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笑着道:“五妹妹的建议我记住了,下回再出门定让阿黛她们试试。”如今整个毓秀苑连一片小镜子都没有,她的衣着打扮都由阿黛和阿嫣作主,她们说好她也无所谓,反正她自己看不到。她指着柳莺歌面前的盘子道:“呃……那些,你都不吃吗?”
柳莺歌愣了愣,忙把自己的盘子递给她,“二姐姐想吃的话,尽管拿去。”说完却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吃太多甜食也不太好。”
淼淼抓了一块芙蓉糕,“吃太多当然不好,我把你这盘吃完就刚刚好了。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吃这玩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我娘最近管得我严,别说甜食,米粒也数着给我,惨无人道……”她还要抓第二块时,站在身后的阿黛用力咳了几声。阿黛可是田氏的忠粉,专门负责盯着淼淼的嘴巴,她只好把爪子缩了回去。
“正月初一的烟花不会取消?哇,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年不放了呢。既然如此,正月的时候不会再宵禁了吧。”那边厢,柳骊歌拍着手嚷了起来,她在众人中年纪最小,正处于只关心玩乐的年纪,“大姐姐,好羡慕你喔,你可以坐到万贵妃的棚子里看烟花,那一定是整个长安最好的位置。”
柳碧池眨着大眼睛道:“那是自然,万贵妃最得皇上宠爱了,皇上一定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大姐姐,你到时一定要带上我。”
柳月池也叫道:“大姐姐,我也要跟着你,你可别忘了我。”
柳春池一脸傲娇,待几个妹妹羡慕完了,这才故作矜持道:“贵妃娘娘也只是这么提了一句,她身为六宫之首,正月里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她虽邀请了我,可我又怎能因她一句客气话就真的叨扰她?其实咱们永宁侯府的位置也极好,说到底,这烟花看的只是气氛,咱们姐妹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我独自坐在贵妃娘娘那儿事事拘谨强多了,初一那晚我就陪几位妹妹在自家棚子里看吧。”
淼淼撇嘴,说得可真好听,鬼才知道安贵妃到底有没有邀请她?仿佛为了验证她这一想法,柳碧池天真地叫道:“可是大姐姐不去安贵妃的棚子看烟花,那晚就见不到晋王了,见不到晋王,你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那条馨云纱裙子岂非浪费了?”
第13章 新年礼物
柳春池脸色僵了僵。
一旁的柳月池尖声叫道:“馨云纱?可是太后娘娘半年前赏给老夫人的那些冰蝉纱?老夫人不是说留着我们姐妹几人每人一匹做嫁妆的?大姐姐怎么这么快就拿到手了?”
柳春池咳咳几声,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柳碧池,这才此地无银地道:“祖母说这料子看着不适合做裙子,所以裁了些头尾碎料让我先试一试。我觉得吧……祖母说得对,那纱子虽好,却太轻薄,只适合做披帛。最近皇上龙体欠安,晋王想必是要陪在皇上身边的,我怎好因一己之欲妨碍他?”
柳春池说罢若无其事地饮了一口茶,借机斜眼偷看淼淼,本以为会看到她一脸气急败坏或悲痛欲绝,没想到她却是充耳不闻,心无旁骛地吃着一块芙蓉糕。以前的她可是听到晋王两个字就会两眼冒星星的,现在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莫非肥膏太多把耳朵堵住了听不到吗?还是一年多前被晋王拒绝,刺激过度傻掉了?
专门负责捅娄子的柳碧池又开口了,“二姐姐,初一那晚你也和我们一起看烟花吗?”她生怕淼淼不知道看烟花背后的含义,又加了句,“那晚可是会见到晋王的哟。”
柳春池半口茶没咽下肚,差点呛死,要不要问得这么直接啊。
淼淼吃得正欢,想也不想便道:“看烟花吗?好啊,我还没……”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烟花,但猛然想起柳千锦不是她这种关外长大的土鳖,于是改口道:“我好久没看过烟花了。哎?你说那晚会见到晋王?那敢情好,我正想见上一见。”
果然……就算躲了一年多,就算胖成一个球,还是忘不了晋王,还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胖蛤/蟆嘛,就知道你刚才是装的,柳春池在心里鄙夷地想。其实淼淼心里想的是,那个一剑在她胸口捅个窟窿的小王八糕子,她无论如何要见上一见,不然人都没见过,将来怎么报仇?
