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又怎么样?皇上是大衍的皇上,不是谁一个人的。”
薛静婉气哼哼道:“不是谁一个人的,也不会是你的!我看你就是嫉妒三姐姐,她长得比你漂亮,所以皇上喜欢她,你看皇上会不会给你送粥?哼!”
“你——”四姑娘俏脸紧绷,面色阴沉,瞪了薛静婉一眼,扭头走了。
薛静婉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另一头,薛静姝跟着德公公出府,坐上进宫的轿子,上轿前,她轻声道:“公公,小女斗胆请问,今天让您送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这……”德公公看她一眼,躬着身道:“今晨陛下与太皇太后共进腊八粥……但让奴婢给姑娘送粥,确实是陛下亲口所说。”
“多谢公公相告。”薛静姝点点头,这么一来,她就清楚了。看来给她送粥,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不过借了陛下的手,请德公公跑一趟而已。
方才她就觉得奇怪,以那天初见皇上的反应,分明对太皇太后的安排不甚乐意,怎么今天会突然这么张扬地给她送一碗粥?若这是太皇太后示意,那便说得通了,毕竟她老人家,一门心思地想要撮合她与皇上。
仍是进了长乐宫,巧嬷嬷直接将她带至偏殿,里头设了个小佛堂,太皇太后正跪在佛像前。
见她进来,太皇太后也不避讳,扶着宫人的手起身,“姝儿来得正好,我年纪大了,跪不动了,你来帮我把这卷佛经念完吧。”
“是。”薛静姝见了礼,让宫女引着跪在蒲团上。
她在庵堂住了十年,虽不曾受戒,平日里也随着师傅念经礼佛,算得上半个俗家弟子,对佛经自然是熟悉的。
太皇太后见她心意虔诚,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地让宫人扶着去了正殿。
“阿巧,你让人去崇德殿看看,陛下今日政务多不多,说我这里炖了鱼翅蟹羹,请他过来一同用午膳。”
“是。”巧嬷嬷退出殿外,点了个机灵的内侍跑腿。
约摸半个时辰后,薛静姝念完佛经,跟着宫女进入正殿。
太皇太后靠在软榻上,宫人正给她捶腿,见她进来,关切道:“累不累?也让她们给你按一按。”
薛静姝轻轻摇头,“不累,多谢太皇太后关心。”
太皇太后吁了口气,笑道:“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我年轻那会儿,能一口气从山脚爬到山顶,再拜上一天的佛,也不觉得辛苦,现在不行咯,老啦。”
薛静姝道:“太皇太后身体好着呢,必定能长命百岁。”
“我可不敢指望,”太皇太后笑着摆摆手,“多活几年都是赚来的,我呀,现在就指望皇上赶紧生个重孙子,趁我还抱得动,能再逗他玩两年呢。”
这话薛静姝不好回,只微微低了头。
太皇太后含笑注视着她,见到她头上的红宝石梅花钗,眯眼仔细看了看,赞道:“我就知道,这钗子只有你衬得上。好孩子,虽说咱们素净有素净的看头,可你年纪轻轻的,还是要多打扮打扮,不然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再花红柳绿地装扮起来,就要让人笑话咯。”
“太皇太后教导的是,静姝谨记在心。”薛静姝轻轻点头。
方才去崇德殿传话的小内侍躬身进来,“回太皇太后,陛下正与大臣们议事,德公公让奴才回话,陛下中午便不来用膳了。”
“哦?”太皇太后看了薛静姝一眼。
薛静姝只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
太皇太后便道:“罢了,他不来也好,咱们自己吃,还自在些。”
吃过午膳,太皇太后兴致起来,又让薛静姝陪着去御花园走走。
入冬后连下几场大雪,直到这两日才开始放晴,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太皇太后到底体虚,走了一段精力就有些跟不上,宫人们赶紧将园中暖阁布置好,让她进去歇脚。
暖阁外邻着一小片梅园,清风一吹,阵阵幽香飘来。
巧嬷嬷从小窗处探头看了看,感叹道:“今年虽冷,可这梅花开得比往年还好呢。”
太皇太后道:“要不文人们怎么会说梅花傲骨?这花儿啊,偏就是天越冷它越开,哪一年不下雪,指不定它还不乐意开了。”
“呦,”巧嬷嬷乐道:“它还挺有气性。”
太皇太后笑着看向薛静姝,道:“这几年宫里人少,没人走动,御花园的花草也许久没增添了,一到冬天就只剩几株梅花能看,显得冷冷清清的。你往年在山上,可知冬天还要什么花儿开得好的?”
薛静姝想了想,道:“山上没有什么珍贵花草,冬日里,唯有几株山坳里寻来的墨兰和庭前一株山茶花开得不错。”
太皇太后点点头,对身后内侍道:“都记下了?去和内管领处知会一声,让他们从别处移些兰花山茶花过来。”
那内侍得了懿旨,即刻便退下。
又说了一会儿话,巧嬷嬷忽然悄悄对太皇太后做了个手势。
太皇太后心领神悟,掩口打了个哈欠,道:“老啦,吃了就犯困,阿巧,扶我回去休息。”
薛静姝也要起身,太皇太后压着她的肩膀不让起来,道:“难得今日天好,不冻手,姝儿,你在这里帮我抄一卷佛经吧。”
让她在花园里抄佛经,这要求着实奇怪,薛静姝晓得太皇太后必定有别的打算,且十有八、九与皇帝有关,她心里觉得无奈,却也不得不应下。
恭送她老人家离开,宫人将桌上的茶点撤下,摆上笔墨纸砚。
薛静姝净了手,又将随身携带的小香包解下,让宫人用里头的香料焚香。
等香味散开,她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摈除杂念,一心一意抄写经卷。
熟悉的香味漫在鼻间,熟悉的经文在笔下一个个写出来,她仿佛回到在山上的日子,心中的烦恼慢慢消散,这几日的稍显浮躁的心绪也逐渐平复,下笔越来越流畅,越来越投入。
等将这卷经书全部抄完,她才发觉手腕酸疼得紧,搁下笔揉了揉,一面仔细端详成果,一面顺口道:“柳儿,你来看——”
说到一半,她便回过神来,摇头轻轻笑了笑,转头欲唤宫人将经卷收起来,却见身旁空无一人,伺候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而皇帝竟坐在桌子对面,以手撑额,双眼紧闭,似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