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爷,真的不行的。”女孩的母亲跪着哭求,“她太小了,会死的。”
见总被阻止,八字胡不耐烦了:“那她不行,就你上,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
“这……”女孩母亲没有再说话,但脸上始终留着屈辱的眼泪:“宝儿,你快把这块甜糕吃了。”
女孩拿着八字胡给的已经冷掉的甜糕并没有吃,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娘。
她们并不需要这块甜糕,甚至如果可以选择,她们肯定会拒绝。只是这是上阶层的人制定的游戏罢了,规则由他们定,哪怕被强买强卖,被动参与的人也无可奈何,更无计可施。
“快吃啊!”女孩母亲将甜糕塞进了女孩的嘴里,动作十分急切。等她一会儿走了,这块糕还不知要落到谁的肚子里去呢。
“臭娘们,好了没,磨磨唧唧地浪费我时间。”完全失去耐心的八字胡打了女孩母亲一巴掌,把她拖走了。
望着母亲走进外头黑暗中的背影,女孩快速地把甜糕和着眼泪咽进了肚子,这是她娘用贞洁为她换来的。
大铁门又被拉上了,车厢里静悄悄的,等再次打开就是出去的女人们回来的时候,也是列车再次开动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说了毛毛的嘛~
第49章
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矿灯在厢壁上轻微摇晃着,照射下来的光芒抖动又暗淡, 车厢深处渐渐传出窃窃私语声, 女人们的声音模糊而又细碎。
头上罩着的麻袋已经被拿开,董兵兵侧脸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 细碎的伤口被寒意不断入侵着,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刺激不适。
眼前是黑的, 董兵兵摸不清楚自身所处环境的状况, 也不知道是安全还是危险, 她只是挣扎着想爬坐起来,因为地上实在是太冷了。
然而久绑于背后的双手无力且僵麻, 无法给她任何帮助,她尝试着靠腰腹间的力气起来,但是才刚使上劲, 瞬间便因腹部的疼痛而脱了力, 她重新砸趴到了地上, 脑袋里涌起一阵昏懵, 那是失血过多和剧烈运动后所引起的低血糖反应,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
董兵兵闷哼一声, 慢慢蜷起了身子, 身上开始因为刚才的动作冒出冷汗来。
深处缩着的女人们也有被董兵兵的动静吸引从而看过来的, 但慎于对方那张渗人的脸,谁都没敢上前来帮忙。
在躺着缓和了一阵后,最剧烈的疼痛时刻终于过去了, 董兵兵不禁呼出了一口气。
旁边是坚硬的铁板厢壁,董兵兵伸出腿轻轻摸索着,缓慢挪动着身体靠了上去,十分冰冷,但起码能给她一点支撑。
虽然经过虐打,身体上半段都受了重伤,但索性腿脚还是完好的,董兵兵面抵着厢壁屈盘起了腿,就这么靠着腿部间的力量和墙壁给她的支撑,一点一点磨蹭着坐了起来。
腰腹间的疼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冷汗也湿透了小衣,但她忍下了。
好不容易坐起来的董兵兵屏着气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当后背完全靠上寒凉的板壁时,她终于放松下来,好似浑身都卸了力。
董兵兵收拢起腿,将布满血痕的脸埋在了膝间。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体验这么惨痛的教训,眼前一片黑暗的董兵兵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能活着就够了,毕竟活着才能有报仇的机会。
没过多久,“呼啦”一声门又被打开了,呼啸的北风夹杂着寒意瞬间入侵了这一方并不温暖的小小空间。
“快点进去,快点!”有男人站在车厢外骂骂咧咧地催促着。
之前被带离的女人们一个接一个快速进入了车厢,走动间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气,坐在门侧不远处角落里的董兵兵不禁缩了缩身子。
进来的女人们都钻进了车厢深处,那里有同伴和杂乱的铺盖,虽然铺盖单薄,但起码能在寒冷的冬夜带来一些暖意。
见人都安顿好了,男人进来取下了那唯一的一盏矿灯:“好了,不许说话了,都给老子闭眼睡觉。”
门很快就被关上了,不多一会,外头开始发出尖利的气鸣声,刺耳的铁轨摩擦声紧跟着响起,伴随着“哐哧哐哧”的铁轮滚动声,火车渐渐开动了起来。
火车行进时发出的的声音嘈杂,足以隐藏所有细微的动静。
董兵兵仍旧将脸埋在膝弯处,看上去她似乎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但其实被绑着的双手却在身后隐秘地动作着。
