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珵听出钟澜的哭音,知道她害怕了,不在和她谈太子,谈风月,谈琴音,终是将钟澜逗得展颜一笑。
“过几日,母亲要带我去道观祈福,我会跟母亲说要拜姚神医当师傅一事的。”
那到底是过几日去道观,要不要在道观里等着……
“我回去给祖母修书一封,祖母最疼爱我了,要是祖母同意了,父亲母亲肯定不会阻拦的。”钟澜急着证明自己可以当神医的徒弟,赶忙跟谢珵承诺。
“好,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亲自去说,你不用担心,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
“恩。”
谢珵和钟澜一起回了宴会,男的满脸柔和,女的满脸娇羞,引得众人不停扫过两人,低语起来。
太后寿诞,一众贵女均被钟澜比了下去,钟澜成为最大的赢家,一曲《凤求凰》不仅表达了自己爱慕谢珵的心,成功挽回了自己惨遭退婚的厄运,还获得了才貌双全的名声。
就连谢夫人都不禁改变了看法,欲要劝谢珵“改邪归正”,迎娶钟澜,怎么说谢珵从前都对钟澜全心全意,没道理就因一命之恩,爱上男子不是。她哪里知道她家儿子,因不退婚了,整个人都甜蜜的如同泡在蜜糖中。
宴会结束,钟澜因放下心中大石,竟一晚无梦,没有受梦魇之扰,安稳的睡到第二天,而对钟澜出尽风头一事,钟彤回家后,可不像钟澜那般好眠。
将屋内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还不出气,瓷器的稀碎声,伴随着钟彤的咒骂声传出,“钟澜钟澜!你为何要回来!你一回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每每以为钟澜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钟澜就用事实狠狠打她一个巴掌!能嫁给谢相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断袖病秧子!不是夜夜受梦魇之苦?莫不如就这样拖垮身子,病秧子凑一双,岂不是更好!
次日,钟彤的婢女彩霞端着水揣揣地站在钟彤的房门口,不敢敲门,还是屋内钟彤嘶哑着说:“进来。”这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屋内的钟彤僵硬地坐在一地狼藉中,像是整晚都未睡,听见门开了,慢慢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彩霞,“扶我上榻,吃食不必备了,我睡一觉,中午在起。你们动作轻快些,将这里收拾干净。”
彩霞放下手中水盆,应了一声,小心的将钟彤搀上榻,为她盖好薄被,却在她转身欲叫人收拾屋子时,钟彤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彩霞吓了一跳,“女,女郎?”
钟彤只是笑了一声,转而沉下脸,“中午,你,亲自去将范姨娘找来,我有事与她说,可记得了?”
“记,记住了。”
“下去吧!”
彩霞见钟彤这回真闭上了眼睛,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出去时拍着自己的胸脯,喃喃道:“吓死我了。”
叫上几个小婢女,大家轻手轻脚的在钟彤屋子里收拾起来,谁都不敢发出声音,就怕吵醒钟彤,眼看快要中午了,这才收拾完。
彩霞唤来一个小婢女,吩咐她伺候钟彤起身,自己赶往新进府的范姨娘那,请她过来。
范妙菡进府就带了婢女如梅一人,此时听闻钟彤请她来,孤身一人便随着彩霞去看望钟彤,进了屋子,对刚洗完澡浑身还冒着水汽的钟彤道:“妹妹唤我来所谓何事?”
钟彤打发走为她擦头发的婢女,拉着范妙菡坐到案几旁,吩咐彩霞去端午饭,笑盈盈说:“嫂子这话说的,没有事,我还不能请嫂子过来一叙?”
范妙菡低下头,似是有些紧张,露出头上便宜的绢花,“我是什么身份,妹妹这声‘嫂子’我可担不起。”
范妙菡捂着嘴笑,“看嫂子说的,在阿彤心里,可是只有嫂子一人呢,何况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又无外人。”
范妙菡眸光闪烁,推辞不过,只好道:“那妹妹只能私下叫嫂子,可莫要让夫人听见了。”
“嫂子放心。”
彩霞端了菜来,钟彤示意她们不用伺候,自己下去吃饭,亲自为范妙菡成汤夹菜,一顿饭就在两人互相夹菜,姑嫂情深中度过了。
范妙菡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自进府,钟彤这还是第一次露面请她来,平常避她如蛇蝎,今日如此殷勤,想必是有事情求她。
范妙菡不动声色,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就是来做客的,倒是钟彤自己忍不住了。
率先道:“阿姊因夜夜梦魇,母亲正欲带着她去道观祈福,不知嫂子知晓吗?”
