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这是我们昭训请您喝茶的。”
池江会笑得恭敬,“好灵性的丫头!奴才多谢南昭训。昭训不必客气,您腹中怀着胎最是金贵,有什么只管吩咐奴才便是。”
他赞赏地看了蝶儿一眼,觉得这丫头随主子,生得好看又灵巧。
东宫的嫔妃多,除了有名有姓的嫔妃,还有歌姬舞妓等等。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里头怀胎的不多,生下来多半也是女儿。
赵良娣肚子里那个还不知道,此外就剩太子妃嫡出的一个长子,还是个傻子。
故而他看得透彻,在这东宫中不必奉承得宠的嫔妃。
要奉承,只奉承那些有福气怀胎的便是。
“有劳池公公。”
池江会又客气了几句,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待他走了出去,蝶儿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又到桌前倒了一盏茶过来。
“小姐今儿累着了吧?快喝盏茶歇歇。”
南青青一手结果茶盏,待要喝的时候,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
随着那脚步而来的,还有珠翠佩环的郎当之声。
有女子夸张的声音极为响亮,“那个南昭训在哪里呢?快叫我瞧瞧。”
语气中没有丝毫敬意,显得十分轻浮。
蝶儿眉头一蹙,有些不安地望着南青青。
南青青朝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沈风斓曾经同她说过。
她说,就算我能救你出来,你往后的日子,也要自己勇敢去面对。
她说,这条路,会很苦。
她愿意为了自己,去求晋王殿下,去求沈太师和定国公。
是她南青青自己拒绝了。
自己选择的路,再苦再难,她都会坚持走下去。
那一串女子的声响靠近了来,南青青抬头一看,面前是四五个打扮华丽的女子。
她们之中有人体态纤纤,有人高挑如竹,有人丰腴肥美。
唯一的相同点是,个个都带着一股风流姿态。
她们看向南青青的时候,目光中露出好奇、蔑视。
只见一身粉色嫁衣的女子,安静地坐在床上,微微抬头看她们。
她的脸圆润小巧,不过巴掌大,一双眼睛带着纯净。
这是一个,与东宫一众女子,都不同的人。
为首的风骚女子阴阳怪气地开口,“我当南昭训是什么样的美人呢,太子殿下为了你,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呀!”
“敢问这位姐姐是……”
风骚女子眉毛一立,“我是孙良媛,喊我娘娘,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我可没有个先奸后娶的妹妹。”
这话说得一众女子都笑了起来,孙良媛目露得意之色。
南青青淡淡一笑。
从她进大理寺监牢以来,这种冷言冷语,她已经听得太多了。
听得多了,自然就麻木了。
“孙娘娘,太子殿下是为了什么被禁足,大家心知肚明。你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是愚蠢还是脑子不好使?”
孙良媛愣了愣。
她仔细想了想南青青给的这两个词,竟然没有一个是好话。
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这个新来的很嚣张啊,竟敢骂我没脑子?你区区一个昭训,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身后一众太子姬妾也没想到,南青青看着柔善可欺,竟然有这样的气性。
南青青道:“对啊,骂的就是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用的是肯定句。
孙良媛的位分高于她,但凭着她腹中子嗣,就不敢奈何于她。
东宫有多看重子嗣,众人心知肚明。
果然,那个孙良媛还未来得及发火,池江会已经赶了进来。
“哎呦,孙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来的?”
原来这孙良媛是住在琴亭苑正房的,平日一应起居供应,也是池江会负责。
听说南青青要她院子西边,就带着几个姬妾来给她下马威。
没成想下马威给不成,自己反而被羞辱了一顿。
她连忙拉着池江会,“池公公,你给评评理,她一个新入东宫的昭训,竟敢对我这个良媛无理,该当何罪?”
池江会目露难色。
“孙娘娘,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南昭训肚里的那个,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孙良媛耳边,低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容不下南昭训,难道希望她去同赵良娣一伙吗?”
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孙良媛看向南青青的目光,立马就不同了。
“好妹妹,你就当是姐姐发昏。姐姐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啊!”
说罢头也不回,招呼着那些姬妾就离开了。
看着她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蝶儿目瞪口呆。
她知道随着自家小姐嫁进东宫,必然艰难。
却没想到,太子的姬妾,都是这样的货色。
等人都散尽了,南青青看了一眼蝶儿的神情,“你很害怕吗?”
蝶儿摇了摇头。
“若换成从前,奴婢会怕。若是现在的小姐……奴婢一点也不怕。”
她能感觉到,南青青从监牢中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昔日温柔乖巧的娇娃娃,一夜之间仿佛历经沧桑。
她变得睿智而决绝。
也变得,有些无情……
——
晋王进宫交了差出来,迎面竟遇上了长公主。
她一贯华丽高贵的华服,色泽黯淡了许多,并头上的珠翠首饰都减了几分。
淡妆之下,她的面容依旧秀丽,只有历经年华沧桑的双眸,显得沉重。
两人在长廊上相遇,远远地缓了脚步,直到近前。
“姑母。”
晋王当先拱手行礼,长公主回了一个端庄的笑。
“晋王,这是刚从皇兄那里回来吗?”
“正是。”
晋王亦笑着回道:“姑母是要去看望皇后娘娘吗?”
能让长公主淡妆素衣的人,除了圣上,也就只有卫皇后了。
太子此番大受挫折,羽翼尽失,卫皇后难免伤心难过。
长公主缓缓点了点头。
太子受詹世城弹劾,拿的都是实证,被圣上惩罚也是应该。
但只要想到,此事与眼前的晋王必有联系,她心中就觉得不对劲。
沈风斓同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如果卫大将军还在世,他真的希望长公主,替太子结党营私吗?”
在她身后,卫玉陵欢喜地探出头来。
“晋王哥哥!”
那欢喜的语气毫不遮掩,听见的人都不难体会到,她有多喜欢晋王。
长公主几不可闻地一蹙眉。
“玉陵,母亲同晋王有些话说,你先去兴庆宫见你姑母吧。”
卫玉陵的姑母,自然就是卫皇后。
她有些不情愿,难得见到晋王一次,哪里舍得话都没说一句就走?
看着自己母亲蹙起的眉头,一时之间却不敢造次。
“是。”
她犹豫了片刻,只得依依不舍地行礼告退。
转身之时,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还粘在晋王身上不舍得挪开。
晋王仿佛没有看见似的,嘴角噙笑,下颌微收。