手里拿着的是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一把只有拇指大的迷你美工刀,刀口不利,僵硬的手指也不灵活,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腕间的麻绳割断。
麻绳被割断后,她并没有莽撞地立刻将双手拿到前面来,而是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在膝盖的掩护下将眼布拉开了一条小细缝,托这块厚实眼布的福,她的眼睛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起码没有瞎。
视线里一片昏暗,有惨淡的光芒通过壁上的排气扇照射了进来,略远处有起伏模糊的黑色身影,是那些女人,董兵兵见状这才放下心来。
嘴里碍事的破布终于被取出,董兵兵忍不住用手抵着唇轻轻咳嗽了几声,嗓子眼里都是血腥味,又被她强忍着恶心全部咽下。脸上的伤口很疼,头皮也是,用手一摸满是腥腻毛躁,可她不敢上药,药味太重了,会被怀疑的。
好在空间里备有一些常用的口服药剂,董兵兵轻手轻脚地翻出了一些葡萄糖口服剂,一连喝了好几管后,又连忙服用了几颗消炎和止血的药片。现在已经顾不得民国时期的体质能否承受现代药物的药效了,要是因为发炎而引发生病发烧,那她肯定会死的。
逐渐有呼噜声传来,有些女人已经睡熟了,董兵兵有些可惜地摸了摸手上没有被拿走的手表,光线实在太暗,她根本无法确认时间。
夜渐渐深了,有细小的冰晶从排气扇的孔洞中往车厢里飘,现已是十二月中旬,越往北越冷,有些地方甚至还下起了大雪,而这列火车则是年前最后一班开往前线的军需列车,车里不仅装着大量的流民,还有无数可供前线国党战士欢度新年的丰厚补给。
蹲坐在车厢里的董兵兵抬起头看着空中飘舞的冰晶,静静地琢磨着要怎么逃出去,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外面有一场针对她和所有流民的救援,正在紧急地展开。
就在数个小时以前,董漱雪寻了个吃完晚饭遛狗的由头,偷偷跑出去找左先生帮忙了。
她并不知道左焦的住处在哪,只能先去市中女校碰碰运气,可惜的是师生们早就放年假了,学校里空无一人,所幸在回去的路上竟然偶遇了去报社办事的左先生。
“左先生!”抱着一筒的董漱雪坐在三轮车上对着街边偶然走过的左焦分外惊喜地喊道。
“董漱雪小姐?”左焦驻足,转过身语气疑惑地问道。
虽然上次被董兵兵拒绝了,但面对对方的亲人时,左焦仍是温和耐心的。
董漱雪急切地从车上爬了下来,扯着左焦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街角处。留给他们讲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尽快回到家里,这样才不会引起母亲和姐姐的怀疑。
“左先生,我家三姐从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就失踪不见了,您能帮忙找找吗?”董漱雪看着左焦问道。
“失踪?”左焦闻言语气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报过警了吗?是在哪里不见的?”
“不是的……”董漱雪垂着脸,咬了咬下唇,“她是被朱小姐抓去的,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董漱雪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期盼:“左先生你不是朱小姐的老师吗?你能帮忙去说说情吗?最好能让朱小姐把我三姐放回来。”
“你是说,兵兵她是被朱小姐抓走了?”左焦瞳孔微缩。
“对,没错。虽然不能跟您解释,但我保证三姐一定是被朱小姐抓走的。”董漱雪点头肯定道,“左先生,拜托了,求您去说说情吧,看在您是她老师的份上,朱小姐一定会听您的话的。”
“你先别急。”回过神来的左焦摆了摆手安抚道,“我现在就去朱将军家,一定会将兵兵带回来的。”
……
“小姐,您怎么睡在这?”王总管皱着眉推醒了躺在沙发椅上的朱因爱。
今晚朱将军和朱夫人去别家做客,派他回来拿一份重要文件,等他回了府邸才发现将军的书房中竟然亮着灯,小姐还睡熟在沙发上。
“唔……”朱因爱揉着脖子坐了起来,“怎么是你啊,左……”
话说了一半,很快又被朱因爱模糊着吞进了肚子,家里人都不许她和左老师来往,所以绝对不能透露出今晚左老师来过家里。只是奇怪的是,正说着话呢,她怎么就睡着了?左老师人呢?
王总管看着朱因爱,语气有些怀疑:“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就您一个人吗?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当然就我一个,怎么,我爹的书房我不能来了?”朱因爱有些心虚,音量开始拔高,“我不能在这休息一会吗?”
面对发着大小姐脾气的朱因爱,王总管也懒得再理会她:“既然累了,小姐还是回房休息吧,等我帮将军拿完东西也马上要走了。”
见王总管抬脚朝书桌走去,完全一副无条件退让的样子,朱因爱心里松了一口气,索性转身准备回房间了,然而还没出门,却被身后的人大声叫住。
“小姐!”