范妙菡坐在那里,有些愣怔,更显柔弱的说:“这事我知晓不知晓又有何干系?母亲定不会准我一道去的。”
钟彤嗤笑一声,“嫂子欲去?去道观的路那样远,谁知会发生何事!”
范妙菡似是被钟彤话里的意思吓坏,白了脸不安道:“妹妹这是如何说的,怎就那样巧,能出了事。”
钟彤压低声音小声道:“我知嫂子与外头的人有联系,到时候嫂子叫上几人,不就出事了吗?”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范妙菡似是受到惊吓,手里茶杯“啪叽”一声掉在案几上。
钟彤见范妙菡整个人都坐不住了,浑身颤抖,劝道:“嫂子莫怕,只因我整日待在闺阁,实在无法出去,这才求到嫂子头上,嫂子放心,我只想叫嫂子寻上几人,吓唬一下钟澜,不做别的事。”
“不,不,不成!妹妹今日的话,我就权当没有听见,这便告辞了。”
范妙菡慌里慌张的说完这话,便要站起身出去,谁知起身过猛,磕到案几上,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门外食过午饭,守着的彩霞听见屋内动静,问道:“女郎,可有事?”
“无事!”
钟彤也未想到范妙菡竟反应如此剧烈,活像个贞洁烈妇,心里暗骂范妙菡装模作样,在千鸟格什么没见过!回完彩霞后,方才不紧不慢地扶着范妙菡坐好,“嫂子怎么这么着急,磕坏了我长兄可要心疼死了。”
说完看着范妙菡因疼痛而皱在一起的眉,眨着眼睛,凑到范妙菡耳边,如蚊蝇煽动翅膀,小声道:“嫂子当真不同意?妹妹可不想将嫂子和那位乐师的事告诉长兄,那位乐师叫什么来着?”
范妙菡浑身一震,眼中的阴霾控制不住的溢出,怕被钟彤瞧出端倪,闭上了眼,颤抖着双手问道:“什,什么乐师?”
“就是那个在千鸟阁处处维护嫂子,和嫂子情比金坚的乐师啊!听闻他惨死千鸟阁,嫂子可要节哀啊!”
她如何会知道?我们行事那般小心!范妙菡心跳声似擂鼓般响彻一片。
脑中快速思考,钟彤知道此事,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它要挟我,这事还得换个方式告诉钟清才好,绝了钟彤威胁的路!装作一副被人拆穿心事后,愤恨地的样子,睁开眼睛死死的盯住钟彤,“妹妹,他已经死了!”
钟彤眼里直晃晃流露出不屑,看得范妙菡心头怒火控制不住的溢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也不过是一个庶女,比我高贵到哪里?
“他是死了,可嫂子在长兄将你养在外面时,又当真和他断了?嫂子可对天发誓,你在他死前,同他没有来往?”
钟彤轻拍范妙菡的一双巧手,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压低声音道:“嫂子放心,只要嫂子帮我吓唬钟澜一下,阿彤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向长兄透露一个字!”
范妙菡像是听了钟彤的话,吓坏了,一副柔柔弱弱像随时都能晕倒的样子,“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钟彤露出一个笑容,颇有种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同意的得意感,“那嫂子是同意了?”
范妙菡像是泄了气,重复一遍问道:“就只是吓唬一下?”
“就吓唬一下,我出钱,嫂子出人。”钟彤斩钉截铁的说,她想给钟澜一个教训,不想毁了钟澜连累自己。
范妙菡装作被钟彤威胁到的样子说道:“那,那好吧。妹妹可要守承诺,不告诉你长兄!”
钟彤,你不该拿“他”威胁我!我会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借你的手彻底毁了钟澜!一定让你在劫难逃,承担起所有后果!
“嫂子放心,只要嫂子做了,我钟彤的嘴,严实着呢!”
范妙菡含着泪,一步三晃,似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地走回自己小院,关上房门,拿出钟彤给予她的金钗,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抽出手帕,轻轻擦拭起自己流过泪的脸庞。
“如梅,你过来一下。”
顶着一头枯黄头发的如梅推开房门问道:“怎么了?”
小院里就她们主仆二人,范妙菡将金钗扔给如梅,说:“我记得你在外面有个兄长,人缘颇好。”
如梅摇着头,牙齿在金钗上咬了两口,含糊不清道:“他就是个混子,这钗子是真金的,你要找他融了吗?”