结束了这次愉快的认脸碰头会后,淼淼又一头扎进她的减膘大业中,偶尔也会惦记一下燕飞到大理寺偷匕首的事,她不时从她的新爹爹永宁侯那儿打听消息,但似乎最近长安城风平浪静。
长安城在一片死气沉沉中,终于熬到了新年。
除夕那晚,柳家三房人都聚在西府,热热闹闹地吃团年饭。虽是过年,田氏却没放松对淼淼吃饭的监管,她特意给了她一只小得可怜的碗,吃什么随她喜欢,但量就那么点,把小碗填满,就是她今晚能吃的量。她觉得这位侯府夫人实在是太狠了,让她对着一桌玲琅满目的佳肴,却只能吃半个拳头大小的那么一点,简直是残忍。
于是淼淼在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直在纠结她到底是吃红烧肉还是狮子头好,又或是干脆来一碗大白饭。终于到快结束时,她才下定决心,先装了满满一碗米饭,使劲压平,再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铺了一层红烧肉,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吃了个……半饱。
吃过饭,几个小丫鬟兴奋地来报,说是驱傩的队伍快要经过侯府了。淼淼跟着一众姐妹到门口看热闹,只见前头一对男女,戴着老公公老婆婆的面具,后来跟着数十个戴小孩面具的护僮侲子,一群人浩浩荡荡,边走边吹拉弹唱,说是驱除妖魔鬼怪,并祈祷来年平安祥瑞。
看过驱傩,众人又围炉团坐,陪着老夫人一起守岁。当淼淼从老夫人及自己的爹娘手中接过那些寓意吉祥的金瓜子儿时,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家人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初一一大早,田氏又吩咐人备马车去安国寺上香,虽然之前听月娘说过,夫人每月初一风雨不改必去安国寺,但淼淼心里仍有些好奇,永宁侯仕途平顺,家宅安宁,这侯府夫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大过年的不在府里招待亲朋好友,非要跑去安国寺不可?
好奇归好奇,她还是乖乖陪着夫人去了,不是因为孝顺,只因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观音殿里的大肥鸡。可惜的是,当她好不容易遣开随行的阿嫣,屁颠屁颠跑到观音殿时,却发现神台上空空如也,别说肥鸡,连果子都没一个。
淼淼略感失望,把那个单眼皮小和尚叫来,“小师傅,那个和我一样胖的公子,今天可有来上香?”
