这袁家,为什么也弄了来?她上了年纪,想办一出子慧眼识落魄,可我们陪她耍不起这戏,万一跟你爹似的,官没中,人倒没了,你就要过跟你娘一样的日子,这可怎么办呐?”张氏说着就泪眼汪汪,大有以泪洗面的架势。
玉珠眼瞪得像猫眼睛:“您说袁家表兄?真是的,人家生得不是挺好,精神头儿挺足,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短命的相?真是的,人家和我一样没有父亲,我以为母亲会更心疼他,怎么倒这么咒人?真是的……”
她一连几个“真是的”,让张氏心惊肉跳,握住女儿手催问:“你倒相中他不成?你你你……你这不听话的孩子,要我答应万万不能!”
玉珠气得甩开母亲手:“冷冰的就握上来,您还不换暖和衣服,把手炉抱上。我哪里相中他,不过就想着没有父亲,和我一样怪可怜的。对了,怪可怜这话,还是您打小儿就对我说的,从我记事起,就听母亲说怪可怜的,我们玉珠没有父亲,还要看祖母的脸色,”
张氏握住她嘴,更冰得玉珠打个寒噤。
张氏急了:“你这丫头!现在指望祖母给你说门好亲事,可不能再说祖母不好。”玉珠竭尽力气,从母亲手下挣出来,嘟嘴道:“说祖母不好的话,都不是我说的,是您说的。”
“我知道,我这不是不说了,”张氏为女儿掖掖被子,还是没有去洗的心思。坐在床边儿上傻笑:“不想老太太还真有本事,这些孩子们啊,个顶个儿的让人喜欢,”又白了女儿一眼:“袁家可不行啊,你别想着,我拼着一死也不会答应。要是老太太硬做,”
话到这里停下,张氏面上流露出另外一种神气。
“我猜到了,您是想说还有四妹妹是吗?”玉珠撇嘴:“看来以前母亲说拿宝珠一样的疼全是假的!”
张氏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尽是胡说!以前是以前,我当然拿她和你一样的疼。不过这关键时候,当然你是我的亲女儿。我再疼她,她以后又不养我的老。还是疼你有指望,自然分出亲疏来。”
玉珠微张着嘴:“原来养我就是为养老,以前不是说有玉珠不孤单么?”
“有你当然不孤单,不过养儿都为防老。你别和我瞪眼,这么大的姑娘,就要出门子,等你成了亲,你自然知道养儿为什么!”张氏说着,这才走去唤人打水来净面,再换下衣服自己瞅着笑:“果然裙角上全是泥,我倒穿了这半天不曾换?”
第七十九章讨债鬼上门
在宝珠的房里,一样是都没有睡。宝珠坐在床上打哈欠,看着奶妈走来走去的开箱子,查衣服验摆设。
终于宝珠没忍住,抗议道:“就权当作闲下来没事儿检查一遍,只看衣服就行了,又把我父亲的旧物拿出来是作什么的?”
奶妈关注而又认真的端详手中一个白玉簪子,回道:“表公子们远路而来,难道没点儿见面礼?”
红花在旁边打下手。
宝珠骇然地笑:“我给他们见面礼儿?我是表妹,我还没见到他们的见面礼儿呢?”
“不是说了,说压在箱子底下呢,等收拾出来,自然给姑娘们送到房里来。还有老太太的那一份儿,公中的已收拾送过去,但他们各家各房私人送的东西一样没拿出来,到时候和姑娘们的一起取出来,不会少了姑娘们的。”
奶妈放下簪子,又去一个青玉的笔套,问宝珠:“姑娘你看,咱们回这个礼儿可行不行?”
“到底是送礼的呢?还是回礼的?”宝珠问道。
红花也插上一句:“是呀,要是回礼很不必现在就收拾,二更都打过,摆开一地的东西,又要收拾到三更后面呢。”
卫氏嗔她:“你要困就去睡,懒丫头,就晚睡一晚你就这么着,以后跟了姑娘去,还不惹人家笑话?”
宝珠无声翻个白眼儿,心想这来的肯定不是表兄,是五个讨债鬼才是。
而红花偏生没听懂奶妈的话,她到底还小,就直眉愣眼地问:“我跟了姑娘去哪里会惹人笑话?哪家的人家,到来笑话我?是进京去吗?是亲戚家吗?”
