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总没个正经的脸,江玄瑾下意识地摇头:“她不厉害,至多也就嘴皮子厉害。”
想了想,又补一句:“胆子也大得很厉害。”
李怀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天上简直要下红雨了。
这种提起人来墨眸里泛光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啊?他认识了快八年的紫阳君,不是一向不近女色的吗?
“听君上这么一说,那成亲的时候,朕定然是要去看看的了。”李怀麟笑道,“先恭喜君上。”
“多谢陛下。”江玄瑾拱手,看了看沙漏,神色微微凝重,“要是无别事,臣就先出宫了,还有事尚未办妥。”
“好。”李怀麟颔首。
将桌上的供词细细折好放进怀里,江玄瑾大步离开了皇宫,直奔白府。
白德重今日事务繁忙,一直未曾回府,他到的时候,出来迎接的依旧是白孟氏。
“君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白孟氏看见他就喜上眉梢,“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对璇玑有什么嘱咐?”
看了看她身边,只有白二小姐端正大方地朝他行礼,江玄瑾有些疑惑:“白四小姐何在?”
白孟氏一愣,接着表情就有些古怪:“君上找她做什么?”
竟然这样问?江玄瑾微微疑惑:“她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吗?”
以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不是该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她要嫁给紫阳君了?这白家夫人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君上!”不等白孟氏开口,灵秀就冲破门口家奴的阻拦,扑跪在他面前,“君上快救救我家小姐!”
声音凄厉,喊得几乎破了音,抬起头来,一双眼也是又红又肿。
江玄瑾震了震,心里那种突然一紧的感觉又来了。
“放肆!”白孟氏急急让人把灵秀拖下去,“君上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拉下去掌嘴!”
几个家奴动作麻利地就来抓人,江玄瑾低喝一声:“慢着!”
白孟氏一惊:“君上?”
走到灵秀面前,江玄瑾问:“怎么回事?”
灵秀一边哽咽,一边指着白孟氏母女二人:“奴婢方才领命去别处送东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小姐被她们打了个半死,关在了柴房里,浑身都是血!奴婢想进去看看,她们反手就把门给锁了!”
瞳孔一缩,江玄瑾侧眼看了看旁边这两个人。
白孟氏压根没反应过来,她知道紫阳君和白珠玑认识,上回两人也是一道回的府。但怎么看这两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深一层的关系,毕竟这可是紫阳君!
但眼下这是怎么了?就因为个丫鬟的恶状,紫阳君竟然用这种又冷又尖锐的眼神看她?
白孟氏满眼茫然,腿上却是莫名有些发软。
挥手让乘虚把灵秀带上,江玄瑾没多说,抬步就往府里走。
“母亲,这可怎么办?”白璇玑急了,“君上可是江焱的小叔,叫他看见我们这样对珠玑,会不会回去同江焱说?小少爷会以为我心肠歹毒的!”
“你别急。”回过神,白孟氏拉着她的手稳住她,“白珠玑罪有应得,谁来了都没用。况且这是咱们白家的家事,他就算是紫阳君也不能插手。走。跟去看看!”
白璇玑咬唇点头,提起裙子就跟着白孟氏走。
灵秀跑得很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在带路。远远瞧见柴房,她伸手指了指:“就是前头那一间!”
江玄瑾快步走过去,看了看门上的锁,喊了一声:“乘虚!”
旁边的乘虚会意,抽剑便将锁链砍成了两段。
“呯——”门被推开,带起一阵灰尘,扑了墙边靠着那人满头满身。
“咳咳咳……”柴房里的李怀玉一阵咳嗽,半抬起眼皮看了看来人,好半天才看清是谁,咧着嘴道,“你怎么来了?”
江玄瑾震惊地看着柴房里的情形,抬步走进去,伸手想去碰碰她的额头。可手伸到一半,又被她头上的血给吓住了。
“怎么这副表情?”怀玉想挪挪身子,却又僵住,喘了口气道,“紫阳君就适合一张雷打不动的脸,那样看起来才高深莫测。你现在这个皱着眉的样子有点吓人。”
说着,又扁嘴:“不过我现在是真的被墙黏住了,要你抱抱才能起来。”
江玄瑾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她身上扑过来的血腥味儿堵回了喉咙里。
他沉默,手指收拢,指节一根根的捏得白透。胸口好像也被什么东西抓紧,有点喘不过气。
是柴房里的空气太难闻了吧,他想着,缓缓低下身,将她给抱了起来。
“真给抱呀?”怀玉笑嘻嘻地看了看他的衣裳,“你这人爱干净,我这一身血污蹭上来,你这袍子可就别想要了。”
一件袍子而已,不要就不要了。他抱着她转身,看向门外的人。
白孟氏和白璇玑站在外头,已经是目瞪口呆。
“君上,这……”白孟氏指着他怀里的人道,“她是犯了很多的家规,又与家奴打斗才成这样的。这属于白府的家事。”
顿了顿,又觉得气势不够,于是端着架子道:“在这白府后院,任何事都是由主母做主的!”