小和尚摇头,“胖公子今儿没来,但他的书童一早来了,说若是有位胖姑娘问起他家公子,就转告她,他家公子祝姑娘来年事事如意,福寿安康。”
淼淼愣了一下,怎么听着像是给老人家拜年似的。小和尚说罢,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个檀木盒子,两手递上前,“这是那位公子让书童带给小僧,并让小僧转交给姑娘的新年礼物。”
哎哟,还有礼物!这怎么好意思?淼淼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窃喜,喜滋滋地接过,一手托着盒底,一手揭开盖子。才开了一条缝,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里头赫然躺着一只大肥鸡!这、这、这……没想到越王居然惦记着她饿肚子的事,他一定是猜到她连过年都没得好吃,真是个贴心的小胖子。
“施主,里头装的是什么啊?这么香。”小和尚好奇地眨着眼睛,边说边把光溜溜的脑袋探过去。
淼淼砰地盒上盖子,“里头装的是那位公子孝敬菩萨的一点心意,他今儿有事不能来,委托我代为转交。你在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他还有点心事要我代他说给菩萨听。”
于是小和尚很听话地守在殿外,淼淼坐在蒲团上,在观音菩萨悲天悯人的注视下十分愉快地把整只大肥鸡干掉了。
每年正月初一,天家历来有放烟花与民同乐的惯例,之前虽有传闻,说皇帝差点被刺杀,吓出一身病来,今年的烟花极可能取消,直到年前几天才有确切消息,烟花不但如期举行,皇帝还会亲临现场与长安百姓一同迎新。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柳家那几朵小白花一翻精心打扮后,前呼后拥地往崇仁坊去了。崇仁坊紧挨着皇城,看烟花的看台就搭在皇城的内城墙上,从一品以上的官员或有爵位的皇亲国戚今晚在看台上皆有专属的棚子以便观看烟花。
入黑后的长安灯火通明,爆竹声声。皇城上看台高筑,半个长安的景色尽收眼底,今夜的长安将是个不夜城。
柳青源被皇帝叫去伴驾,永宁侯府的棚子里坐的全是女眷,烟花还未开始,柳春池带着几个妹妹窜棚子去了,田氏和两位婶婶也忙着应酬过来打招呼的相熟夫人们,淼淼乐得自在,在棚子里边吃糖果边看热闹,和她一起呆在棚子里的,还有三叔家不受待见的柳莺歌。
“五妹妹看我今天这身打扮如何?”闲着也是闲着,淼淼看柳莺歌也挺闲,主动和她聊天。
柳莺歌昨天特意送了淼淼一条她亲手做的束腰,这束腰别出心裁,共有两层,第一层比普通的束腰要宽,墨蓝色为底,绣金边,第二层比第一层窄了几寸,用了略深的红色,上面绣了一圈吉祥如意纹,这刻意营造出来的层次,会让人产生错觉,感觉腰细了不少。为了衬这条束腰,淼淼选了一条淡粉色的高领裙子,又按柳莺歌那日说的,让阿黛帮她梳了个高椎髻,拉长了脸部的线条,这么一打扮,虽然淼淼自己看不到,但人人都说她看着瘦了些,也更精神了。
柳莺歌见她果然按照自己说的来打扮,有点受宠若惊,“二姐姐本就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淼淼嗤地笑了一声,“不必说这么违心的话,我又没瞎,也许以前长得不错,现在嘛……只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球了。”
柳莺歌也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远处大街上一队宿卫军手持长戈,迈着齐刷刷的步伐经过,当先一人一身银色甲胄,头戴银盔,银盔上一缕红缨随风轻拂,骑着高头大白马,腰杆笔挺身姿如松,一手提缰,一手提一柄丈八长的霸王枪,英气蓬勃意态潇洒。看台上忽然诡异地静了一下,随即那些闺阁小姐们纷纷发出一阵阵嘤嘤嗡嗡炸了锅似的声音。
淼淼伸长脖子瞄了一眼,“不就一队宿卫军吗,长安的姑娘们难道没见过宿卫军巡城?”叫得发/春似的,比飞哥儿还会叫,她往嘴里塞了颗桂圆,“不过前头骑马那个倒是神气得很啊,哎哟喂,那马头还襄了金呐,那谁啊?这么拽……”
柳莺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在说笑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道:“二姐姐,你今晚眼神不好吗?那是晋王啊。”
第14章 有杀气
什么?这个拽得什么似的,不可一世的银公鸡,就是晋王那小王八糕子?
一激动,刚刚塞进嘴里的桂圆一不留神滑了进喉咙,淼淼两手箍着脖子,憋得面红耳赤。一旁的柳莺歌吓了一跳,忙替她拍背,她猛咳几声,好不容易才把那颗桂圆吐了出来。
“二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柳莺歌有些手足无措,心想二姐虽一年多没见过晋王,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幸好大姐她们不在,不然背后又不知怎么编排她了。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咱就是没事噎一噎的体质,死不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淼淼两眼死死盯着坐在马上的年轻男子,浑身的血液霎时沸腾起来,胸口被晋王捅了一剑的地方似隐隐作痛。
柳莺歌惊讶地看到,那个原本笑起来弥勒佛一样的二姐姐,此时目露凶光,鼻翼一翕一合,眉毛竖起嘴角抽搐,活像她家今早贴在门口镇宅的门神,面目狰狞,“二、二、二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一颗桂圆没吐出来?”