王总管死死地看着朱因爱颈后的大片红痕,那是遭了手刀后留下的印迹。
他本是想拿了文件就走的,却发现原本锁上的抽屉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他拉开一看,里面十数份关于猎莺的重要资料不见了,定是被人盗取了,而小姐竟还在为那个人作掩护,这个蠢货到底知不知道那些资料有多重要。
于此同时,在路上急奔的左焦对这些资料也大感意外,但他更加着急,因为猎莺的名单里有董兵兵的名字,还有最新一班列车的开车信息,必须尽快将这些东西上报组织。
城郊的点心铺子是红党的秘密联络点,此时大家都对左焦这份意外获得的情报十分惊喜。
电报机咔咔打个不停,很快就将消息传达了上去。
没过多久,新的指令下达下来,带着耳机的通讯员拿着纸笔记录着传回来的电报密码。
“怎么说?”左焦急切地问道。
通讯员很快就将密码翻译了出来:“上级说已收到,会派人前去拦截。另外左焦同志,你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组织上让你立即转移至安全地带,等候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的……那就蹦蹦跳跳过了吧~
第50章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夜已深了, 陪床的厨娘躺在地铺上睡得正香,只听得她呼噜打得震天响, 就在这时, 董老太太悄然睁开了眼睛。
兵兵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毫无办法的老太太瘫软在床上, 脑袋里念头转得飞快,她不禁将午时董漱雪跟她说的话拿出来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药不能吃, 不然病情会加重, 这说明药有问题, 有人要害她。
董漱雪又说要自己求人去找兵兵,这说明老四家的没用心去找, 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找,那说要请朱夫人找兵兵的话就是诓她的。
至于不能相信别人,那应该就是说会有人来说假话欺骗她。
黑暗中的董老太太抿了抿嘴, 如果漱雪说的都是真的, 那想害她和骗她的应该就是老四家的无疑了。
只是可能吗?老四家的可是董漱雪的亲母啊。
老式梳妆台就靠在床侧, 拿不定主意的董老太太侧过脸看了它一眼, 努力将无力的身子挪过去。
身体使不上劲, 就只能靠手抓着床沿边, 一寸又一寸地挪, 额上渐渐泌出豆粒大的汗珠, 平时做起来十分轻易的动作,此时却要花费不少功夫,索性最终还是到了。
老太太粗喘着气休息了一会, 随后开始将手从梳妆台下镂空的木架子里伸至抽屉底部,她将之前拿给兵兵看的那份保管箱票据藏在了抽屉底下的撑板里,现在她要把它拿出来藏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
银行的保管箱里存着董老太太所有的私房体己和给兵兵准备的一应婚嫁饰金,那是非常庞大的一笔财物,然而现在她莫名其妙得了怪病,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那些东西绝对不能落到别人的手上。
抽屉底下没有上漆,粗糙的木刺戳得董老太太手指生疼,但她仍咬着牙颤颤巍巍地不停摸索着。抽屉被从下方顶了上去,与撑板间隔开了一道细缝,东西就在狭缝里,老太太反手将手指伸了进去,由于指尖僵直,这个动作很是艰难。
来来回回不知摸索了多久,终于触碰到了纸张,汗意淋漓的董老太太心中一喜,勾着指尖将那张票据蹭了出来。
吱嘎一声,失去手指支撑的木抽屉落到撑板上发出了一声尖鸣,老太太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攒着票据的手掩在被子上一动也不敢动,所幸地上的厨娘并没有醒来的意思,董老太太有些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了模糊的女声:“老太太要拿什么,我帮您啊。”
董老太太闻言顿时心跳如雷,连身体都开始僵硬了。
好在厨娘许是在说梦话,好半天了也没别的动静,董老太太见状偷偷将票据藏进了被子里,再也不敢发出声响了。
僵麻的手将票据在床单上轻轻地来回揉搓,努力想卷成小小的细卷儿。
董老太太一边搓着,一边担忧孙女如今的处境,老赵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得快点帮她去找找兵兵啊。
北方冬日的清晨灰朦且清冷,董兵兵是被别人排泄时所发出的声音惊醒的。
她裹着温暖的大棉花被缩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心却是在砰砰砰地跳。也不知火车开到了哪里,位于她头顶侧方的排气扇外面一片白茫,有寒风夹杂着雪花不断地席卷进来,但折射进来的光线却很微弱,车厢里仍是一片黯淡,只能看清大概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