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这扫兴的话头过去之后,沈风翎忽又道:“小孩子都是这样?大小姐也不见这样啊……”
这下连抱着龙婉逗弄的恒王妃,都气得抬起头瞪了她一眼。
“沈三小姐也实在太不会说话了,这是你的亲外甥百日宴,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
沈风斓面上仍然挂着淡淡笑意,没有辩解什么。
最尴尬的还是小陈氏,她是太师府的主母,把沈风翎带出来丢了脸……
她也同样没面子。
她压低声音严厉道:“风翎!再说胡话,就让下人先送你回府!”
沈风翎对沈风斓的微妙心理,她是略知一二的。
私底下她要说什么难听的话由她去,这会子是当着一众王公贵胄的面,岂能由她胡来?
她要是连一个庶女都管不了,这太师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不如让给柳姨娘。
男客的席上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目光纷纷向这处投来。
沈风翎被小陈氏这一喝,只能闭上了嘴。
“呀……呀。”
被恒王妃抱在怀里的龙婉,忽然张嘴呀呀直叫,目光一直落在沈风翎身上。
她伸出一只藕节似的小胳膊,朝着沈风翎招呀招,似乎想要她来抱抱自己。
众人都愣在了那里。
难道这小东西也知道,女眷席上和她血缘最亲的,就是沈风翎吗?
恒王妃不免有些吃醋,越发抱紧了龙婉。
她要是知道这个小姨母方才是怎样说她哥哥的,一定不会叫她抱。
站在席旁伺候的浣纱眉头一皱。
龙婉可千万别落到沈风翎手上才好……
许是因为龙婉招手太久了,恒王妃心不甘情不愿地双手将她托了出去,奶娘抱着她到了沈风翎跟前。
让她抱?
沈风翎下意识朝着沈风斓那处一看——
她一袭春裳红艳喜气,衬得肌肤如雪,杏眼如一汪深潭。
她就坐在那里,姿态大方地端起茶盏来轻啜了一口,似乎丝毫不在意是谁,抱的哪个孩子。
沈风翎看着龙婉热情洋溢的小脸,那张和晋王殿下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上,并没有沈风斓的任何痕迹。
她终于伸出了手,将龙婉轻轻抱在了怀里。
龙婉笑得咯咯地,似乎对她很好奇,伸出圆圆的小手来碰她的衣裳。
碰到一下,就笑一下。
沈风翎再不喜欢沈风斓的孩子,看到龙婉的可爱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只圆圆的小手轻轻碰过她的衣裳,又碰过她的鬓发,而后……
“啪!”
龙婉的小手打在沈风翎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沈风翎瞬间呆住。
席上诸人先是一愣,而后越想越好笑。
起初还是小小的嗤声,随后直接变成了哈哈大笑。
就连小陈氏和木清华都笑了,她们还需要顾忌太师府的颜面吗?
一群女眷笑得前仰后合。
龙婉这一巴掌,实在是太解气了!
沈风翎被众人无情地嘲笑,自觉丢尽了脸面,奶娘极有眼色地把龙婉抱了回来。
“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大小姐有时候伸手蹬腿太使劲了,不小心碰着您的脸了,沈三小姐没疼着吧?”
反正就是坚决不能承认,龙婉是打了她一巴掌。
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能打人吗?
那是不小心碰着的。
沈风翎有气也发不出来,被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打了一巴掌,这话说出去都丢人。
她涨红了脸,抚摸着被龙婉打到的地方,还真有些疼。
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力气这么大?
还装出一副喜欢她的样子骗她抱,一抱上就打了她。
简直跟她那个嘴上漂亮的嫡姐一样有心机!