这就喜欢得眉开眼笑,手中本帮卫氏扶着箱子盖,就丢下来到宝珠床前,喜滋滋地道:“原来姑娘真的肯带我进京?”
硬生生把宝珠的困意全都赶走,她坐在床上笑个不停,一个劲儿地点头。
卫氏在地上笑骂:“快回来,还不快扶着,险些压到我的手!死丫头,不带上你去,谁来侍候姑娘?”
“不是昨天还说不要我,”红花嘟嘴。
“那是哄你玩的,谁让你太心急去京里天天催。自老太太说过后,一天三趟跑去马棚看车看马还嫌不够,天天追着我问几时起程,问得我着急,自然说不带你好清静几天,”
“那,有什么要教我的,快教给我,免得我去了,真的惹人家笑话可怎么成?”红花死心眼儿的还在想刚才奶妈说的话。
宝珠吃吃低笑,奶妈先嗔她一眼,再无奈地道:“好了,你真的去睡吧,免得罗嗦。”红花正高兴带她去京里,要知道她急得患得患失,而卫氏又爱逗她,一会儿说带她,一会儿说不带她,昨天为一件事恼了红花,又说生气不带她去,今天又得到进京的准话,红花精神大作:“我不困,我还来帮着,不然等下收拾起来也麻烦。”
不过她又问:“不是我怕收拾,是收拾得太晚,烦得姑娘睡不好,明儿起不早,亲戚们难道不笑话?”
卫氏想想也对,道:“难得说句正经话,这句算让你说着了。”就匆匆把手中的东西给宝珠看:“这几样子给钟家两位表公子,他们又展样又大方,又会说笑话又得体……”
宝珠掩口笑:“我想说不必,您必不肯。这样吧,先备下,等走的时候再送。这我还没收到见面礼儿,断断的不能送东西出去,这不是亏了本儿?”
宝珠心想,这是作的什么事情?为了亲事有分,就送东西上去?没的讨人瞧不起,走时再送到还有个说法。
依着卫氏,恨不能把四姑娘嫁妆打开给小爷们过目观看,好让他们看看四姑娘虽然不是京中出身,嫁妆不见得比京里的姑娘们差。
当然王侯将相家可不去比。
比一般的官宦人家,还是富余的。
小爷们不能来看四姑娘的嫁妆,但送几样子东西投石问路还是行的,卫氏这才收拾出来。
但见宝珠虽不让明天送,却允许走时送,只是时间问题。卫氏略放下心,又拿起几样子,又道:“姑娘只是谦虚,只怕明天二奶奶三奶奶都早早送去,”
宝珠心中一动,心想二婶三婶今天都极满意,这半夜没准不睡,和奶妈一样在盘点姐姐们嫁妆,送东西给表兄们,啐,给讨债小鬼们讨好他们是必有的事,想想一个小侯爷迷人眼,又是一个大官家又迷人眼,再来钟氏表兄仪表斯文,袁家表兄不卑不亢,宝珠心中更要啐,为了亲事值得这样的看轻三姐妹么?
她是道:“不必,二婶三婶是长辈,今天给过表礼,再给几件不出格,我可不行,我小呢,我是收东西的。”
卫氏听了,就笑起来:“我的姑娘,人都说大姑娘算盘打得精,依我看,你才是那精刮刮会算帐的人,你再来看这几样子,是送阮家小侯爷的,可会中他的意?说起来人家是侯府里,”
宝珠掩耳朵:“我也侯府里,我是侯府里出来的姑奶奶孙女儿,”
天呐,从小到大听了一辈子的侯府,现在又加上一个侯府,还让不让人安生?
“好好好,想是你害羞,我自作主张就备下这个,反正备好不愁没空儿送。”
宝珠瞠目结舌看着奶妈拿的,可全是好东西。
“哎,那个,”宝珠指住一个金雕玉麒麟,卫氏满面喜色:“这个给董家表公子,”自己作主往锦匣中一放。
又取一个玉香炉,宝珠奇怪:“这个和前几个不是一个等级,怎么倒拿出这个要送人?”然后恍然大悟:“是给袁家表兄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