如梅是在千鸟阁跟在她身边伺候她的婢女,她出了千鸟阁一道将如梅赎了出来,如梅对她可没那么恭敬,随性惯了,她见不得如梅这副邋遢财迷的样子,扭过头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我想请他替我办件事,事成,这金钗就是他的。”
“什么事?”如梅握着金钗问。
“后日钟家将去道观祈福,让他找几个流氓在道观的路上埋伏着,到时候绑了里面的钟澜,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给我毁了她!”
铜镜里的人咯咯地笑起来,激的如梅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放心,找不到你兄长头上,让他动作干净些,雇些不识他的生面孔,若有人问起,就说是钟家三娘钟彤妒忌嫡姊,让他毁了钟澜!”
如梅瞅了两眼金钗,又摸了摸,衡量了一下利弊,感觉此事只要小心便可行,狠下心道:“成!我让他去找人,”迈出房门的脚又往回缩了一下,回头望着范妙菡,“这,这钗子,真给我们?”
“给你们,暂时不要去融了,等风头过了再说。”等到查到金钗,人证物证具在,看钟彤如何翻身!
“哎,行。”
范妙菡摸着铜镜里嘴角含笑的自己,“啪”一声将铜镜扣住,满脸冷漠。
钟清回府后,便觉妙菡似是心中有事,唤她她也不理,整个人呆愣着,问她发生何事,她也不说,钟清只当范妙菡是在府中受了欺负,心生怜爱。
到后日该去道观祈福,妙菡情况更是严重,时不时地背地里擦泪,让原本打算护送母亲和妹妹的钟清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在家中陪着妙菡。毕竟去道观祈福的权贵众多,想必也不会发生何事,妙菡更需要他。
而钟彤自太后寿诞回来后,便称身体不适,这几日一直卧榻休息,自然也是去不得道观的。
至于钟瑕,缠着母亲阿姊耍无赖要跟着一起去道馆,却因着要去学堂,被无情拒绝了。故而,这日去道馆的只有钟柳氏与钟澜。
要上马车前,钟澜晃着钟柳氏的臂膀,撒娇道:“我要和母亲坐一辆马车,我还能在路上给母亲解闷。”
钟柳氏点了点钟澜的头,“你这个鬼机灵,明明就是你自己嫌弃坐一辆车无聊。”
钟澜不依,“母亲,你怎么直接说出来了,给女儿留点面子啊!”
钟柳氏拍了拍钟澜的手,说道:“好了,别闹了,误了时辰不吉利,上马车吧。”
钟澜奉上灿烂的笑容,“谢母亲!”
马妪含笑望着母女俩打趣,待两人上了马车,这才带着颂曦和珠株坐上了本该被钟澜坐的马车。
车夫的技术很好,感觉不到一丝颠簸,钟柳氏坐在车内,笑着对钟澜说:“这是有何事,还非要和母亲一起坐车才能说的。”
钟澜殷勤地为钟柳氏倒茶端糕点,说道:“母亲,您知道姚神医吗?他欲收女儿为徒,女儿想同意了。”
钟柳氏皱了眉头,“不管是何神医,你学岐黄之术作甚?不可。”
钟澜就知道母亲肯定不会同意,呐呐道:“谢相身子不好,女儿即将及笄,想着学了岐黄之术,婚后也能照顾谢相一二。”
钟柳氏不赞同地摆手,“谢相的身子自有太医去诊治,哪里轮的到你,你又能学到神医几分本事,这话不必说了。”
钟澜叹了口气,母亲这里都说不通,父亲那里就更难了,看来只能盼着祖母同意了。
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钟澜摔在钟柳氏身上,听见外面乱哄哄的。
自家家卫大喝:“快,护住夫人女郎!”
“你们是何人?知道这是谁家马车吗?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阻拦!”
“还不快快退下!”
另一方人却不管不顾,嚷着,“管你们是谁,我们只知道你们有钱,夫人女郎都在好啊!把女郎交出来,年老色衰的夫人我们没兴趣!”
“交出女郎!”
很快便传出了家卫和那群抢劫的打斗声,听声音,抢劫的人数还不少,今日去道观祈福,念着走的都是官道,只带了六名家卫。
钟柳氏拦住钟澜想要掀开车帘的手,问道:“发生何事?”
车夫颤着音说:“夫人,女郎,外面有二十多个抢劫的,不安全,我们怎么办?”
“怎会有这么多人抢劫,这里可是去白云观的必经之路!他们不怕被抓吗?”钟澜问向钟柳氏,钟柳氏沉下脸,牢牢地抱住钟澜,示意钟澜不要出声。
躲在马车中,钟澜可以听见外面兵戎相见,家卫即将抵挡不住的声音,家卫武功再高又有何用,对面人数着实太多。
“啊!放开我!”车外传来珠株的叫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