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下回不必脏了自己的衣裳。”
“嗯!”
阿容又捏起一块喂他,“母妃去哪里了?”
尧白答,“去父皇那里了。”话毕,已经张开小口咬上了糕点。
看他这般乖乖巧巧的模样,阿容眼神越发柔和,且是轻易能叫人看出来的柔和。谢尧白一瞧见她的眼神便有些羞涩,立即伸出小手抓起一块糕点递过去,“姐姐也吃!”
“好。”
玲珑宫前头海棠花开的时候,太子妃诞下嫡长女,取名为谢璃棠。
阿容携礼带着谢尧白前去看望太子妃。
这几年太子连个侧室都没有,外界都传太子对太子妃可谓是痴情不悔、情深似海,这才对旁的女子半点瞧不上眼。可真实情况如何,没有人晓得。
“太子哥哥!”阿容牵着谢尧白进去,恰好迎面遇见了太子。
“阿容,尧白。”他唤了二人,目光却是落在阿容这里,笑容温和又真切。
“恭喜太子哥哥了!”阿容捏了捏谢尧白的手,谢尧白也跟着道,“恭喜太子哥哥!”
太子点头,眼中有些笑意,“行了,你们进去吧,莫倚和棠棠都在里边。”
阿容嘻嘻笑起来,轻轻晃了晃谢尧白的小胖手,“走咯尧白,看大侄女去!”
谢尧白也兴奋起来,欢呼着进了屋,甫一进去便喊,“太子嫂嫂,大侄女呢?”
杨莫倚听了他稚嫩的话语便笑开了,“在这里呢。”阿容见了她的模样便心生感慨,好似生儿育女当真可以改变一个女子,譬如眼前这位,竟是从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变作了一个温柔宽和的母亲。
谢尧白哒哒哒小跑过去,凑在谢璃棠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戳了戳她软软的脸蛋,谢璃棠被这一戳,小嘴微微张开了。
谢尧白新奇地睁大眼,笑道,“大侄女真好玩!”
阿容拍了拍谢尧白的脑袋,“尧白又乱说话!”
“无碍。”杨莫倚笑道。
谢尧白抱着脑袋,改口道,“大侄女真好看!”
杨莫倚与阿容皆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谢尧白这话倒是不假,寻常不及满月的孩子都是面皮皲皱发红、毛发稀疏浅淡的模样。但谢璃棠却是白皙可爱,小嘴红润,胎发也乌黑浓密,瞧着颇为俊俏。日后定是可以长成一个漂亮小少女的。
不过也对,太子和太子妃皆是一等一的好看,如何生不出一个漂亮闺女呢?
阿容和谢尧白在太子府上用过饭才回宫。出门时见到了杨莫倚的兄长,杨莫倚上头有两个哥哥,这个是杨家的二公子,人称“杨小将军”。
“五姨夫。”阿容唤了他一声,男子眉目冷淡,冲她微微点头。神情却是温和的,额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也被柔化了些许。
这人正是阿容五姨姨所嫁之人。杨小将军难得回京一趟,在宴会上遇见了温柔可人的五姨姨,几乎是一眼便瞧上了。只是后来才晓得五姨姨便是珍妃的亲妹。
当时太子已经和杨莫倚完婚,他若是与五姨姨在一起,这辈分便有些乱,为此两边的人家都很是迟疑,最后拗不过杨小将军喜欢,仍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谢尧白已经有些重了,阿容便叫侍者帮忙将谢尧白抱上马车,为此谢尧白又嘟着嘴直皱眉,“尧白只要姐姐抱!”
阿容踩着马凳上去,突然觉得好似有人在看她,她回头去瞧,只瞧见了三三两两驻足的行人。
她很快将这一丝怪异感抛至脑后,弯腰进了马车,拍了拍谢尧白的发顶,“尧白乖。”
马车途经一处打铁铺,阿容心中一动,喊道,“停下。”
尧白不解看过来,“姐姐为什么要停?”