镇定,镇定……淼淼缓缓吐出胸腔里那口闷气,两手揉了揉脸颊,把鼓起的腮帮子摁了回去,“晋王不是皇帝的儿子吗?这大过年的,他不陪他爹娘看烟花,穿得要干架似的在大街上溜达耍酷是要干嘛?”
柳莺歌倒了杯茶给她顺气,“二姐姐不知道么?因之前刺客入宫行刺的事,城中巡防严了许多,皇上特许晋王统帅北衙禁卫,负责京师防务,他现在可是右骁骑将军。”
啧啧,连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禁卫军都舍得让晋王接手,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器重,也是活该他走运,若非自己刺杀失败,皇帝好端端的没吓出病来,他哪来的机会大展伸手。算起来,晋王这小王八蛋简直是踏着她的尸体上位的,简直可恨。
什么右骁骑将军,不就一条巡城狗么,有啥好神气的。淼淼哼了一声,硬生生将目光转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今晚就是将眼珠子瞪爆了也没用。
田氏忙着应酬,顾不上管她,于是她把满腔的怨怼都发泄在面前的小吃上,糖莲子、炒板栗、松子糖,一把一把塞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急得阿黛站在后头猛咳嗽,可惜咳得肺都快掉出来了也没人理她。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深红色内侍服的老宦官一路小跑进了永宁侯府的棚子,朝田氏见了礼,打着哈哈道:“方才太后见永宁侯陪着皇上说话,直说皇上不通气,大年过的也不让侯爷安生,晾着夫人和闺女在这里,让两位委屈了,又说与夫人许久不见,请夫人和柳姑娘到前头一聚。”
听说要见太后,淼淼忙把嘴巴擦干净,与田氏一道跟着那个宦官走到前头最大最漂亮的棚子。棚子里不止太后一人,太妃公主贵妇什么的坐了一圈,淼淼不敢抬头乱看,学着田氏的样子规规矩矩行过礼便低着脑袋看肚皮,其实本想看脚尖来着,奈何看不到。
太后给田氏赐了座,说了会话,终于注意到站在田氏身后的淼淼,笑着道:“哟,这是……柳丫头?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果真不假,不过一两年没见,我竟不认得了,瞧我这眼神,老了,不中用了。”
田氏略感尴尬地笑笑,“不是太后眼神不好,是这孩子长歪了。她小时不长这样,太后自是不认得。也怪臣妇育儿无方,原本好好的苗子,硬是被我糟蹋成这样了。”
“瞧你,哪有做母亲的这样说自家孩子的?把她吓得都不敢抬头了。”众人皆笑,太后也被逗乐了,笑着朝淼淼道:“柳丫头,你母亲说话向来百无禁忌,你别放心上,抬起头来让老太婆瞧瞧,别害羞,一会我赏你好东西。”
听闻有好东西,淼淼非常听话地抬起头,朝坐在一堆花团锦簇中的太后扯了个笑脸。太后的长相很是富态,脸圆,身体也圆,看着像颗汤圆,看人时笑眯眯的,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柳千斤”的名头大概是挺出名的,奈何她躲了起来那么久,大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终于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观赏,于是太后以及坐在太后两边的太妃公主贵妇们,齐刷刷地瞪着一双双毒辣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在淼淼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
“啧啧,这孩子,长得可真……喜庆。”最后太后一锤定音,用了个较委婉的词。
隔了太后两三个位置的一位美貌妇人开口道:“可不是,贴了福字的瓷娃娃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你们柳家妇都是有福气会生养的,生的孩子个个人中龙凤,春池那孩子也是个乖巧讨喜的。”
田氏忙道:“贵妃真会说笑,要说有福气会生孩子,在坐的除了太后哪个及得上您?晋王和丹阳公主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呢。说起来,刚刚还看到晋王领着禁卫军的人守值,身为皇子,这大过年的还要执行公务,真是不容易。”自己的女儿像被剥了皮的羔羊似的被人盯着看,田氏心里也不好受,更怕女儿委屈,唯有借机转移话题,且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这马屁拍得那个贵妃挺受用,她微微一声叹,幽幽道:“可不是,自从宫中出了那事,晋王每日没睡超过三个时辰,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也不怕你们笑我这个当娘的自私,我私下不止一次劝他,让他悠着点,凡事别强出头,毕竟身子要紧,谁知他根本不听我的劝,只说既然父皇将京师安危的担子交了给他,他断不能辜负皇上厚望。这不,今儿寅时不到就到衙里了,一直没停过,我晌午让人送去的食盒,晚上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