沈风斓也微微一笑,表示歉意,“龙婉就是这样淘气,上次小腿一伸还把云旗踢下了床,你们瞧。”
她就着奶娘的手朝云旗额头上一指。
“这块疤就是这么落下的。”
不指还真看不出来,这样细看,云旗的额上的确有一道小小的粉嫩疤痕。
太子妃幸灾乐祸道:“淘气也有淘气的好处,我瞧着倒是云旗那样乖巧不好,由着人说他傻他也听不懂呢。”
马氏噗嗤一笑,“那有什么关系?他有个好妹妹给他报仇了。”
说得众人又是一乐。
沈风翎夹在众人的笑声之中,里外不是人。
“你们那边说的什么?也说给我们听听?”
太子大剌剌地朝这边喊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他今儿来晋王府憋屈得很,难得有个乐子,怎么也要好好利用。沈风翎霍然站起,“这里闷得很,我出去走走。”
说罢果然就自顾自出去了。
太子讨了个没趣。
沈风斓像是没看见一般,自在地举杯站了起来,“多谢诸位今日能来云旗和龙婉的百日宴,真是蓬荜生辉,我只能聊以一杯薄酒敬诸位。”
马氏笑道:“这样好看的孩子,再多十个来请我看,我都能不穿鞋子跑出来!”
太子妃推了她一把,“瞧你目不识丁的,那叫曹操跣足迎许攸!”
众人举酒同饮,男客那边席上,轩辕玦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沈风斓身上。
她是个一杯倒的身子,决计喝不了酒。
也不知道现在酒杯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将两个孩子都看过一圈,奶娘将他们抱回天斓居。
席面上酒菜纷呈,开始推杯换盏了起来。
女眷这边对两个孩子的热情,还未消退,议论着孩子的眉眼神情。
“这么大的孩子,谁见了生客不是哇哇大哭的?他两个笑得,把我的心都笑化了。”
太子妃说得是实话,从她对沈风斓的好脸色就可以看出。
对两个孩子的喜爱,甚至超过了东宫和晋王府之间的针锋相对。
沈风斓面上只是微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男客那边,气氛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轩辕玦端起酒杯先敬了陈徐行,“国公身为长辈,今日能亲自前来小儿的百日宴,本王敬您一杯。”
陈徐行瞧着他的模样,从前只知道晋王殿下生得容貌妖娆,放纵不羁,是个不走正道的皇子。
今儿细细一看,倒比从前沉稳内敛了许多。
他满意地捋了捋几根胡须,“殿下不必客气。殿下的长子长女,也是老臣的外孙辈。这血脉出了五服,在老臣眼中,亲情是不出五服的。”
陈徐行拿沈风斓当自家女儿一样看待,不亲眼见着的人,怕是信不过。
不说他给孩子的贺礼那样珍贵,只说一个区区百日宴,定国公府携家带口地全来了,便可见一斑。
“是,多谢国公。”
太子看着他们爷俩一团和气的模样,当下就急了。
一个沈风斓嫁给了晋王,太师府就等于站了半只脚在晋王的阵营里,再拉上一个定国公府那还得了?
他胖脸一耷拉,看了一眼陈执轼,眼睛一亮又笑了起来。
“定国公老大人也偏心得很,怎么就疼外甥女呢?你这嫡亲的儿子在这呢,生得仪表堂堂,将来一定能继承国公大人的衣钵。”
说着就和陈执轼搭话,“世子几岁了?表字为何?可曾娶妻不曾?”
陈执轼拱了拱手,一一回答了太子。
听闻陈执轼尚未娶妻,太子又急忙问道:“那可曾定下亲事不曾?”
陈执轼愣了愣,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太子这副模样,像极了时常来府中做媒的那些婆子。
陈徐行笑着开口,顺势替他解了围,“男儿家疼什么,尽管摔打去才能得到历练。娶妻也不急在这一时,像风楼在仕途上成就不凡,娶得也晚。”
沈风楼谦和地笑了笑,“舅舅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这是因为守孝。若是能早娶,哪里还等得到这时候?”
他说的又自谦又有趣,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女眷这边也听见了,都拿眼去瞧木清华。
木清华羞赧地微微低头。
“真别说,就冲你等了沈大公子三年,我都佩服你。”
马氏由衷地夸赞她,恒王妃等为了讨好太师府,夸得更是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