“姐姐有些事要做,尧白是先回去,还是等姐姐一会儿?”
“尧白和姐姐一块去!”谢尧白举起手来,巴不得时时刻刻和阿容黏在一块儿。
阿容无法,叫车夫将马车靠至路边,这才与谢尧白一块儿下来,牵着他走进那家打铁铺。
能在京城兴安大街经营的打铁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阿容甫一进去,便见周遭的墙壁上、铁架上俱是完工的兵器,有些是宝石镶嵌、耀眼夺目,有些则黑沉厚重、光华内敛。
打铁铺的主人见来人虽是个姑娘,却衣着精致、容貌绝俗,眉眼间有着藏不住的清贵。他阅人无数,一见阿容便晓得她并非寻常女子,立时放下手中的事迎上来,“姑娘要什么兵器?在下可以做出最好看最轻盈的。”
还不带阿容回答,他便走到一个光芒四射的长剑旁边,笑道,“姑娘看这样的如何?宝石为坠、琉璃为身,却重不过一只茶壶,京里的女子最爱的便是这一款了。”
阿容并未看这把长剑,只道,“我想打一把冰蓝色的剑,你们可打得出来?”
“这……冰蓝色……不如姑娘再描述得详细些?”
“我画给你看吧。”
阿容曾问谢昀为何一直用木剑,虽然他能将木剑使得出神入化,但木剑总归是木剑,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一把好剑的,就是连一把最最普通的铁剑也比不过。
彼时谢昀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执笔画出一把剑来,笑着与她道,“我想要的剑便是这把,若是寻不到,用任何剑都没有差别了。”
阿容取过一瞧,觉得那把剑当真好看啊,冰蓝细长的剑身,剑刃上都好似萦绕着冰雪般的气息,剑柄几近透明,上头繁复凹凸的花纹叫人有些看不清。
“这把剑哪里可以寻到?”
谢昀笑笑,“阿容不必操心这个,等时机到了,自然便能寻到。”
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那把剑一直没有下落。
阿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那柄剑画下来,交与打铁铺老板瞧。他若是打不出来,或许也有相识的铁匠能有这等本事。
没想到这老板甫一看清这剑的模样,竟面皮一抖,同情地瞧了阿容一眼,叹道,“又是一个慕名剑而不得的可怜人啊。”他摇摇头,“姑娘,在下也极想得到这把溟霜剑,若是能打出来早就打出来自己把玩了,如何还会经营这小本生意?”
阿容一愣,“名剑?它是什么剑?”
老板的眼神越发奇怪,“姑娘不晓得这剑的名字却能将它的模样画了个七七八八?”他捧起画纸,眼中露出痴迷,“这是溟霜剑啊,天下的剑客无一不想得到它。十多年前江湖上还为此剑闹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这剑竟是不知所踪,直如人间蒸发了。唉,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幸目睹溟霜的真容……”
他说着说着,竟上手细细摩挲起画纸来,黝黑而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剑身,温柔至极。
阿容见他也没有法子打出这剑来,只好牵着谢尧白走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片刻后,打铁铺又来了一位客人,玄袍飘摇间带来一丝丝沁骨的清冽气息,打铁铺老板恍惚抬头,便见到一张冰雪般炫目又清透的脸。
“方才那个姑娘,她想要什么?”他的嗓音本是清冷的,细听之下却认真又慵懒,矛盾的气质完美地融于一身。
打铁铺老板从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墨发雪颜,瞧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眼中却是阅尽千帆的淡然。
他几乎猜不出眼前这人的年龄。
“这、这个……”他还未回过神来,手却已经下意识地将画纸递出。
男子往画纸上一扫,竟勾起唇角笑了,冰冷的气息陡然融化,“溟霜剑吗,容容倒是好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 呐,这是你们要的容容爹爹
☆、京郊踏青
很快便是科考的时候, 阿容听闻同同要上京赶考来了,立即吩咐宫人将公主府收拾一番, 待同同来了好直接入住公主府。反正她也没有住在公主府里头, 不存在避嫌的问题。
没过几日,同同便抵达京城了。
他只有十七岁, 在这群科考生中算是年纪小的了。然而, 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轻视他。
因为他正是江州的头名解元,且是江州历年来年纪最小的解元, 这等实力足以叫旁人闭上质疑的嘴了。
只是他好像对于入住公主府一事有些别扭。
“这个……阿容妹妹,若是我住在这里, 旁人会怎么想?”阿容热心地帮他安排食宿, 他却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迟疑, 同同觉得有些羞惭。
阿容一瞧他这模样就知晓他在想什么,佯怒轻哼,“表哥, 你就算不住在我这里,日后外头的人还是会晓得你与我们的关系。所以你住下来又有什么不同?”