在座的人听了,纷纷出言称赞,恨不能把个晋王赞上天去。
原来这美人就是安贵妃……淼淼抬眸看去,果然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她比皇帝还大三年,但看着才三十五六的样子,身形略显丰腴,鹅蛋脸,眉眼细长,声音软糯,说话时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却又恰到好处不惹人反感,顾盼之间有一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怪不得柳春池那么追崇她,果然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人。
太后听说晋王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心疼得不得了,“哎哟,这可怎么行?皇帝也是,整个朝堂没人了吗?敢情养的都是吃白饭的,非常时候,竟没个帮得上忙的。难怪我半个月都没着人,这是要生生累死我孙子吗?来人,传我懿旨……”
正说着,棚子外一阵异动,一名小宦官恭声道:“禀太后,晋王到……”
每次有人提到“晋王”两字时,淼淼都觉得一阵胸痛,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凉风带过,刚才那个身穿银甲神气活现的巡城狗已旋风似的来到太后跟前,正是晋王李昀,“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身体安康,福寿无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把晋王拉到身旁坐下,“晋王来了,可想煞祖母了。你母妃说你今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这可怎么行?回头我和皇帝说说,咱们不干那个苦差事了,谁爱干谁干去。你瞧瞧你……”太后在晋王俊俏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牙痛地道:“哎哟,可怜见的,这才几天,瘦得骨头都出来了。来人,快舀碗甜粥上来。”
棚子里的人虽不算太多,但少说也有十来个,还清一色是女的,晋王有些尴尬和不耐烦,他其实只想来打声招呼就走的,冷着声道:“皇祖母,我不饿……”
太后脸色一肃,“一天到晚连米都没一粒下肚,怎么会不饿?你是成仙了?说到吃,你得学学越王,他啥时候让人操心过?差事固然要紧,但吃饭更要紧,你不吃饱肚子,怎么有力气干差事?这人啊,一定得吃得多、吃得好,吃好了才有精神色。”
太后提到越王的时候,晋王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宫女将甜粥呈上,太后不容分说,示意晋王先把粥吃了再说,晋王无耐,端起白瓷碗,也不用勺子,两口便把粥喝完。
淼淼斜眼看去,晋王的头盔进来时已摘下,许是常年在军中打滚的缘故,他的肤色不像越王或普通世家子那么白净,晒成淡淡的蜜色,脸庞俊美得有点过分,他随意的那么坐着,浑身上下却有种野性的恣意洒脱,尤其那双星眸……淼淼在看到那双眸子时,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那是一双妖冶且冷漠的眸子,正是她上一世临死前,那双居高临下看她,像看一条快断气的死鱼的眸子。
太后又和其余妃嫔闲聊起来,有宫女端了茶水给晋王,他闷头喝了两口,寻思着找个借口离开,忽然似有所感,微微侧头朝一旁看去。只见侯府柳夫人身后站着一个白白胖胖喜气洋洋的胖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看就看了,身为长安城无数闺阁小姐们夜夜思春的责任担当,他早就习惯了随时随地被人花痴地注视,然而这回却有点不一样,他从那双猫儿一般眯成一道细缝的眸子里,敏锐地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有!杀!气!