言下之意:您管的是不是有点宽了?
江玄瑾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白孟氏愣了愣,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白璇玑的手。紫阳君气势摄人,就算是在她的地盘上,也莫敢正面直视。虽说知道他不会动手,但这么一步步走过来,还是吓人得很。
“这都是……”她想说,这都是府里的规矩,不能怪她。
然而,在她开口的同时,江玄瑾抱着白珠玑从她身边施施然越过,仿佛压根没有看见她一样,径直往前走。
“灵秀。”他的声音还从后头传来,“你家小姐住在何处?”
后头看傻了眼的灵秀这才回过神,连忙跟上去。路过她们两人身边的时候,皱眉看一眼,然后跑得更快。
白孟氏脸色瞬间就难看得很。
周围还有不少家奴下人,都将方才的情形看在眼里。她这个在府里颇有威信的主母。在紫阳君面前连句话也说不上。
这算什么!
西院。
江玄瑾抱着李怀玉跨进那小厢房,目光在里头扫了一圈,沉默了很久。
之前她说自己在白府日子过得不好,他是不信的。好歹是白德重的亲生女儿,再不好能不好到哪里去?
然而,当真亲眼所见,他心里竟泛起股甚为奇怪的感觉,好像又置身回那柴房,周围的空气里满是灰尘,让他无法呼吸。
走去床边放下怀里半昏半醒的人,江玄瑾将她满是脏污的外裳扯下,扶着她在床上躺好。
摆动之间,袖口微微张开,他低头就看见了她手臂上的淤青。微微皱眉,他想了想,伸手将她的衣袖一点点全挽起来。
青的、紫的、黑的,一大块一大块的淤血乌青从她的手腕一直蔓延到了手臂,袖子挽得越多,淤青也就越多。
江玄瑾看得脸色很差,想了一会儿,对乘虚道:“你回府知会一声。”
“知会什么?”乘虚躬身问。
目光幽深地扫了这厢房一圈,江玄瑾道:“就说我在白府,今晚不回去了。”
乘虚惊了:“主子?”
就算白四小姐伤得重,他也不能不回府啊!老太爷要是问起原因,他该怎么回禀?
“家里人要是问,你就如实说。”江玄瑾很是平静地道,“明日一早,请父亲带上大哥二哥,替我将聘礼送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让他们都来,一个人也不能少。”
第33章 生死未卜 带850钻石加更
轻轻巧巧的几个字,落进耳里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人猝不及防。
乘虚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属……属下这就去!”
向来对诸事都漠然的紫阳君,竟然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乘虚震惊之后,又有点感动。不容易啊!活了二十几年的老铁树,总算是开了朵鲜活的花,还真是得让江家的人都来看看!
这样一想,他脚下生风,转瞬就冲出了厢房。
怀玉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耳边听着有人说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朦胧间感觉有人将自己翻了个身,接着背后就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扯,皮肉顿时火辣辣地疼。
“嘶——”痛苦地呻吟出声,她艰难地掀起眼皮。
灵秀站在她的床边,手里捏着她半幅中衣,眼睛盯着她的背,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看见她睁眼,眼泪掉得更凶:“小姐……”
“怎么又哭了?”怀玉恍惚地朝她道,“我没事……你先别哭……”
这还叫没事?灵秀急得直摇头,嘴巴张了张,却发现喉咙堵得说不出话,跺两下脚,她“哇”地一声哭得更凶。
江玄瑾本是背对着床榻回避,乍一听灵秀这哭声,还以为床上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倏地就回过了头。
床上的人趴着,身上衣裳褪了一半,贴着背的料子被血黏住,目光所及一处,一片青黑交杂、血肉模糊。
背上竟然还有这么重的伤?!江玄瑾心口一震,有点不敢置信。白府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竟当真能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李怀玉瞳孔涣散,气息也微弱,却还断断续续地朝灵秀道:“就是一点皮肉伤……我也没让他们好过……你别着急啊……”
看她这模样,江玄瑾皱眉,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上前便替了灵秀的位置朝她道:“去找医女来。”
灵秀犹自哭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点头就往外跑。
她跑得没了影,李怀玉便艰涩地动了动眼珠,将目光落在旁边这人身上。
“你……”仍旧没死了调戏他的心思。哪怕是半死不活,怀玉也哑着嗓子朝他说一句,“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在心疼我?”
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情说这种鬼话?江玄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
委屈地扁嘴,怀玉低声嘟囔:“真绝情……”
绝情的江玄瑾板着脸,正待问问她到底为什么弄成这样,却见床上这人像是撑不住了似的歪了脑袋,眼睛也陡然阖上。
吓了一跳,他立马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一息尚存。
心口一寂,之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江玄瑾低头看了看,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什么心病,今日一整天都不太正常。
“君上。”灵秀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跺脚急道,“他们说府里的医女在夫人那边,没空过来!”
一听这话,江玄瑾的脸色寒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