同同被阿容说中, 面皮通红。
“且旁人若是质疑,你直接怼回去就是了。”阿容清了清嗓子,拟道, “你们这是质疑考官的清正,质疑皇上的圣裁吗?!我何时同蒙受冤屈不打紧,但若是皇上的圣明受了玷污,你我皆是万死不辞!”
同同闻言禁不住笑出声, “我本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阿容妹妹连辩驳的话都帮我想好了,我再推辞便不好了。”
阿容轻轻笑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俊雅书生模样的何时同,忽地有些感慨,“表哥从小就刻苦,都说天道酬勤,果真不假啊。”
同同又脸红起来,“阿容妹妹快别这么说,会试还没有开始,我当不得这个‘天道酬勤’。”
“好好好,考完了我再说你‘天道酬勤’。”
这段时日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同同因为要静心准备会试并未出门,而阿容则与谢尧白等人去了京郊骑马踏青。
她还唤了谢昀一块儿去。
只是那日谢昀正好要去练兵,因而并未答应下来。
京郊草场。阿容将谢尧白抱在马前,身下的马儿则慢慢悠悠地踏着步子,春风迎面拂来,拂得谢尧白惬意得眯上眼。
“姐姐,尧白背诗词给你听!”
“嗯。”
“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阿容见他的小脑袋晃来晃去,低头在他馨香的发顶亲了一口,“尧白真厉害!”
谢尧白嘿嘿笑起来,自在地轻轻摇晃身子。他觉得自从自己认错道歉之后姐姐好似对他的态度好上了许多,这是个好兆头,他只要再加把劲,姐姐最喜欢的人一定是他了,而不是那个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皇兄。
一起来的还有四皇子和八公主,阿容与这两人不是很合,便没有聚在一处。
“姐姐!前面还有人!”谢尧白见小河对岸有好些人,或站或坐,且行且歌,一派惬意春光,也跟着笑起来,“姐姐,他们很好玩的样子!”
阿容被谢尧白逗笑了,“不是很好玩的样子,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谢尧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见有女子将鲜妍的花朵递与男子,不解问道,“姐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送花?”
阿容解释道,“如果觉得一个人还不错,便可以送花给他,叫他知晓你的认可。”
“那尧白要给姐姐送花!”
谢尧白说着便要下马摘花,阿容并未阻拦,翻身下马后将谢尧白也抱下来,“姐姐要那朵浅蓝色的。”
“好!”谢尧白兴奋地小跑过去。
他将那朵浅蓝色的小花摘下来,献宝似的握在手里,一伸手,“呐,姐姐。尧白送你花花!”
“谢谢尧白,姐姐很喜欢。”
两人在河畔漫步了一阵,忽然听见几声喧哗,阿容回头一瞧,远处竟有一道白袍身影御马而来。
此时日头正暖,春风里都带着花香,将白袍人额上几缕微微散乱的墨发拂开,清冷的容颜被日光照得暖玉生辉,一双墨眸直直锁定着阿容。
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白袍翻飞,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