第15章 缺心眼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那些看文看到这里还不自觉“收藏本文”的菇凉们,难道真不怕变成咱们六水辣么圆吗?
晋王心中一凛,再定眼看时,那胖妞已垂了眸,胖乎乎的圆脸一片呆滞,双目无神,活像一个智障,原来……只是错觉。
田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太后道:“我刚才答应了柳丫头,要赏她好东西来着,可不能食言。”她说着便低声吩咐身旁的宫女。
晋王听到“柳丫头”三字时,心里便明白了这个胖妞是谁。他以前连正眼也没瞧过她,所以根本不认得。此时他的目光还未从淼淼身上移开,脸上现出一种“原来她就是那个柳千斤怪不得这么胖”的神色,随即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扭头继续喝茶去了。果然还是老人家说得对,饭吃少了连精神色都不足了,连傻气和杀气都分不清了,像这种一天到晚只会思春的庸俗女子,身上又怎么会有杀气?他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一名小宦官进来禀报,大理寺少卿吴悯川在外头求见晋王,晋王本就想溜号,这下正中下怀,向太后告罪后便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其余的人一眼,连他亲妈安贵妃也是同样的待遇。
须臾,淼淼和田氏领完赏出来时,晋王正站在路旁,听那名大理寺少卿禀报事情。淼淼耳朵灵,隐约听到“大理寺……因是过年,今晚守值的人不到十个……奇怪得很,东西翻得有些乱,清点过后却什么也没丢……正在严查……”
她的小心肝一跳,莫非飞哥儿挑了今晚光顾大理寺?但既然他去了大理寺,为何那人说什么东西也没丢?她满腹狐疑,扭头朝晋王看去。晋王剑眉紧蹙,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一回头看到那个胖妞又在偷看自己,当即黑了脸,厌恶地转过身去,吩咐道:“再查,既然潜入大理寺,必定是有所图谋,没丢东西,只是因为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如今过年,不要惊扰了百姓,务必低调行事。”
晋王说罢扔下一个拽得不行的背影大步流星走了。淼淼边走边思忖,飞哥儿到大理寺翻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拿走,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没找到勾魂?
才走了几步,一名小宫女提着灯笼追了上来,“柳姑娘请留步,丹阳公主想邀姑娘一起看烟花,柳姑娘请随婢子来。”
丹阳公主?淼淼一脸愕然,田氏却笑着道:“公主有心了。念儿,你与公主也许久不见了,今晚难得出来凑热闹,便陪公主玩玩吧。等烟花看完了,我再派人接你。”
于是淼淼一头雾水地跟着那个宫女又往回走,幸好丹阳公主有自己的观景棚,不必再和太后安贵妃她们打照脸,不然她还真是头痛要怎么从一堆花团锦簇中把这个公主找出来。
“念儿,你终于来啦?想死我了。”才一进棚子,便有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蹦了过来,热络地拉着淼淼的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年多不理人家,我下了几次帖子给你,你理都不理我,柳夫人说你病了,在府里养身子,可是真的?怎么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还以为你一直生我的气故意不理我呢。刚才在太后那里也是,我一直朝你使眼色,你都没有看到吗?”
她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淼淼听不听得懂,拉着淼淼一坐下便开始噼里啪啦,“哎哟,我说念儿,你养病这一年多,你娘一定是天天喂你吃五顿吧,你胖得都快撑破裙子了,方才在太后那,你一进来,我简直眼都直了,若非认得那是你娘,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念儿你。我记得去年中秋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顶多也是一只小白猪,一年多不见,你现在已经是一只大白猪了。我说念儿啊,你怎么胖了这么多啊,和我的二哥哥有得一拼,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很好笑,居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